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偏僻的海滩，
在亲友的陪伴下，
在海浪声中，
以安乐死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上月底，
新西兰一名女子通过这种方式，
平静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从此摆脱病痛折磨。
2021年11月7日，
新西兰《生命终结选择法案》生效，
协助死亡（俗称的安乐死）
在新西兰合法化。
这一颇具争议的、体面结束生命的方法，
被部分人称为“人类文明之光”，
也被部分人质疑。
如今，3年即将过去，
让我们来听听
医生、病人和家属的讲述
“每天做些让你快乐的事情”
她决定在海边度过最后时光
57岁的Tracy Hickman在2019年首次被诊断出患有乳腺癌，之后虽然经历了治疗，但在2023年复发。
当医生说她只剩下两到三个月的生命后，住在奥克兰的Hickman选择在一处僻静的海滩完成安乐死。
在讣告中，Hickman被描述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同事、慈善家、商业顾问、巧克力狂热爱好者等等”。
Hickman在2023年参加波士顿马拉松。
她一生都在环游世界，是一名狂热的马拉松参与者，参加过七大洲30多场马拉松比赛和8场超级马拉松比赛。
“对于Hickman来说，没有什么墙高到无法逾越……她可以用自己的善良和笑声摧毁最坚韧的外表。”她的讣告中写道。
据悉，Hickman确诊后接受了化疗，之后她继续坚持参加马拉松比赛，但不幸的是在2023年再次诊断出癌症。
“我不会让癌症阻止我跑步！”讣告引用她的话说，“当我回来时会继续治疗，同时还会进行更多的旅行。”
到今年4月，癌症已经扩散到她的大脑和骨骼，医生说她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
Tracy Hickman的讣告。
“她失去了热爱的跑步、旅行和工作的能力，尽管得到了良好的护理和止痛药物，但疼痛和失去尊严已经让她难以忍受。”讣告中称。
最终，Hickman决定在5月22日以安乐死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并选择在一处僻静的海滩进行，度过自己最后的时刻。
“保重，并记住每天尝试
做一些让你快乐的事情。”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的话。
帮病人执行安乐死的医生：
“他们不希望死在床上”
新西兰四面环海，很多新西兰人都对大海有着特殊的感情。Hickman也并非是第一个选择在海边安乐死的新西兰人。
新西兰安乐死刚刚合法化后，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一辆车停在海滩上，一名医生跪在敞开的前门位置，在前排座位上，他的病人正静静地等待死亡。这位医生给病人使用了致命剂量的药物。
那是一个寂静的夜晚，
只能听到海浪声。
医生一直等到病人死去才下车，
让家人陪在身边。
供图
“我原认为（安乐死患者）会选择死在自己的床上。”这位医生说（根据医助死立法，他不能被披露姓名）。
“但事实上，人们并不希望让家人记住他们死在床上，或者他们想（在临终时）看到一扇门关闭和另一扇门打开的过程。他们希望在正确的时间和最适合自己的方式，打开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按照新西兰法律规定，临终患者可以选择安乐死的地点，有人选择在沙滩上离开这个世界，还有人选择在自家花园里，在他们最喜欢的扶手椅上，或者在床上，在拉布拉多犬的脚边。
这位医生说，新西兰的安乐死体系总体在按计划实施。
他说，用药后，患者通常会在几秒钟内入睡，5分钟内死亡。
“经常，这个人很虚弱，病得很重，但是（在安乐死过程中）他们非常平静，表现出一种解脱，家人也是。”这位医生说。
选择安乐死的病患家属：
“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2022年初，在一家医院一楼的一间小而朴素的病房里，Denis Davison最后一次被问到，他是否打算死亡。
Davison在2010年被诊断出患有肌肉萎缩症，当时他60岁出头。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肌肉逐渐无力，俗称“渐冻症”。
曾经的Denis Davison。供图
Denis曾是一个户外爱好者，喜欢滑水和徒步。他和妻子Celia年轻时生活在津巴布韦，直到20年前他拥有的一个小型硅矿被穆加贝政府征用，他们在2002年带着两个儿子移民奥克兰。
之后，他在奥克兰当勤杂工，Celia则在奥克兰市议会担任城市规划师。
确诊渐冻症后，他又继续担任仓库领班两年，恶化的病情迫使他在60岁出头时退休，当时他再也不能站立或行走，开始使用轮椅。随着病情恶化，甚至无力用手指按下按钮。
