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文创作激励计划#
文/青春 素材/李志胜
1976年,我高中毕业了,村里的香秀早就看上了我,我俩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在那个树林子里私定终身。
到了冬天,我们俩商量着要结婚了,我把我家那三间土房子收拾了一番,用石灰水刷了一遍,屋里也贴上了画子,虽然简陋但是很喜庆。
我家里还杀了一头猪,做了六桌流水席,亲戚朋友也都来了,就等着喝喜酒。
家里酒席都摆好了,我的脸往哪搁?这不是明摆着为难我吗?
我胸口里当时就窜上一股怒气,怎么也压不下去,我气得摔门就走。
往家走时,邻居们都知道香秀要出嫁,打趣地说要做新郎了啊!我非常窘迫,有苦难言。
我万分沮丧,低溜头耷拉角的,该怎么办呢?家里酒席都摆好了,新媳妇却把我甩了!
正在我万分为难的时候,这时我一个女同学突然拦住我,她指着我说:“李志胜,瞧你那怂样,这个婚照样结!”
我惊呆了!
我在家里排行老五,我有四个哥哥,在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我们这种家庭穷得叮当响。
但是我们家有个优势,就是说媳妇不愁,我们兄弟几个都相貌堂堂,个子笔挺,尤其是我大哥,他长的就像电影演员唐国强一样,村里的大姑娘都愿意和他说话。
大哥在生产队里干活的时候,他走到哪里,边上就围了一圈姑娘,有一个姑娘对他特别好。
那天生产队里刨地瓜,当天晚上地瓜就堆在地里,生产队长派大哥去看着地瓜,别让人偷走了。
到了半夜那个姑娘偷偷地溜出家门,给大哥送来了两双鞋垫。
秋收结束,大哥就把她娶进了家门。大哥娶媳妇的时候非常简单,因为两家相隔几条巷子,也没动用车子轿子的,大嫂挎着个小包袱就来了。
二哥、三哥、四哥说媳妇也没费事,主要是人长得出堂,再加上我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正南正北的人家,这一点没的说。
我从小就喜欢读书,虽然那个年代里还没有全面恢复高考,我这种三代老贫农的子弟,根本没有机会去读大学,但是我依然读到了高中。
当时我们村子里有一个叫红菊的姑娘,她和我曾经是我小学、初中的同学,高中了我俩还一班。
上高二的时候,我俩曾经还是同桌呢,那时候我没少吃红菊的东西,红菊的大姐嫁到了城里,有时她就塞给我一个煮鸡蛋,有时是几块糖。
1976年我们高中毕业了,回到村里干活说实话我根本不占优势,虽然个子高,可是还不如人家有力气,毕竟这些年我一直在读书。
我爹是种庄稼的好把式,尤其我们队里的那头老牛,特别听我爹的使唤。
耕地的时候,我爹把肩膀上搭了一条鞭子,扶着梨耕地,根本不用挥鞭子,老牛就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麦收结束,得准备着耕地种玉米了。
那天我姥娘家有事,我爹和我娘去了姥娘家,生产队里的壮劳力去修村南的一条塘坝,队长对我说:“志胜,你来扶着犁耕地吧,咱这块地得赶紧耕完种玉”
说完队长赶着另一头牛开始耕地了。
我一看老牛在那里摇着尾巴,很温顺的样子,我也没有当回事,我扶着犁吆喝了一声让牛听话,但是没想到我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别看耕地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可是真的干起来你才知道有多难,我扶着犁把,牛根本不听我使唤,我耕的地垄东拐西拐的也不直溜,队长瞪了我一眼。
怪不得大家形容一个人脾气大说他是牛脾气,还真是差不了,这时老牛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它哞哞两声使劲一拽,一下子把犁拽出来了,我没防备也被带倒了,四脚朝天仰面躺在地上。
正在干活的大姑娘小媳妇哈哈大笑,有的还笑得扑倒在地上。
我脸红脖子粗,爬起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我们生产队的香秀站出来了,她一把拉起我,还替我拍拍身上的土,她护着我说:“笑什么笑?志胜刚刚上完学,他怎么会扶犁耕地呢?队长也真是会安排,找个书生来使唤牛,它能听话吗?”
