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山流苏记

◎王庆德/文

暮春的天气,日暖风和。雀山上松柏苍翠,刺槐葱茏。那山下,桃红方褪,换上了绿装,而青杏早已著上了枝头。低洼处,云片般的桐花兀自开着,眼前的山楂树上如雪初降,一片片白在树梢上。高高的楸树,也散点着白,没有山楂的招眼,却因其高而显示出与众不同。晴天丽日,万木皆将自己光鲜的一面展现出来,自自然然又似相约而至,点缀了这山与谷,染亮了这平与阔。

青州市邵庄镇雀山风光。(付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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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市邵庄镇雀山风光。(付生/图)

而我今天来这里,是看流苏的。

几年前,就听说雀山有一片流苏林,树大枝繁,春来著花,煞是壮观。清晨,朋友电话告知,流苏正是可看,不能误了季候。

流苏,多么雅的名字。是学名吗?我先做了一下功课。《新华汉语词典》解释为:“装在车马、楼台、帐幕等物上的穗状饰物。”这显然不是对花木的解释。那可能是以其花形似“穗状饰物”而命名的吧。以我的无知与寡闻,只能做如是想。

流苏林在山脚之阳,聚散得宜,亭亭落落。

干皆粗而壮,枝多密而长,花叶婆娑,迎风摇曳,如厚厚的纱,又像朵朵的云,飘在山坡上。岑参描绘边塞的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我无他高才,附庸风雅地道了一句“三月和风何来雪,白了枝头又芬芳”。是俗了点,可没有我的俗,怎显他的雅呢?

树下早已是人头攒动。扶老携幼,那是举家而来的;结伴牵手,那多半是夫妻或情侣;欢呼雀跃,奔突跳跶,那自然是小小儿郎。走近了,牵过枝来细看,圆而有些厚度的叶,碧绿里透了点嫩黄。三五片叶托起一丛花,一丛十几朵,一朵四瓣,瓣如丝,细而长,似穗非穗,柔弱娇嫩,亭亭而立,晶莹如玉,可近睹而不可触摸。花之心隐隐然,泛一点浅绛。妙哉,流苏之韵,动人心旌也。

游人欣赏赞叹,有的赋诗填词以寄游兴,而更多的是拍照。拍树的,拍花的,拍人的,自拍的,摆拍的,各尽其能;端立的,相拥的,依树的,牵枝的,各尽其姿。各自要把美丽永久地留在记忆里,装进相机里。自娱,还要娱人。

硕大的树,皆逾百年。百年前是何人所栽?何人所有?无人介绍,也无人去问,人们只是享受大自然的赐予,而不究根由。

林子的尽头,有一石卢,长不足丈,床约六尺,下了床即是门。门前的地狭而长,种了两垄菜蔬,青葱碧绿。一老者旁若无人,衔了长长的烟管,吐出缕缕的白雾。近在咫尺的热闹似乎与之无关,或是不屑一顾。我拿了那些疑问去询,他摇头不语。是如我之不得而知,还是不值一答,只在品味自己超然呢?

朋友告诉我,流苏林南去,有白云洞,洞侧有株流苏,人称流苏王。

逶迤前行,转过山脚,是漫山的松柏。日头斜下道道光柱,斑驳陆离,碎金满地。洪荒的山,苍茫的树,树下是新铺的石阶。随了人流,拾级而上。山势渐陡,人声渐稀,树亦渐疏,而鸟鸣渐稠,抬眼看到了白云洞观。

洞观有许多美丽的传说,高士对弈,狐狸成仙,王灵官路见遗金,待主奉还,等等。故事奇异而诡谲,颂扬的诗词文章列于门墙,林林总总。善男信女捐款修缮的碑碣,自清以降,代代有续,齐整地立于洞观之前。细细地读,慢慢地品,脑海里映出了八个字:言之凿凿,难觅实据。

这里的自然景观确实值得一看。朋友不欺我,三层的白云洞观前,挺立着一株高大的流苏,标为唐代,堪可为王。虬曲粗壮的干,博大巍峨的冠,遮蔽了洞前的整个山崖。微风拂过,一片洁白从崖上泻下,胜过了姹紫嫣红;那淡淡的清香,弥漫了山谷,散到了山外,飘向了遥远。

崖下,宋代的银杏伟岸高标,元代的国槐苍迈古拙,皆做了流苏王的陪伴。唐宋元三株古木见证了这道观的变迁。

一股清泉,从山崖上淙淙而下,汇为崖下的一泓。流苏倒映在水里,又添了几分婀娜。汲水者瓢舀瓶灌,一洗尘心。白云洞口有联云:采日月精华,开天地妙门。

对仗倒也工整,只是此联用得多了,便生俗感。倒是道观大门上的对联让人感到了新意。联曰:石径有尘红雨洗,山门无锁白云封。

花铺山径,白云掩观,衬以门立石崖之上的高危,真一个尘外世界。一联胜过了千言万语,似乎再说便是赘言了。然而,我好较真。在下山的路上,我想,风行云动,飘忽不定,能封住这山门吗?疑问让我不自觉地停了脚步,回望流苏王,恍然有悟,这白云应指屹立在山前,洁净无瑕、冠如白璧的流苏吧!

来源:潍坊日报

责任编辑: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