“如果他要擤鼻涕，我必须帮忙。我必须做所有事情。他无法做任何事。”Celia说。
感觉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Denis两次试图自杀。Celia曾计划带丈夫去安乐死合法化的瑞士，外国人可以在那里获得医助死，又担心违反新西兰的法律。Denis喜欢规规矩矩做事。当时，安乐死在新西兰并不合法。
示意图。Photo: Newshub
到2021年圣诞节，Denis失去了吞咽的能力，又因为食物进入呼吸道感染了肺炎。他的痛苦在持续。2022月，他坐电动轮椅过街时被车撞倒并住院。
此时，新西兰的安乐死制度已经实施了几个月。Celia强烈反对丈夫安乐死，但现在他只能通过鼻饲管进食，最终她同意，并申请了丈夫的安乐死。
Celia研究了卫生部网站上的条款，认为丈夫不符合条件。他虽然有能力自己做决定，承受着痛苦，病情不可逆，但无法确定会在六个月内死去。
她给卫生部发了邮件，两天后，卫生部联系她，转给了一位医生（Denis的家庭医生拒绝参与此事）。
“这个过程很顺利，”Celia说，“每个人都批评新西兰政府缓慢、太官僚或缺乏关怀，但我们的体验很好。”
之后，医生对Denis进行了两次评估，每次大约1.5到2个小时，检查他的判断能力、病情和预后。医生咨询了他的治疗专家，其中一位证实如果他再感染肺炎，可能无法挺过六个月。
患病后无法行动的Denis Davison。供图
2022年3月，Denis因再次感染被送往医院，这次他拒绝治疗。他很痛苦。接着消息传来——他被批准进行安乐死。
虽然Celia希望再等几天，但Denis坚持第二天就进行。
第二天上午，Celia和他们的两个儿子陪伴在Denis的床边。他被从医院的九楼推到一楼的一个房间里。
这是这家医院的首例安乐死病例。工作人员特意准备了一间面积不大但简洁的房间，还有一个供家人使用的休息区。
医生将Denis带到了房间，Celia和两个儿子留在了休息区。然后是最后的询问。医生问是否下定决心，Denis回答“是的”。
Celia和她的两个儿子被允许进房间，在床的两边握住亲人的手。他们聊了几分钟，Denis说“再见”。医生执行了程序，他很快睡着。
几分钟后，他被宣布死亡，时年74岁。
“Denis以一种非常实际的方式面对他的命运。”Celia说， “他知道自己需要去哪里，需要做什么。”
“我们不一定都同意他的观点。但最终，他知道这就是需要发生的事。他是对的。”
他的最后时刻与那些在海滩或其他自然环境中死亡的人形成鲜明对比。但他是一个实用主义者，Celia说。
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后，Denis的最后一幕是一种“终极控制”：在他想要的时间、想要的地点，以他想要的方式死去。
新西兰安乐死合法化近3年
今年将进行首次审查
新西兰《生命终结选择法案》在2021年11月7日经公投生效，安乐死在新西兰实现了合法化。但要想获得医生协助死亡的资格，申请者必须年满18岁，并且患有无法忍受的绝症，可能在六个月内死亡。
该法案强调，安乐死申请者必须处于健康不可逆转衰退的晚期状态，并且必须有能力作出明智的决定。
《生命终止选择法案》每三年审查一次，第一次审查将于今年11月进行。有民众表示希望审查能够对安乐死申请减少限制，特别希望删除“只剩下六个月生命”这一条。
按照法律规定，申请医助死的患者必须由两名医生进行评估，并由惠灵顿一名登记员检查每份报告是否合规。
从第一次询问到最终服下致命药物，整个过程需要几周的时间，但有些危在旦夕的患者，可以加速到几天之内。
“许多人对药物的反应非常好，但有的患者情况非常糟糕，无法行动，通常有多种并发症，包括肾衰竭、中风、肺病。”
执行安乐死的医生表示，一些“患者病得很重，但很难给出六个月的生存期”， 这也是安乐死反对者批评的重要一点。
但无论怎样，《临终选择法》在今年11月审查之前都不会进行任何改变。
死亡，是一个严肃的话题。
安乐死，也同样需要被严肃探讨。
如果你感到心理压力过大需要纾解，
请拨打下面的电话：
·生命线：奥克兰境内0800 543 354或09 5222 999（全天候提供）
·自杀危机求助热线：0508 828 865（0508 TAUTOKO）（全天候提供）
·YOUTHLINE：0800 376 633，免费短信234或邮件talk@youthline.co.nz或者在线聊天。
·NEED TO TALK免费电话或短信1737（全天候提供）
·KIDSLINE：0800 543 754（全天候提供）
·WHATSUP：0800 942 8787（下午1点至11点）
·抑郁症帮助热线：0800 111 757
·SAMARITANS–0800 726 666
·如果情况紧急，请直接拨打111。
·还可以联系亚裔家庭服务中心寻求帮助：0800 862 342（热线开通时间：每周一到周五，早上9点-晚上8点，电话接通按1为中文服务）。
对于新西兰“安乐死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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