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辽、西夏两边的关系进入缓和阶段,作为皇帝的宋仁宗赵祯却不觉得轻松,“冗官、冗兵、冗费”这“三冗”问题,搞得他每天都睡不好觉,琢磨着问题发生的原因以及应对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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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冗兵问题。

宋太祖赵匡胤曾担心需要重兵保护京城,进而国家被沉重的军费拖累,因而考虑迁都。结果大宋开国到他仁宗手上一共才走了八十年,为了养兵就需要消耗每年国库收入的八九成。

这一方面是因为开国以后的南征北战,又遇到辽、西夏以及大大小小的造反,使得国家需要足够的军队。

另一方面,是源于宋太祖开国时候的一条政策,因为在五代十国的乱世,有太多闲散人员和流民,容易造成社会问题。赵匡胤把他们纳入军队,以避免这些人成为社会不稳定因素,打家劫舍、起义造反之类。这一吸收,吸收了几十年,军队人数可想而知。

仁宗看着自己的帝国,地人博、山多、水好,百姓勤劳,他也勤政,可怎么还这么穷?这位以宽仁出名的皇帝不得不从皇宫府库——皇帝自己的小金库里掏钱出来补贴国家。

仁宗倒不是心疼自己的腰包,而是担忧这个问题再发展下去国家就完了。

景祐三年(1036),范仲淹就曾呼吁改革,认为是腐败导致了严峻的社会问题。结果后来演变成党派之争,范仲淹被贬饶州,欧阳修被贬去夷陵。

几年过去了,仁宗痛下决心要做一次大刀阔斧的变革。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时候解决开国以来沉积的问题了。于是,宋仁宗又想起了这几个实干派、改革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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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定元年(1040),欧阳修被召回京,负责编修《崇文总目》。仁宗扩大言官编制,欧阳修向来仗义执言,仁宗亲自任命他为谏官,和余靖、王素、 蔡襄,史称“四谏”。

庆历三年(1043),吕夷简年老体弱,离开相位,晏殊接过相权。但其实离不开欧阳修对吕夷简的弹劾。

这一年,虽然西夏和宋朝的和议尚未完成,但西北局势已转危为安。仁宗一口气召回夏竦、欧阳修、韩琦三位西北名帅,分别任命为枢密使和枢密副使。范仲淹第一次跻身两府要员。

朝内名士云集,仁宗准备励精图治。

欧阳修上书说范仲淹有宰相之才,推举好友。仁宗确实想拜范仲淹为参知政事,但范仲淹推辞不就。之后,副相王举正被罢黜,仁宗再次拜范仲淹为参知政事,范仲淹坐上了副相的位置。和当年在辽国入侵时,力挽狂澜、“挟”天子御驾亲征的寇准一样,虽然在副手位置,但是实际上的权力和声望都超过了同时期的主相晏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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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多次与范仲淹、富弼等人探讨改革问题,多次催促他们提交改革方案,并为此下诏。在这样的背景下,范仲淹经过反复思考、总结和酝酿,在庆历三年(1043)九月,向仁宗递呈著名的《答手诏条陈十事》,提出十项改革主张: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

其中前五项“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都和用人制度有关。

当时官员的问题中,首先是官员升迁制度。文官三年一迁,武职五年一迁,官员有的不做实事,但求无过。

其次,古时诸侯有世子袭国,如今又有赐宠待大臣的兄弟子孙官位,遇到太平喜事,广泽圣恩的时候,各地官员都上奏为子孙求官。甚至有的官员任职二十年,便有二十多个兄弟子孙在京城求得官做。

第三,科考选人才的形式,过于拘泥辞赋,以笔墨取胜,而忽略考查学子对地方治理、经济、生产等方面的认知和相关能力。

第四,是地方长官的委派,不问贤能,不考虑是否可以胜任,官员都等着论资排辈往上升。第五,地方长官的收入之一公田,也就是职田,存在缺乏标准、分配不均的问题,并进一步造成了腐败和与民争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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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问题,范仲淹建议:

