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子帅 本报驻泰国特派记者 张矜若
一篇揭露乳胶床品行业乱象的报道日前引发广泛关注。报道称，市面上销售的部分乳胶床垫和枕头存在偷工减料甚至危害人体健康的情况，这些产品多在旅游景区销售，遭到不少消费者投诉。舆论发酵后，涉事企业已被立案调查。但仍有网友充满担忧地质疑：乳胶床品是否噱头大于实用？乳胶床品到底有哪些功效？消费者如何在选购乳胶制品时不“踩坑”？此次事件又给行业带来哪些影响？《环球时报》记者对此展开了采访和调查。
哪些因素影响产品品质
6月20日，《环球时报》记者在探访北京市一家大型家具城时发现，该商城有一整层楼都是床垫品牌，几乎每家都售卖乳胶床垫和乳胶枕头，其中既有在泰国、马来西亚、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当地生产的床垫，也有一些出自欧洲和国内的工艺。这些乳胶床垫价格普遍为几千元水平，有英国品牌的高端产品售价甚至达十多万元。记者在体验时感受到，乳胶床品使用起来比普通床品更具弹性，价格越高的产品“睡感”相对更好。销售人员介绍称，乳胶床垫具有回弹性高、透气和抑菌防螨虫的特点，“最近这些年挺‘火’，受关注度很高”。
一位乳胶制品专家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用天然胶乳生产的床垫和枕头会更有弹性和更加透气，此外胶乳海绵在生产过程中加入的一些助剂具有一定的抗菌作用，使胶乳海绵具有不易受微生物影响的特性。记者探访家具城时遇到一名正在给父母挑选床垫的顾客，她表示，“我试了下，乳胶床垫确实挺软，但除此之外感受不到有什么特别之处，价格也相对偏高。”
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橡胶研究所研究员桂红星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早些年乳胶床垫、枕头等产品之所以会“火”，主要是因为相关企业在宣传时强调产品是100%纯天然乳胶并具有驱螨作用。但实际上，从橡胶树上割下来的天然乳胶必须添加硫化剂、发泡剂、防老剂等，经过一系列工艺流程才能制作成乳胶制品，这也决定了所谓100%纯乳胶床垫和枕头不可能存在。
记者发现，中国工信部2021年发布的乳胶垫执行标准规定，纯天然胶乳垫芯中天然胶乳成分含量应不低于88%。桂红星告诉记者，目前质量好的乳胶床垫的天然乳胶含量基本在93%左右，如果工艺水平控制得好，最多能达到95%。然而，记者在电商平台看到，有床垫商家标注产品“天然乳胶含量96%”，记者询问如何能达到如此高含量时，客服回应说，“我们是正宗泰国原装进口，泰国橡胶局检测含量是96.2%，国内广检是95%左右。”至于乳胶床品的驱螨功效，桂红星介绍称，床垫驱螨的原理是其多孔结构，而乳胶本身并不具备这一作用。
上述乳胶制品专家还告诉记者，不同国家的天然乳胶在原材料上没有本质区别，刚制作生产出来的浓乳需要存放一段时间才具有稳定性且满足制品生产的工艺要求。过去国内生产的浓乳熟成时间短，导致生产时工艺不稳定，因此早期乳制品厂大多从泰国或马来西亚进口原料胶乳。如今国内企业对原料胶乳的质量及性能调控能力增强了，所以许多企业选择使用国产胶乳。“过去受追捧的‘泰国纯天然乳胶床垫’如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消费者不用特别在意床垫产自哪里。”《环球时报》记者在线下一家国外知名乳胶床垫品牌的发货单上看到，它们的主力产品既有在越南生产的，也有在深圳生产的。
专家：产品质量有望提升
《环球时报》记者关注到，此次媒体曝光事件给国内乳胶制品行业带来不小影响。“生意多多少少会受影响。”一家知名乳胶床垫品牌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有些客户买到劣质乳胶，就认为所有乳胶都是这样。”记者在以消费者身份询问产品情况时，有销售人员主动把媒体曝光视频发给记者，并提醒称“别被（不合规产品）忽悠了”。有网店客服也向记者强调，它们的产品“是没有添加任何放射物质的原生态乳胶，无毒无害”。显然，乳胶床品企业在回应消费者的话术上有所准备。
一些企业也表现得更加“谨慎”。当记者向国内一家大型乳胶床品生产工厂致电并表明身份后，对方直接挂断电话。还有床垫品牌发表公开声明，称旗下产品不涉及任何乳胶。
“行业通过这次事件已经开始重新洗牌了。假货被‘干掉’，好产品就会获得更多市场空间。”云南西双版纳一家乳胶制品公司的常务副总经理吴冶彬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这对正规企业来说不是负面事件，许多业内人士看到新闻后都直言，“（行业）不能再这样乱了”。
