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3日上午,长春市体育馆里,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大会正在进行。审判员用高昂的语调公布:“查杀人犯邹本生、程艳霞,蓄谋杀人,碎尸灭迹,手段极其残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同案犯张维春在邹犯勾引下,积极参与杀人活动,罪行严重。判处杀人犯邹本生、程艳霞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判处杀人犯张维春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会场微微骚动,人们交头接耳:“这三个东西,该杀!”“该杀是该杀,可惜那小岁数啦!”……

是呀,三名罪犯的年龄都不大:程艳霞31岁,邹本生26岁,张维春24岁。他们年纪轻轻是怎样走上犯罪道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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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夏天的一个深夜,朱国跃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家门,一头倒在炕上。母亲一直没有睡,她在等着儿子,已经等了好久了。这会儿,她看儿子脸色苍白,神情不好,便走到儿子的身边,轻声地问:“国跃,不舒服吗?”

“没……没有。”儿子回答。

“妈,你咋还不睡?”

“妈睡不着啊!”老人说。“国跃,今儿个跟小程谈得怎样?”

“没……没谈。”儿子吞吞吐吐地回答,“妈,别问啦,去睡吧!”

3个小时以前,妈妈把一件新衣服递给他,说:“这是我在北京给你媳妇买的,你给她送去,顺便告诉她,说我回来了,很想念她和小锋,让她回来。”

朱国跃带着新衣服来到程家,一进门,4岁的儿子小锋,伸着两只小手向他跑来,边跑边喊:“爸爸!爸爸!”朱国跃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不停地亲儿子的脸蛋,一股热流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他已经3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啦!

就在这时,程艳霞一阵风似地跑过来,一把夺过小锋,骂道:“混蛋,告诉你啥啦!啊!他不是你爸爸!”

孩子哇地一声哭了。

朱国跃强压怒火,温和地说:“艳霞,妈刚从北京回来,这不,她还给你买了件衣服。”说着把衣服递过去。

程艳霞抓过衣服,狠狠地摔在朱国跃的脸上,大声说:“我不认识你妈,你把这破东西拿回去!”

“你……”朱国跃忍了忍,又说:“艳霞,看在咱4年夫妻的情份,看在孩子的面上,回家吧!”

“我们没有什么情份!我要和你离婚!”程艳霞喊叫着,把朱国跃推出门外,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我们没有情份!我要和你离婚!离婚!离婚!”此刻,程艳霞的声音在朱国跃的的耳边回荡着。他忽地从炕上坐起来,又慢慢地躺下了。

“我们真的没有情份吗?”不!他痛苦地回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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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77年6月的一天黄昏,晚霞把南湖公园的树木涂上了一层玫瑰色。在湖西的树林深处,他正和程艳霞亲密地交谈。

“艳霞,我家姐妹多,父母身体都不大好,家庭生活挺困难,我本人才不惊人,貌不出众,长春市条件比我好的有的是,你为什么就看中我了呢?”

“瞧你说的,谁怕你家穷,嫌你丑来着?”说着,便拉过他的手,一边轻轻地抚摸,一边说:“心不好,家有万贯,长得再俊也没用。你为人老实忠厚,又能干,心眼儿又好使,我就喜欢!再说,若不是遇到你这个好人,我说不定还在农村呢!”

两年前,他们在一个集体户。一次,上级抽调朱国跃回城就业,他想到程艳霞的父亲有病没人照顾,程艳霞本人身体也不好。千农活顶不住,便毅然把名额让给了她。姑娘不忘旧恩,使他很感动,便说,“那件事你不要老挂在心上,你的困难比我大,若是别人,也会像我这样做。”

“不!别人不一定。”程艳霞说,“你为我多吃了两年苦,我现在应该把忠贞的爱情献给你,一千倍、一万倍地报答你。”

“可你家不同意呀?”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爱你,永远……”说着,扑到他的怀里。

不久,他们就结了婚。一年后,又生了个大胖小子。两个人更加恩爱,日子越过越有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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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不是情份吗?”朱国跃把烟蒂狠狠地摔在地上,痛苦地想。“她为什么把过去的海誓山盟都忘了,竟变得这样无情无义?为什么?为什么呢?……”

老实忠厚的朱国跃啊,始终没有弄清楚,直到被害,仍然被蒙在鼓里。

程艳霞为什么变心了?请看她的一段自白吧:“我过去曾经爱过朱国跃,后来,我不爱他了,而且打心眼里烦他,直至想把他整死。因为我看上了一个比朱国跃更理想的人,他年轻有为,长得也好看。开始,我打算做他的情人,而跟朱国跃保持夫妻关系。后来,我不满足了,决心和朱国跃一刀两断,跟他结婚,永远占有他。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这样做不道德,后来我看有的文学作品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想:‘我跟朱国跃没有爱情,这种婚姻才是不道德的。我追求有爱情的婚姻,这不但不是不道德的,而且是自己思想解放的表现。于是,我心安理得了。”