一、建议对官员考核和升降做出明确规定,对于有能力、出成绩的官员破格提拔,对于昏庸、无作为,甚至有罪的官员,尽早清理出官员队伍。

二、国家开科举才是广纳贤才的正道。皇帝给予官员恩泽本身没错,但要谨慎恩荫。

三、兴办学校,修改科举考试为注重策论,来考查学子的政才实习。

四、考查地方官员的政绩,奖贤能,罢昏庸,今后对地方官员的选派,都先进行能力考查,再作委派。

五、均衡官员的职田,没有给足的要按等给足,避免他们生活不够,转而压榨百姓,对于不合格官员的职田则要收回充公并进行严厉的惩罚。

之后的“厚农桑”“减徭役”“修武备”针对民生和百姓压力。宋朝的政权虽然始终稳固,但是一直以来,大大小小的地方起义其实从未停止,都因百姓生活太苦,而不兴农事,不减赋税,无法提高百姓生活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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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建议培训地方官员农耕水利方面的知识,把地方经济生产发展纳入官员考核,同时合并减少官员层级,以减少官员人数,相应就减轻了百姓负担。

同时针对军队庞大造成的财政压力,范仲淹建议用京城做实验,先招募京城附近的百姓,军事紧张时作为京城防御的辅助力量,军事压力小的时候专注于农桑,这样可以在保证国家军事能力的前提下,进一步提高粮食等的生产能力。若京城试验成功,再在全国推广。

最后的“推恩信”“重命令”,都侧重于严肃和谨慎对待朝廷的政策和号令,不能朝令夕改,使得政令和皇恩无法实施到位,并造成国家信誉的损失。

仁宗对这十条改革建议非常满意,在未与其他重要大臣,尤其是没与中书门下众多机构进行讨论商议,未对中央、地方官员做思想宣传等前期铺垫工作的情况下,仁宗就将改革方案昭告天下,全面推广。

不久,韩琦又上书四策:“一曰和,二曰守,三曰战,四曰备。”请朝廷力行七事:一、密为经略;二、再议兵屯;三、专于遣将;四、急于教战;五、训练义勇;六、修京师外城;七、密定讨伐之谋。

措施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严,自然触犯了不少人的利益,相关的人事变动也极其频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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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一度,为了调查清楚地方贪污、不作为的官员,朝廷下派许多按察使,按察使到各地调查好情况,马上快马加鞭递送结果。范仲淹一手拿着官员登记簿,一手拿着毛笔,犹如地狱里的无情判官,富弼见状,委婉地劝范仲淹:“你一笔下去,又有一家人要哭了。”

范仲淹正义凛然地答道:“一家人哭总比一州一县的百姓哭要好。”

不只是地方,京城朝野也有很多反对声,其中就包括范仲淹之前在西北 的上司夏竦。

夏竦刚回京担任枢密使,是范仲淹和韩琦的上司。而欧阳修等台谏官竟纷纷上书,导致夏竦改任亳州。

国子监直讲石介甚至高兴地写了篇《庆历圣德颂》,夸改革派为“众贤 之进”,而把夏竦的改任说成“大奸之去”。

这令夏竦怎么能不恨?

坚定站在范仲淹一边的欧阳修,在庆历四年(1044)向仁宗递交奏折,开篇便道:“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

但,谁是君子?谁又是小人?道说与范仲淹政见不一的人就都是小人吗?原本朝野中居中的一派也被棒打,站到了范仲淹、欧阳修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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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还在奏章中指出朝廷中有奸邪者尚未除尽,更说两制推荐的御史 台官“多非其才”。

