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在穷山坳里出生,可我是最幸福的女娃。

阿娘常给我绣漂亮的衣衫,阿爹带我去买饴糖。

我爹是个货郎,偶尔倚着我,进城贩卖货物。

可那日,卖的不是山货,而是我。

我哭喊着他回头,他只留下凉薄又陌生的眼神。

就这样,年幼的我,被卖进长乐坊。

1

我从小出生在凉烟村。

但我自出生起就是爹娘最宠的宝贝。

两岁就爬高,三岁遍山坳地跑。

村里的孩子们都跟我学,人人说我是山猴子。

我才不管,树上的山楂有多甜他们知道吗?

知道老槐树旁阿婆家桂花糕多好吃吗?

我自得其乐。

一日阿爹要出门了。

“阿娘,我要跟阿爹去嘛~”

我晃了晃阿娘的衣袖,因我想出门去看灯。

快过年节了,我想去买花灯还有逛果子铺。

就阿娘偏说,人多怕我丢了。

怎么可能,我天天骑阿爹脖子上,可稳当啦。

我又眼巴巴看着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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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冲我笑,捏捏我的脸。

“春娘,别担心了,我拽好娃娃,放心。”

阿娘看我一眼,无奈答应让早去早回。

我高兴得满院子跑,然后系上阿娘给我打的络子,跟着阿爹出门去咯。

一路上,阿爹问我想要什么。

我数了一堆零嘴,还不忘叫阿爹给娘选胭脂。

他笑着答应,说我虽贪嘴但记挂着阿娘该奖的。

“囡囡要的,阿爹都买。”

我傻笑着说好。

路过街口,听见几个粗麻衣的乡邻嘀咕。

“真的吧,我就说西边那家不对劲。”

“是啊,你瞧舟子他小女儿,那生的一个水灵细嫩,哪像咱们穷山坳里的。”

“八成啊是那玉面小白脸的,看着吧,越大越像。”

“诶诶,小声些,让人听见咱们村可有的传。”

我听着像是说阿爹的名字,问阿爹:“他们在说什么?”

阿爹半晌没吭声,只背着我往前走。

“乖,别听他们瞎说,也别…告诉你娘。”

我闻言点点头。

后来早早回去了,我察觉阿爹不高兴了。

阿爹让我找邻家玩,叫我晚些回家。

我一脸懵懂,就独自去了溪边看小鱼。

却不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我娘的机会。

看完了河鱼就去阿婆家吃桂花糕。

他家有个孙子,比我大两岁却很是木讷。

好像叫…叫什么谢淮,我喊他,他看也不看我。

真无趣就在一旁啃书。

不像我,我在啃桂花糕。

天擦黑,我告别阿婆。

阿婆的小孙子,竟然要送我回家。

一路上我叽叽喳喳跟他说城里的热闹,他只点点头。

随后到了院门口,他支吾半天说:“下次见。”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和他摆手:“行初哥哥,下次见咯。”

他怔了一下,回头猛地看我,随后又温和地冲我笑:“嗯,阿瑶妹妹。”

却未料到,那次两个幼童随口一句道别,再见已是九年后了。

2

回了家,家里安静得出奇。

寻常阿爹会帮阿娘打下手的。

热热闹闹地在厨房给我做好吃的。

一进屋我看见阿爹独自坐在一边,了无生气。

地上是洒落的胭脂,我找不到阿娘。

“阿爹,娘呢?”

回应我的是阿爹红着眼怒瞪我的模样。

他从来没对我和我娘生过气,所以我轻易被吓哭了。

“呜呜,阿娘,抱抱…”

我害怕地躲开阿爹,却绊倒在地上。

没有人像往常一样抱起我了。

我哭了一会,就累了。

用脏兮兮的手抹泪,抹黑了脸,困睡在一旁。

再醒来时,是黑夜里我伏在阿爹的背上。

“又要进城了么,阿爹?”

“对!还没带你看过灯吧”

我睡眼惺忪,想问问问什么不带阿娘一起。

他已经回答了我。

“你娘病了,一会看完灯,我带她去看病。”

我听说阿娘病倒了,什么花灯都不想看了。

“阿爹,我想回家了,我们能不能等娘好了一起来看啊?”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神色。

“她来不了…”

“你看就行。”

我们到了一家大酒楼,热闹非凡。

那里的女子不似寻常,浓妆艳抹,衣裙旖丽。

阿爹放下我,与一个身材丰腴的女子交谈。

“掌柜麻烦看看,这小娃值多少。”

她从上往下打量我,又拎起我胳膊前看后看。

“品相还行,打哪来的?”

那人摇着手里的团扇,眼神犀利。

我不喜欢。

我见阿爹嗫嚅了几句。

“村里没人要的野孩子,爹娘早死了。”

我呆呆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我。

心里泛着酸,眼睛却倔强地不肯流泪。

“好,不管哪来的,进了我长乐坊就是好姑娘。”

那位掌柜招手,一个仆妇上前就要把我抱走。

我不可置信,忙看向阿爹。

看见他从掌柜手里接过一袋银钱。

“阿…”

我还没喊出声,就被捂住了嘴巴。

可他默许着一切,自始至终没看我一眼。

拿了钱,就转身走了。

我拼命咬了那女人一口,用尽全力大吼了一声。

“阿爹!”