香秀帮我解了围,我感激地朝她笑笑。
这时一个小媳妇笑嘻嘻地说:“香秀,你是不是看中了志胜这个帅小伙?人家志胜可是有学问的人,他不一定看上你这个小学毕业的。”
香秀白了她一眼说:“咸吃萝卜淡操心,我就是看上他了怎么着?你怎么知道志胜看不上我?也许俺俩是鳖瞅绿豆对眼了呢!”
周围人又是哄堂大笑。
当天晚上香秀约着我一起去树林子里摸知了猴。
那时候我青春懵懂,正是对异性好奇的时候,香秀虽然长得很一般,个子才1米5多,脸上还有几个雀斑,皮肤黑红,但是我却无力拒绝她。
那天晚上我俩在村头碰面了,那个年代毕竟男女之间的交往还不能大大方方的,怕人家说闲话,通往树林子的是一条窄窄的路,两边都是庄稼地。
香秀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我心里一慌,虽然我明知道香秀的意思,但是当她主动提这个话题,我却不好意思说话了。
香秀见我不语,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想找个你这样的丈夫,我早就看中你了,我知道我长得一般,也没有文化,你不会看不上我吧?”
那时候我觉得家里穷,能有跟我的就不错了 ,我说:“你看我家里穷的叮当响,我爹给我盖起了三间房子,连大门都没安上呢,只用树枝子堵着,你不嫌弃吗?”
香秀说:“你只要能看中我就行,我还怕你看不上我呢!”
小路很崎岖,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一走路就碰着我,我从来没和姑娘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我吓得赶紧往边上走。
进了树林子,周围一片漆黑,我们根本无心找知了猴,我只觉得心脏要跳出胸口,嘴里发干,难道这就是爱情的滋味?
香秀小声对我说:“找个日子咱把婚事办了吧”
我说急什么?她说咱得赶紧结婚啊,你长得这么帅气,我还怕你跑了呢!
回家对我娘说了这件事之后,娘说咱家哪有钱给你定亲?
那时候我们这儿定亲要给60块钱的彩礼,再送两块布料。
我说:“娘,你放心,香秀和我说了,她不要彩礼也不要布料,就想快点结婚,到结婚那天咱办几桌酒席,请大家来喝喜酒就行了。”
娘说:“让咱家那头猪仔长得胖壮一些就办喜事,现在它瘦的肋巴骨都呲出来了,再养养吧,香秀只要想嫁给你,也不差这几个月,到腊月就差不多了。”
1976年腊月初六,我要结婚了,我爹和我哥把我们家那头肥猪杀了,请了村里的张厨子来做六桌酒席。
在我们这里接新娘的时候要用独轮车去接,把车子撑上一张红色的席子,车里铺上红褥子,车头蒙搭上一块红布,让新娘坐在里面。
初五的早晨,我很早就起床了,当时天气非常冷,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还有不少积雪,我把独轮车上的雪扫干净,把车子布置好了,就等着明天去接亲。
堂弟来了以后,我拿了四斤猪肉二斤粉皮去了香秀家送催妆,顺便把证领了,前几天去公社民政所领结婚证时,人家正开会。
香秀家的大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知道香秀快要结婚了,都过来看看沾点喜气。
我和堂弟就进去了,香秀的娘指着里屋说香秀在里面。
可是我一等她不出来,二等还不出来,我着急了。
我一掀门帘去了里屋,
我开玩笑说新娘子快要上轿子了,怎么不好意思出门吗?
没想到她白了我一眼说:“我有话对你说,我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当初咱俩匆匆地私定终身,其实我觉得根本不合适,我不想结婚了!你再找个合适的姑娘吧!”
我一听就来了气,第二天就要结婚了,你今天说不合适,这不是耍我吗?
我愤怒地质问她。
香秀也摆起了脾气,脸上那几个雀斑似乎都冒出怒火,她冷冷地说:“你别想娶我了,反正咱俩也没领证。”
香秀把猪肉和粉皮让我捎回家。
我也上了火气,这个婚不结了,我扭头摔门就走,堂弟在大门口拽住了我,他说家里酒席都准备了,你不娶的话怎么办呢?
唉,我叹了口气,我进退两难啊!
但是男子汉的自尊心让我不能回头,我给堂弟说不管那一套了,酒席准备了不要紧,咱自己吃了等于提前过年。
话虽然这样说 ,其实我得心里非常难过,我蔫头耷脑,生怕遇见邻居,被人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时突然一个姑娘跑过来拦住我,我一看她竟然是红菊。
她指着我说:“男子汉大丈夫,别弄那个怂样,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一愣。
她脸色绯红但是很认真地说:“志胜,你别愁,婚照样结,香秀不愿嫁给你,我愿意嫁给你,你要是同意的话,明天咱俩入洞房,咱俩结婚!”