这篇文章虽然出自欧阳修之手,却代表了范仲淹整个“朋党”的声音,一时间御史台对朋党恨之入骨,报复的手段也酝酿开来,先烧向范仲淹身边的重要人物滕子京、欧阳修、韩琦、富弼、尹洗、石介等。当时的宰相晏殊是典型的中间派,但身为晏殊女婿的富弼都相继被贬。

第一个被针对的是石介。

此时御史台被保守派控制,宣布破获一起惊天谋逆案,起因是石介写给富弼的信件,有废黜天子仁宗的意思。

后来,这件事被查明是夏竦一手导演,让家中女婢模仿石介笔迹,将代表伊尹和周公的“行伊、周之事”改为“行伊、霍之事”,霍指代西汉废立国君的权臣霍光。

然而在当时,石介和富弼都觉得莫名其妙,可又百口莫辩。幸好仁宗也觉得事情可笑。

但是,谋逆这种事,自古多少天子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仁宗觉得再可笑,脾气再好,宋朝也有不杀士大夫的誓言,石介还是被外放到了濮州(今山东省泽市郵城县),并在次年郁郁而终,病卒在任上年仅四十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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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介虽然死了,夏竦还不依不饶,后来又找时机,污蔑说石介没有死,由富弼帮助逃去了辽国。朝廷将石家子弟关押起来,差点开棺验尸。是杜衍等上百人联名担保,才使石介免受开棺之灾。

对于石介那封信的事,范仲淹和富弼也惶惶不安,自请出朝巡边,分别任陕西河东宣抚使和河北宣抚使。

而在范仲淹任陕西河东宣抚使之前,滕子京也出事了。

自四月起,御史中丞王拱辰和监察御史梁坚,不断上奏参劾滕子京以及良将张亢滥用公使钱,致使二人一度入狱。

公使钱是一种地方小金库,一般不作私用,但当时也没有明确的规定,与滕子京、张亢类似的使用公使钱的例子比比皆是。

御史台指控二人乱用公使钱十六万贯,朝廷随后派人前往调查。原本,滕子京是在西夏大败宋军时犒劳了将士,祭奠了逝者,无可非议,是个义举。但得知朝廷来调查时,滕子京走了一步错棋,他担心株连无辜,将账本和抚恤名录等全部烧光。如此,罪名反而坐实了。

而张亢,《宋史》说他“好施轻财,凡燕犒馈遗,类皆过厚,至遣人贸易助其费,犹不足。以此人乐为之用”。以往宋太祖赵匡胤还特别给予郭进等边将这方面的特权,张亢这样做又何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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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算范仲淹不惜辞去执政之职为滕子京、张亢辩护,甚至说自己在西北前线时候,也用公使钱接济过将领,要求将自己一起入罪,还是没能避免滕子京和张亢两个人被贬。

庆历四年(1044)四月,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而张亢先被降职,几年后又被剥夺兵权,此后仕途坎坷,最终病逝在出知徐州的任上。

庆历四年(1044)八月,欧阳修也被除去龙图阁直学士,任河北都转运按察使。这是他被贬的开始,原本欧阳修可以就此脱离朝野纷争,但性格耿直的他,在见到其他改革派相继被贬后,又站出来仗义执言。

这时候一桩风流案被大肆宣传,令欧阳修名誉扫地。

据说,欧阳修有个妹妹,嫁给一姓张的男子做继室,嫁过去时候对方已经有个女儿,后来姓张的男子病故,欧阳修的妹妹带着继女张氏投奔哥哥,寄居在欧阳修家。张氏后来嫁给欧阳修的堂侄子欧阳晟。按道理是亲上加亲的婚事,而且欧阳晟还是一个官员。结果,张氏与人私通被发现,在公堂之上,张氏供称自己未出嫁时就与欧阳修有染。

这事要发生在范仲淹身上,世人定然摆头说不可能,但欧阳修是自诩“洛阳花下客”的风流人物,他做出这样的事,在当时许多人心里倒成了 “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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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这个人长得不好看,个头儿矮小,高度近视,五官有些丑,但他的女人缘一直不差。在高中进士之后,欧阳修娶了老师胥偃的女儿,金榜题名时又迎来洞房花烛夜。胥小姐和父亲一样,中意欧阳修的才华,小夫妻俩婚后也很是甜蜜。