我终于看见他停下了,他回了头。

我以为是一场闹剧,马上结束了,我还是爹娘宠爱的囡囡。

可他留下了我永生难忘的眼神。

冷漠又厌憎,直接穿透了我。

将我钉在原地。

我被仆妇打了一巴掌,扛起走了。

我后来想了好多年。

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夜之间就恨我了。

也不明白为什么不把我赶出去,而是卖掉。

卖到窑子里。

从那以后,我不吃不喝,挨打挨骂。

疼了就哭,哭累了就像个木头。

我饿得面黄肌瘦,一个月过去,人就快不行了。

有一日,我看见打我的赵四娘和老鸨说。

“娘子,这可怎么办,这要砸手里了。”

“小贱种,带她去伺候人吧。”

她口中的娘子是长乐坊主人,徐娘子。

徐娘子轻蔑地看着我,又向我诡笑。

像一条毒蛇吐着红信子。

“既然不想活,我不拦你。”

“去阎王爷那找活路儿吧,哼!”

她说完扭着腰离开了柴房。

我当时五岁,全然不知伺候人是什么。

我被人换上了不合年龄的小衣,扑上呛人的香粉。

押送去了一间华丽的厢房。

那里有个男人,只喜欢幼童。

准确地说是玩弄幼童,男孩女孩都有。

我进去时,只听见骇人的惨叫声。

映入眼眸的是一个女孩,脖颈被掐得青紫,所见之处皆是伤痕。

身子像轻飘飘的柳絮。

半垂在床榻边,口角外还滴答着黏稠的血滴。

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魂不附体,夺门而出。

从那以后我不再执着于阿爹和凉烟村。

只想逃命,我想活着,我不想痛苦地死去。

那日我才真正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来。

我真的被自己的爹丢弃了。

3

从此以后,我安心做长乐坊里的云枝。

我拼命学琴练舞,诗词歌赋。

只要讨好人的,我都学。

很快,我成了徐妈妈眼里最值钱的货色。

她亲自给我取了名字,叫云枝,说要攀上最高的枝头。

在此之间,不可避免我挡了其他姑娘的路。

她们说我的身世,说我从小就接客。

“一个被亲爹卖了的,可想啊,有多扫把星!”

“她和我一起进来的,我亲眼看她去了摘星阁,那可是…咳咳。”

从此传言不断,我不祥又肮脏。

可我不在乎,我依旧长乐坊容色绝佳又才情卓然的云枝姑娘。

人人钦慕,人人诋毁。

后来嚼舌头的被摘了花牌,赶去接客,接最下等的客。

因她们不仅诋毁我,还坠了我的名声。

而我的名声关乎徐妈妈的生意。

我满十四岁了。

身姿轻盈,楚腰纤细,有副好皮囊。

我会给身份贵重的贵人们弹琴献舞,但每日只接一位恩客。

卖艺不卖身,花魁之名远播。

记不清什么时候。

我用贵客的打赏,派人去那个小山坳,找我想见的人。

回信的人说,刘舟山大约十年前就搬离了。

而我说的那个女子,确实名声扫地。

她的情郎是个同村名落孙山的秀才。

当年她被休弃后,转身去找那人,可他已娶新妇。

还是员外郎家的女儿,有些权势。

不知究竟是为情还是被人胁迫,一根草绳寻了个废弃的庙吊死了。

我困于心间多年求之不得的真相,被血淋淋揭示在眼前。

我心里恨着念着的人,原来早就随风散去。

我哭着又笑着,为什么,我活该独留下受苦吗?

从刘阿瑶变成云枝,从清白人家女儿变成头牌名妓。

从椿萱并茂变成孤家寡人,你们都走了,那我呢?

阿爹,我不恨你,可你好狠啊。

狠到可以亲手杀了我。

阿娘,你对我真的很好,好到这一切我都不怨你。

可是你怎么可以被那样的人欺骗,还为他去死。

我在这里整整九年,见过不计其数的男人。

他们都是些人面兽心、放浪轻薄之人,怎堪托付?

可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泣不成声,如同破碎的瓷器,再也无法复原。

也许,那年我该死在摘星阁。

也好比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

后来,我转了性,我的恩客多是文人书生。

因为我迫不及待想剖开他们的心瞧一瞧,

看看那到底是有多肮脏呢,谦谦如玉的君子们。

4

长乐坊有花牌的姑娘,在初夜那天都会献舞竞价。

几日后就是我的初夜,徐妈妈真是卖力呢。

送去给贵客们请柬,满京城地飞,人尽皆知。

更不乏讥笑的,我这个自诩清高的花魁终也得被人采撷。

有日日渴盼见我的为我惋惜,有人摩拳擦掌打算做第一个入幕之宾。

只有我满不在乎,照旧度日。

我的心早就死了,贞洁,那算什么东西?

我连家都没有,亲人也弃我于不顾。

这世间,若说还有我在意的东西,大抵就是玩弄人心了。

眼看着那些满口仁义,情深几许的书生,为我散尽家财。

妻离子散,落魄一生,我就畅快了。

你看啊,阿娘,我算不算替你报了仇。

他们欠你的,我替你讨回来。

可谁替我要一句公道呢。

我摇摇头,继续斟酒,醉里看花。

那一日到了,我系好面纱,被扶着下楼。

身上穿着欲遮又露的流苏裙,徐徐走到舞台中央。

伴着乐音悠悠奏响,我纵身起舞。

挥袖舒展,广袖开合,裙裾随舞姿四散,摇曳生姿。

今日长乐坊宾客如云,门庭若市。

我忍不住心底嗤笑,看啊。

他们这些人心里多轻视下九流的娼妓,却还是忍不住要来。

这难道就不是下贱了吗。

感受着宾客中痴迷的目光,我不屑地挑眉又巧笑嫣然。

一舞终了,我欠身谢幕,撇下那些目光独上西楼。

过了不多久,徐妈妈来了。

面上是恭维的笑意。

“我就说云枝是个最有能耐的,你知道吗,今儿是隋小侯爷买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