好吧,让我们沿着她所走过的道路,看一看她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有“爱情”的婚姻……走上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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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好,班组里的人都夸你,我也是这么看的。”在黑暗的角落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好啥,大伙瞎捧呗。”一个男人的声音。

“真的,我不糊弄你。你会体贴我们女的。我们家那个就不会。我要没结婚的话,一定跟你……”

男的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回答,半天没吭声。就在这时,那女人向前跨进一步,突然抓住男人的手……

这是1980年12月的一天晚上。那个女的就是程艳霞,男的是她所在工厂的生产班长邹本生。

邹本生经不住异性的引诱,乖乖地做了程艳霞的俘虏。从此,程艳霞便死死地缠住了他,使他欲罢不能,越陷越深。

“小邹,听说你跟厂长的姑娘搞对象啦?”有一次,程艳霞找到邹本生,严厉地问。

邹本生只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并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程艳霞的脸。

只见程艳霞眼睛一立,愤愤地说:“告诉你,小邹,我赖也赖上你了,不跟我,你也别想得好。要逼得没路,可别怪我不客气。”

“可是,你……你有丈夫啊!”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我要跟他离婚!”邹本生没办法,只好跟对象吹了。

又过些日子,邹本生试探着对程艳霞说:“程姐,我看你还是跟你爱人和好吧,朱国跃那人也不错。再说,咱俩年龄差这么大,就是将来你离婚了,我们家也不会同意跟你结婚的。”

程艳霞听了,顿时大哭大闹起来:“我就跟你!人家把一切都交给你啦,你倒说出这样丧良心的话。我……我不活了,鸣,鸣,鸣……”

邹本生见此情景,只好赔礼作罢。

邹本生已到婚龄,父母把他结婚用的家具、被褥都准备好了,并多次催他找对象。老人哪里知道儿子的苦衷啊!邹本生何尝不想结婚?可是,不行啊!程绝霞不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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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里,邹本生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这样写道:“我几次想跟程艳霞结束那种关系,可是甩不掉啊!真是作茧自缚,我又悔恨,又害怕。悔恨的是自己当初不该那么轻率从事;害怕的是,一旦惹恼程艳霞,她把丑事揭出来,她一个结了婚的人,没啥,我可就完了,丢人现眼,身败名裂,恐怕对象都找不到。痛苦啊!什么理想,前途,全没了。混吧,混到啥时候算啥时候。”

思想上的堤坝一旦开了口子,想堵也堵不住。这个曾经有所作为的小伙子,踏上这个坏女子的破船,向罪恶的深渊划去……

朱国跃到程家那一趟,使程艳霞大为恼火,从而萌生了杀夫的念头。事后的一天晚上,程艳霞和邹本生幽会之后,二人像贼似地从一个黑暗处钻出来,四只眼睛慌乱地向四周搜索了一遍,当确信附近没人时,才慌慌忙忙地走上马路。

“唉!”程艳霞先打了个唉声,不无怅惘地说:“这样偷偷摸摸,担惊受怕,啥时候是个头。我们多咱能结婚,永远在一起呢?”

邹本生无精打采地说:“我也盼望那一天呐!”

“就是那个姓朱的在中间挡道,我恨不得把他整死,塞到下水井里,让谁也找不到。”

此时的邹本生已经鬼迷心窍,为了达到与程艳霞结婚的目的,他想了想便说:“塞到下水井里恐怕不行,早晚也得让人发现。”

“那你说怎么办?”程艳霞追问。

“我说怎么办,哪天我带把刀,到他家附近去,趁他上下班不注意从后边捅他一刀。”邹本生说。

“那也不行。马路上不断人,万一让人抓住就完了。”程艳霞又把这个想法否定了。

“再不我整点毒药,你把他领到饭店,趁他不注意,放在酒里。”

“更不行。那不先得把我怀疑上?”程艳霞摇头说,“别着急,以后慢慢想个好办法。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经过多次密谋策划,一个罪恶的杀人计划终于拟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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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为这个计划最保险、最周密、最稳妥,天衣无缝、万无一失。为此,两个人欣喜若狂,把酒相庆。接着,他们分头开始准备。

程艳霞以缓和夫妻关系为名,于1981年7月28日主动回到朱家,提出条件:尽快找房子,与父母分家。邹本生开了病假诊断书,借了其姐姐刚分到的一间新房作为杀人场所,并买了杀人凶器。

7月31日,二人碰头,决定了杀人时间。

8月1日早晨,朱国跃刚刚起床,程艳霞就悄悄对他说:“我们单位小邹帮助咱们借了间房子,听说挺好的,在二道河子那边,你一会儿去看看呗。”朱国跃听说房子借到了,喜出望外,饭也没吃就跟程艳霞一起出了家门。

他们来到西安大路无轨电车站,邹本生早已等在那里。程艳霞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之后,就去上班了。为了使朱国跃不怀疑,临走时还给了他五元钱,说:“看完房子领小邹吃顿饭,人家为了咱们的事费了不少心。”朱国跃高高兴兴地跟着邹本生来到二道河子区和顺八条一栋楼房内。

两个人走进第一道房门后,邹本生利用回手关门之机,退到朱国跃身后。当朱国跃推第二道门时,邹本生从门旁操起早已准备好的斧子,照朱国跃的脑后打去,朱国跃扑通一声倒地。就在这时,从屋里又蹿出一个人来,不由分说,一把掐住朱国跃的脖子就往屋里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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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谁?