可惜,胥小姐一年后就过世了。欧阳修又续娶一位杨氏,结果杨氏进门一年也过世了。欧阳修这次没有马上再娶,过了一段时间单身生活。不过,这鳏居的生活非但不枯燥,反而是欧阳修最风流享乐的一段时光,带他走上这“无处不销魂”生活的还是他的上司钱惟演。

钱惟演的父亲是吴越国最后一代君主钱俶,曾经的末代王子很会享受,而且颇为豪爽,很喜欢带着欧阳修、尹洗等几个年轻人在西京洛阳享受贵族生活,花天酒地,出入官妓场所。欧阳修也在这时,写出了那篇牡丹专著《洛阳牡丹记》和惊艳后世的诗句“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

欧阳修和他的堂侄子媳妇有染的风流案,最后以难以查证告终,可一代风流才子终究百口莫辩,成了德行不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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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五年(1045)八月,欧阳 修被贬滁州。

在滁州,欧阳修登上风景秀丽的琅琊山,立于醉翁亭。作为诗人,他用欢乐的语气醉情山水,流芳百世。作为政治家,踏上山巅,看着山岚缥的四周,他是否悟到了什么?因此,才四十岁,正在壮年的欧阳修,却作了“苍颜白发”这样的自画像。一个明明还年轻的人,心境已老,是对朝廷的失望吗?非也,“禽鸟知山林之乐,而不知人之乐;人知从太守游而乐,而不知太守之乐其乐也”,他以一种乐观、张扬、通透的心态笑对人生的低谷和高峰,发出“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叹。

这次被贬,欧阳修带着夫人薛氏一起上路,薛氏是已故宰相薛奎的四女儿。

薛奎还有一个女婿,就是前面上奏弹劾滕子京的王拱辰。

王拱辰与欧阳修参加同一届科举,是那一届的状元,薛奎看上了王拱辰,将三女儿许配给他,同时也看上了欧阳修,不过欧阳修已经被当时的老师抢先一步定为佳婿。

后来,王拱辰的妻子过世,薛奎又将五女儿许配给他。欧阳修为此调侃王拱辰:“旧女婿为新女婿,大姨夫做小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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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拱辰活到神宗朝元丰八年(1085),在他过世前一年,他的孙女王氏诞下了一个女孩,长大后成为一代女词人,也是婉约派的代表,有着“千古第一才女”之称,女孩的名字叫做李清照。

范仲淹身边的人一个个被贬,庆历新政陷入僵局。

庆历五年(1045)正月,随着御史台的反对声一次比一次高,而改革派几乎全被贬黜,范仲淹自请出知邠州,仁宗准奏,遂罢免范仲淹的参知政事之职,改为资政殿学士,知邠州,兼陕西四路缘边安抚使。

三月,韩琦被贬出朝,罢枢密副使,出知扬州。

至此,主持庆历新政的主要人物全被逐出朝廷,仁宗下令终止推行仅一年的改革措施。当初十条之一就是“重命令”,强调朝廷太多命令朝令夕改,造成恶果。结果这一场可能给宋朝带去跨时代意义的变革,也犹如烟花和昙花,绚烂芬芳,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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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严寒令范仲淹旧病复发,咳嗽吐血,他已经五十八岁,想为地方再做些什么,但是身体无法支撑。同年十一月,范仲淹自请调往温暖一些的地方,朝廷又解除了他四路职务,调他出知邓州。

次年,庆历六年(1046),到巴陵的滕子京保持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勤政为民,修筑防洪长堤,重修与武昌黄鹤楼、南昌滕王阁齐名的岳阳楼,并请范仲淹为岳阳楼作记。

