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耀冀东

——悼李耀东先生

作者: 邹洪涛

时间,让生命干枯;时间,使生命丰满。枯萎,源于遗忘;丰盈,根在铭记。

如我这般年龄且又经历过“七二八”的地震漏儿,劫后余生的口头上,习惯了以“地震前”和“地震后”表述“过去式”和“现在式”,一如比我老的老人常用“解放前”“解放后”区分时代与时事,状况与境况。尽管概念是模糊的,但彼此心领神会,绝不引发误解。

地震后,唐图“借住”在凤凰山麓的展览馆南馆,直到1986年迁入新馆。这些我都亲眼目睹。虽然在这个书的温柔之海、读的缱绻之乡,最终我只是一个过客,却也常不由自主想见“地震前”她的娉婷与风韵。

我在地方文献室翻遍了所能见到的书刊与图集,却发现唐图仅留下两张“地震前”的照片,一张是几个满面笑容的年轻人拿着书本,从“工”字型的欧式建筑走出;一张是书库的外貌——都是李耀东先生的佳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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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8年建成的唐山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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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建成的唐山图书馆书库后楼

李先生,我应该尊称李老。小时候爱看报纸的我,便记牢了“耀东”这个闪亮的、带有时代寓意并与其摄影记者身份珠联璧合的名字。

今年4月份,李老为唐图捐赠了五本摄影集,连同他二十多年前赠送的《摄影伴我走人生》等,整齐地摆放在书架显著的位置,接受读者富有时间弹性地抚摸,拨动内心深处的辗转腾挪,还有一腔乡音,伴着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这清妙的和声,不免使人有恍如隔世之感。这也愈加钩起我对这已经留下恒久印象的老照片的遐思——若是能侧耳细听作者的漫溯、再现和描摹,恰如把二张底片放在掌心,填充记忆的罅隙,会散发出再生的光辉——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感知与享受啊。

6月18日联系上李老的哲嗣晓阳兄,希冀通过他的口角春风,得到李老的讲述。晓阳兄爽快地答应了。孰料,仅仅四天后,等来的却是李老溘然辞世的噩耗!

在此之前我曾想把唐图新馆的不同场景拍几帧照片,传给晓阳兄,转呈李老寓目。我还草拟了附言:从前的东西蕴含着巨大的质量。震灾坍毁的是钢筋水泥,永不倾圮的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地震前”的时间不短,“地震后”的光阴更长。您所摄下的唐图芳华,经过若干年的着色,那从未隐逸的光线早已穿透日日夜夜的尘埃,曝光成一张簇新的彩色照片:书色与景色交织,花香与书香相融,知识之光与自然之光辉映,由黑白到斑斓定格在花木扶疏波光潋滟的南湖湖畔。

今天,我只能在心里默念了,默念给不曾走远也不会走远的在另一个维度的李老。

告别李老的日子,想起他在《自言自语》一文中的表白:

人各有志,人各有求。我逐渐形成了自我理念:认认真真做事,实实在在做事,端端正正做人。我在追求上兼顾两个财富: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社会是财富的源泉,财富应溶于社会。

朴实的话语,道出了李老数十年人生感悟与艺术求索的真谛。

聚焦与传感、平视与俯瞰,一座城市的千年岁月百年华章,通过李老不同角度的光影,具象、立体、粲然可观地直抵人心。当我们打开《摄影伴我走人生》《俯瞰唐山五十年》《影像唐山•震前篇》《大唐山》等影集,在回溯历史追忆时光印痕中,在感悟英雄城市的宏大叙事沧桑巨变中,在翻越时间的页码,重返人生挥之不去的某一章节中,是李老唤起我们的生命抒情,激发我们愈加挚爱他透过相机镜头,不止一次拥抱过亲吻过的家乡的每一寸土地。

我与李老终缘悭一面,再也无法侧耳细听他的叙述。但我在那无声的图像中,分明能见到李老迈着铿锵的脚步,穿行于岁月河山;我在那无言的画面上,分明可谛听到李老娓娓叙说着一座城市的蝶变迁延。是的,镜像存情,定格着李老对世间万象的借镜观形,对焦着光圈中的纯真美善,凝固着瞬间与恒久。是的,善徕流辉,二十二岁踏上摄影之路的李老,以六十八年的焦长,留下的具有“压手的份量”“印证着阳光的颜色”“加重着时间的分量”(徐国强诗句)的每一帧照片,以其深情的叙述方式、表现手法,在归于无限的滚动时间与跳跃空间,终将熠熠生华,岂止光耀冀东

二〇二四年六月二十五日

唐山市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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