“市场发育在前，标准和检验落后。”吴冶彬表示，如今市面上之所以还存在不合规的乳胶床品，是因为这些产品在国内流行好多年，而乳胶枕头和乳胶床垫的国家标准分别于2020年和2021年出台。另一方面，目前我国一些机构检验乳胶制品的手段较为落后，还要依赖瑞士SGS检测机构检验天然乳胶含量。此外，一些企业送检样品与销售货品并不一致，这一问题也有待加强监管。
本次被曝光的乳胶制品生产企业位于浙江省温州市平阳县。公开报道显示，平阳县是乳胶床品的主要生产地，国内90%的乳胶床垫、枕头都出自平阳。平阳县市场监管局工作人员20日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该县约有15家乳胶制品生产企业，目前他们正在对所有企业进行统一抽查。桂红星表示，经过多年发展，乳胶制品行业已经从卖方市场变成买方市场，此次事件发酵后，行业的产品质量有望进一步提升。
如何辨别和挑选
当前市面上的乳胶床品品牌令人眼花缭乱，价格也差异巨大，那么，消费者在选购时要注意哪些问题？桂红星介绍称，首先是观察产品的颜色，质量好的乳胶床垫呈现乳白色或淡黄色，整体颜色相对浅一些；其次，好的产品会散发淡淡的橡胶香味，如果闻到刺鼻气味很可能是去氨工艺不过关或洗涤不到位；第三，天然乳胶含量低、滑石粉等填充剂添加过多的产品在触摸时会出现掉粉，或者在用力拉扯时会出现断裂情况。上述乳胶制品专家还表示，可以通过观察乳胶床垫、枕头的海绵孔眼大小是否均匀来判断它的产品性能及制品工艺控制的好坏。
这位乳胶制品专家告诉记者，乳胶床品中的天然橡胶含量能够达到93%左右，但一些商家为了降低成本或满足客户需求，会掺杂10%、20%甚至30%的滑石粉进行制作，这会降低产品的弹性，这也是一些乳胶床垫摸起来“掉粉”的原因。
专家还提到，目前乳胶制品中蛋白质的含量以及是否使用亚硝胺等化学品，并未受到限制，“很多消费者在购买时更多关注产品的物理性能，通过手感就判断产品质量好坏是不够的，还要关注它的安全问题，关注它的化学品含量。”
据“海关发布”微信公众号6月15日消息，昆明长水机场海关关员近日对一票申报进口重6吨的乳胶枕头、乳胶床垫进行查验时发现放射性超标。手持式核辐射探测设备显示，该批货物放射性超标达3倍。
《环球时报》记者在多家电商平台查询发现，搜索乳胶床垫产品，平台展示在首页的几款产品售价从200多元到上千元不等，有些产品标注“实验室检测乳胶含量93%”，有些标注“90%+”，还有的并未作明显标注。有专家告诉《环球时报》记者，2米大小、5厘米厚乳胶床垫的成本大致要上千元，所以特别便宜的产品要慎重购买。
平阳县市场监督管理局也发布了“乳胶床品消费提示”，称消费者在选购时要查标识。乳胶床品的原料可分为三类：天然胶乳（一般标识为聚异戊二烯）、合成胶乳（一般标识为丁苯橡胶）和二者混合胶乳。天然乳胶床品较合成乳胶更软，消费者可根据自身需要，查看标识上的成分进行选择。
一名床垫销售人员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乳胶是床垫舒适层的一种类型，“没有定论说乳胶床垫一定是最好的，最重要还是选择自己睡起来舒适的。”
泰国乳胶枕因何风靡
泰国乳胶枕的风靡离不开泰国品牌积极的推广和营销。许多泰国乳胶枕品牌通过有效的市场营销和广告宣传，成功提升了产品的知名度。同时，许多品牌还通过参加国际展览和合作推广，比如中国国际消费品博览会、中阿博览会、中国—东盟博览会等，进一步扩大了产品的影响力和市场份额。
在曼谷素万那普机场，常见的纸箱打包托运产品，除了榴莲干等食物外就是乳胶枕。泰国是著名旅游目的地，许多游客旅游过程中会接触乳胶枕产品，并将其作为特色产品购买回国，从而进一步推动了泰国乳胶枕的国际知名度和销量。
泰国乳胶枕在泰国国内市场也有稳定的需求和消费者基础。作为天然橡胶的主要生产国之一，泰国当地乳胶枕价格相对亲民。价格因品牌、型号、规格和购买渠道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基础款乳胶枕较为实惠，价格一般在500泰铢（1泰铢约合0.2元人民币）到1000泰铢之间；具有更好设计和功能的中档乳胶枕，例如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特殊形状（如波浪形）的枕头，价格通常在1000到3000泰铢之间；高端品牌或具有额外功能（如抗菌处理、豪华外套、调整高度）的高档乳胶枕，价格可能在3000泰铢以上，有些甚至达到6000泰铢或更高。
泰国对于乳胶枕的质量有一定的分级和控制措施。高质量的天然乳胶应具备纯净、无杂质、无添加有害化学物质等特点。乳胶枕的生产涉及多道工序，如发泡、模具成型、清洗、烘干等。在生产过程中和产品上市前，乳胶枕通常会经过多项检测和测试，包括物理性能测试（如弹性、密度）、化学成分测试（如有害物质含量）、耐用性测试（如抗老化性能）等。泰国工业标准协会（TISI）负责制定乳胶制品相关标准和认证制度，确保产品符合国内外的质量和安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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