范仲淹一夜写成了那篇名垂千古的《岳阳楼记》,每一个字仿佛都是心血凝成,一抒“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高尚情怀。

同年,好友、一起被贬的庆历党人尹洗病重。

范仲淹再三奏请,终于获得朝廷同意,允许他把尹洗接到邓州养病。尹洗内刚外和,博学有识度,尤懂《春秋》,年轻时候喜谈兵事。可到后来,却常常说佛,“非取其所谓报施因果,乐其博爱而已”,他认为佛的“博爱”和孟子的“仁义”相近。

在过世前的两日,尹洗还能如常行走,后来忽然就进入弥留之际,他将家人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托付给范仲淹:“跟家里人说,我要走了,不能再照顾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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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洗病故,年仅四十七岁。欧阳修为其撰写墓志铭。

又过一年,庆历七年(1047),滕子京因在巴陵政绩出色,调任苏州,上任不到一个月,在苏州病逝。范仲淹为好友作墓志铭,赞好友:“君知命乐职,庶务毕葺。”

志同道合的人一个个离世,范仲淹还在奔波,从邓州到杭州,自杭州到青州,皇祐四年(1052),他在去往颍州上任的路上病逝,终年六十四岁。

这位被后世称为“北宋第一名臣”的老人,过世的时候贫困交加,家无余财,只因为他将毕生的积蓄都捐赠了出去。在四年前,被贬至杭州时,他在家乡苏州购买千亩良田,创建中国第一个私人助学机构——范氏义庄。

他在《告诸子书》中说:“吾吴中宗族甚众,于吾固有亲疏,然吾祖宗视之,则均是子孙,固无亲疏也。苟祖宗之意无亲疏,则饥寒者吾安得不恤也?自祖宗来,积德百余年,而始发于吾,得至大官。若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何颜入家庙乎?”

因为幼年丧父,范仲淹和母亲颠沛流离,再加上个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情操,他希望能通过义庄救济贫苦族人,给宗族子弟提供读书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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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和他的儿子们几乎将所有的收入都投入到了义庄,并制定了完善的管理和收益分配制度。义庄后来几经朝代更迭,历经战火乱世,持续了八百多年仍运行良好,到清朝宣统年间,运营到巅峰,有田五千多亩。

听闻范仲淹的死讯,西北地区和他出知时认识过的地方百姓,无不哀痛。仁宗也怅然若失,悲戚唏嘘,追加范仲淹为兵部尚书,亲书褒贤碑,谥号“文正”,这是自宋开始对文臣最高的谥号,而范仲淹是第一个获此谥号的人,因此后世又称他为范文正公。

南宋的朱熹赞他为“有史以来天地间第一流人物”。

而在今日,中华大地上,每一个学子都能背诵《岳阳楼记》。时光超越千年,无人忘记这位前辈崇高的精神和情怀。

庆历新政是仁宗极力想要做的改革,最终却也是仁宗先败下阵来,主动放弃改革。但这不能掩盖他是一位千载难得的“仁君”。

苏辙在参加科举考试的时候,在试卷上讥讽皇帝只知道宠幸妃子,不关心百姓和国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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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听说这事,非但没有生气,还对这种大胆敢说的行为非常赞赏,他对臣子说:“选拔敢说之人正是科举的意义之一,要好好提拔这个敢说的 人才。”

而那位深受仁宗宠爱的张贵妃,想为伯父求官。仁宗耳根子软答应了,等到上朝时候刚想下诏,谏官包希仁,也就是后世称颂有“包青天”之名的包拯大人,站出来据理力争,长篇大论,反对任用张贵妃之伯父,唾沫星子乱飞,喷了皇帝一脸。