我呆住了,我张大嘴巴望着红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不是做梦吧,我掐了掐大腿生疼啊!
接着红菊说:“你觉得很意外对吗?我听说你和香秀要结婚,我特地过来看看香秀的嫁妆,我刚刚去了她家一趟,她说和你不结婚了,她嫌你穷,她二姨要给她介绍一个邻村有钱的小伙子。”
“我正想去你家找你,我一直忘不了咱们俩上高中时的情景,我一直默默地喜欢你,我嫁给你行吗?”
天呐,这简直是天上掉下了林妹妹,我竟然激动得不会说话了,我喘了口气,脑袋里嗡嗡的。
这样的剧情,电视剧都不敢演啊,却被我遇上了。
我定了点神,我说:“红菊,其实我也喜欢你,只是那时候不好意思说出口,我以为这辈子错过去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嫁给我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水,我握住了红菊的手。
堂弟在一边愣住了,他就像看电影一样,他结结巴巴地说:“哥,这样能行吗?”
我说:“我和红菊是多年的同学,我俩知根知底有共同语言,她能嫁给我求之不得!”
由于事情突然,我经历了感情的大起大落,心里恍恍惚惚的,再加上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忙忙碌碌的,我也没有给家人解释这件事。
第二天,我推着独轮车,堂弟拉着车子,把红菊推进了我家。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过之后,我把红菊扶下了车子,掀开红盖头一刻,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我娘当时手里正拿着一个舀子往水壶里装水,舀子吧嗒掉在地上,她一声惊呼:“俺那个娘嗷,天老爷啊,儿媳妇怎么换了人?”
爹拿着交叉子正准备请亲戚坐下,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看到这情形,我高声说:“红菊是我的新娘,我俩是多年的同学 ,青梅竹马,今天是我俩大喜的日子,请大家吃好喝好。”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但是赶紧撒了喜糖,热热闹闹的,我俩一起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入了洞房。
我娘实在忍不住了,把我拽到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了过程,娘叹了口气说:“我从来不信命,但是婚姻大事不服不行,谁和谁是一家人这是注定了的,看来红菊才是咱家的儿媳妇呀。”
红菊嫁给我以后,我俩琴瑟和鸣,那时候我们穷得连一个鸡蛋都不舍得吃,有时干活实在累了,红菊就从娘家悄悄地要两个鸡蛋回家煎上,她咬一口我咬一口,日子苦中有乐。
那时候我们村里没有电,更不用说看电视了,煤油灯下,我俩就找出了上高中时的课本翻着看,红菊说:“唉,咱上了这么多年的学,也没有机会参加高考,遗憾啊!”
真是有福之人不用愁,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1977年10月份恢复了高考,我和红菊走进了考场,让人高兴的是我达到了大专的录取分数线,红菊却没有考上。
我上了一所师范学校,离家有100多里路,那时候红菊已经怀孕了,她担心地对我说:“你不会上了大学不要我了吧,毕竟以后你当老师,我就是个农民。”
我拍着心窝子说:“你放心,做人得有良心,在我一穷二白被人甩了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受苦受累,而且现在你有了身孕,咱们的孩子很快就出生了,我能做出那样无情无义的事吗?那样的话我还是人吗?”
当时我们这一批考上大学的人年龄有大有小,我们班里有一个老大哥31岁了,班里的同学来自各行各业,有像我这样当农民的,也有工人,还有退伍军人。
为了让红菊放心,儿子出生以后,我让红菊抱着儿子来了一趟学校,这等于对全班同学宣告了我是有家有口的人。
红菊省吃俭用供我读书,当时虽然不要学费,可是学校里的补助费不够吃的 ,红菊每月都要给我寄8块钱。
大学毕业后我分到中学教书,我一直在基层工作,为教育事业贡献了一生的精力。
如今我和妻子住在村里安享晚年,不管上班时还是退休后,这些年每当钱到账,我就把钱如数交给妻子,让她打理家用,我再从她那里拿零花钱。
儿子考上了好大学,他读的是医学院,在我们县医院当了一名内科医生。
好媳妇旺三代啊,我们家的日子过得那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村里人都说红菊有眼光,有福气,能拥有红菊这样心地善良、和我情投意合的妻子,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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