7月31日下午,邹本生和程艳霞碰头后3个小时,嫩江饭店顾客稀少,只有东南角的一张餐桌旁坐着两个人。这时邹本生正在宴请他的狐朋狗友张维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邹本生呷了口酒,放下筷子,突然问:“维春,你说咱哥俩这些年交情咋样?”

“好啊!”张维春一边嚼着鸭肉,一边回答,“多个脑袋,差个姓,不是一母所生,却比亲兄弟还亲。”

“那哥哥有件为难事,你肯帮忙吗?”

“啥事?你就直说吧,咱头拱地也干!”

“哥哥有个仇人。”邹本生向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他把我欺负赖了!我想把他整死,又怕一个人干不过他,想求弟弟做个帮手,咋样?”

是酒能壮胆,还是鬼迷心窍?张维春爽快地回答:“行!为哥哥除害,咱两肋插刀。”

邹本生一把拉住张维春的手,激动地说:“维春,真够朋友!”

邹本生又要了几个菜,两个人一直吃到天黑才离开饭店,来到和顺街的新房。在这里邹本生给张维春看了预备好的凶器,商议好了行凶方案,之后才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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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朦朦亮,邹本生就爬起来,推了推身边的张维春,说:“维春,我去领那个人,你在屋等着。”说完,锁上门就走了。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外面传来开门声。张维春慌忙从床上跳下来,躲在门旁。随着“乒!乓!”两声,一个人栽倒在门口。张维春一步跨过去,掐住那人的脖子往屋里拖。此时,那人还没有死,仍奋力挣扎。张维春捡起邹本生扔到地上的斧子,朝那人的左太阳穴处猛击一下,那人再也不动了。

1981年8月4日,公安机关在南湖养鱼池里发现了人的两只一双脚、十三根肋骨和一块臀部连着腹部的皮肉。由于作案分子手段狡猾,没有留下一块可以认定性别的身体部位,给破案工作带来困难。

难道这些尸块是朱国跃的?为了证实这个问题,公安人员在获取证据上下了功夫。

一个偶然的机会,侦查员发现了朱国跃和程艳霞的一张结婚证书。侦查员立刻想到他们办理登记手续时,在存根上一定要签名划押。于是,他们来到结婚登记证书的签发单位——东广街道办事处。负责此项工作的同志把他们领到仓库,指着堆得像座小山似的结婚登记存根说:“1962年以来的存根都在这儿,你们查吧。”

他们用整整一天的时间,翻了几万张存根,终于找到了朱国跃和程艳霞的那张存根上,果然留有朱国跃的一枚鲜红的指纹。

他们如获至宝,连夜送到市局。经技术部门反复鉴定比对,认为这枚指纹与南湖养鱼池里发现的右手食指指纹完全相同。接着,侦查技术人员又在一个本子里发现了朱国跃的左手掌纹。经鉴定,这个掌纹与南湖养鱼池发现的左手掌纹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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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重要的证据呀!它初步揭开了笼罩在南湖碎尸和朱国跃失踪这两起案件上的迷雾,把这两起案件联系在一起,为侦查破案工作打下了可靠的基础。

根据群众的反映和公安人员侦查的结果,邹本生和程艳霞有重大杀人嫌疑。

在掌握充分证据以后,公安机关于1982年7月3日,对程艳霞、邹本生进行拘留审查。在确凿的证据面前,程、邹二犯先后交代了犯罪事实。

根据邹本生的口供,侦查技术人员在南湖养鱼池西侧300米处的一个土坑里,挖出了朱国跃的头骨;在湖西的一个厕所附近,挖出了朱国跃的脊梁和胳膊、腿的骨头;在和顺的房间里,找到许多血迹,经化验此血为“B”型,与南湖碎尸的血型相同,和朱国跃的血型一样。

他们在检验朱国跃的头骨时,发现左太阳穴处有一个鸡蛋大的凹陷性骨折,引起了侦查技术人员的注意。据邹本生交代,他只在朱国跃的后脑勺处打了一斧子,为什么在左太阳穴处有一个坑呢?为了弄清这个问题,他们再一次提审邹犯。在步步深入的追问下,邹犯才交代出杀人帮凶张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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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起曾轰动春城的残忍碎尸案,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杀人犯被执行枪决。

死前,他们痛悔过,可是,国法难容,不杀不足以平民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