仁宗对此的反应,也只是擦一擦脸上飞来的唾沫,继续听着。

如果说,对官员的和蔼宽容是帝王的素养,那么对待身边仆从也和蔼,甚至为他们着想,就真的可以体现出仁宗个人的温和性格了。

有一次,仁宗用膳。太监端上一碗甜粥,仁宗没吃几口,忽然牙齿咬到一个硬物,是个石子。他赶紧吐了出来,然后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勿言吾尝食于沙,此乃死兮。”他担心自己吃到石子的事公开后会导致做餐食的厨子被处死。

还有一次,仁宗在花园散步。可能当时跟随的人经验都不够丰富,仁宗频频回头,但是随从们都只在心里奇怪,没人领会到皇帝此举何为。后来,仁宗顶着烈日回到殿内,立刻提起水壶一通猛灌。

妃子好奇地询问:“陛下怎么如此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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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笑道:“朕屡屡顾,然未见其将壶,若朕问者,必有人欲诛矣,故遂忍渴还饮之。”

他考虑得太周全了,口渴了没有人主动递水上来,本可以开口让人准备。

但仁宗怕这么做,会让随从被责怪。所以,他选择忍着口渴,回到屋内再饮水。

便是如此宽仁的一位帝王,在他在位期间,社会经济文化各方面空前发展,达到北宋甚至中国封建王朝的巅峰。

仁宗曾问包拯历代编户的数目,包拯经过认真考证后回答天子:“跨唐越汉,未有若今之盛者。”

仅从宋真宗晚期到宋仁宗执政的这段时期内,国家人口增长了三百七十九万户。单单增长的户数就相当于唐太宗贞观时期的总户数。

财政方面,嘉祐年间的国家税收增长是唐朝最多货币岁入时的四倍。

仁宗天圣元年(1023),朝廷发行“官交子”,这是世界上的第一张纸币。

整个北宋,尤其仁宗统治期间都对农桑实行轻赋税政策,甚至出现了仁宗时期开垦的田的数量比真宗朝多,可上交的赋税却更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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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的财富主要来自于商税。在真宗景德年间,商税四百五十万贯,而仁宗庆历时,商税猛增到两千二百多万贯。可见仁宗统治期间商业的巨大发展与繁荣程度。当时的商税分为商品在流通贩卖过程中收取的“过税”和商品从店铺中卖出时发生的“住税”。

科技方面,中国的四大发明中的火药、指南针、印刷术都在这时候蓬勃发展。火药在对西夏的战争中发挥了作用。指南针在宋朝开始用于航海,使宋朝拥有当时世上最庞大的帆船舰队。毕昇在宋仁宗庆历年间发明活字印刷术,使宋代典籍得以大规模印刷,其中许多得以保留至今。

除了人口、商业、科技,文化也在仁宗时期实现了大繁荣。“唐宋八大家”中,属于宋代的苏轼、苏洵、苏辙、王安石、曾巩、欧阳修全部活跃在宋仁宗时期。

同时,仁宗也极其重视教育,他封孔子后人为衍圣公,鼓励各州县兴办学校,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士王曾、晏殊、范仲淹、富弼、狄青、欧阳修、王安石、包拯、司马光,以及苏洵、苏轼、苏辙合称的“三苏”等,都对中华文学有着杰出贡献,所写诗词名句能流传千古,至今广为传诵。

也难怪大文学家曾巩自豪地表示:“生民以来,能济登兹者,未有如大宋 之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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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盛繁荣的仁宗时期,有“仁宗盛治”之称。可就是这样一个“仁君”“名臣”荟萃、各方面发展闪耀的“盛治”时期,各种各样的起义依然在四处开花,屡禁不止。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有记录的叛乱六十起,平均到每年都超过一次。

庆历七年(1047)十一月,庆历新政刚结束没多久,发生了贝州(今河北省邢台市清河县)兵变。

这和一般的叛乱造反不同,是由低级军官和底层士兵发起的,有组织,有纪律,具备军事能力,而且兵变的原因往往和不公、欺压有关,通常会引起其他地方军队人员的共鸣而造成更大规模的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