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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否认,《野兽》的爱情故事的确和《三生三世》是一个模板。但作为一部电影,一部贝特朗·波尼洛的作品,一个充满了不协调的矛盾体,它又远远溢出了爱情类型所能容纳的范畴。

假如说,不少人在恐慌当下电影的地位正不断被其他当代媒介如短视频、游戏蚕食,但这种危机对于一部分电影创作者而言并不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恰恰相反,影像的不断增殖可能是一种机遇。电影本身的问题,并不在于影像变得驳杂、伧俗、平庸甚至“丑陋”,而在于人们失去了对电影的希望,也失去了用电影去探索更庞杂影像的欲望,以至于最终失去了用电影摄取、包容、乃至重构当代新媒介影像的可能。

在前作《昏迷》中,波尼洛已然将COVID-19之后的影像问题以一种细腻而惊悚的形式抛出:

在互相隔离的电子屏幕中介之下,我们对世界的感知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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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年威尼斯的这部《野兽》甚至更“贪婪”,更具野心:它试图用这三生三世的宿命之结,去贯穿近代人类制作图像的历史,从而将当下的影像逻辑与过去勾连起来,用电影的方式来回答错综复杂的影像问题。它宣言般的姿态并不是为了给出封闭且单一的回答,而仅仅是为了肯定电影的潜能。

电影置身其中的图像环境是什么?与诸多图像并肩的电影其处境如何?而《野兽》自身作为一部电影又回答了什么?以上三个问题,便是本文试图理解这部影片的出发点。

图像:不仅关于电影

正如电影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诞生于人类的技术与社会之中,《野兽》的故事按照线性时间也从20世纪初开始,并给出了一系列图像生产的历史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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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开头,在柔缓的运动长镜头之下,我们游览了这一油画般精雕细琢的建筑内空间,并抵达它的尽头:一个绘画展览。在画布上我们看不到贴近现实世界的透视背景,也看不到端庄而光鲜的人体,而只有赤裸的、瘦削的、扭曲的各异姿态,以及不均匀的皮肤光线与纹理。画面中的人仿佛置身于无所凭依的虚空,与展览所处的仪式和社交空间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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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应地,在第一个时空的尾声,我们跟随主角来到了玩偶制造厂中。在还未彻底流水线化的小工厂中,一个个整齐划一的娃娃构成了人类投映自身的另一种视角。

正如蕾雅·赛杜饰演的女主角先前所言,娃娃的表情“只有一种”。它是中性的、无情感色彩的,因而能够取悦最大多数消费者。工厂中排列的娃娃同样并无情感表露可言,除了标准化的面容,也具备标准化的身体构造、肌肤与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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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说开头的绘画暗示了影片中人物所说的“光明时代”的黑暗面——它不规整、错位、被潜藏的暴力性所充盈;那么娃娃则将我们引向这个纷繁茂盛的世纪初世界的另一极——绝对的可复制、机械化、商业化,以及由此激发的仿佛中性的可以迎合所有人的愉悦。

但电影显然并不止于此。女主模仿玩偶表情的静止镜头出现了两次,且都持续了相当的时长。第一次,女主模仿的表情被与男主的目光相接,她的面容继而从静止破碎为笑中带泪的状态;第二次,当玩偶的眼睛被装配完成时,画面回到了女主的脸,继而跳回到男主与女主共同观看娃娃的镜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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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看到了一种变化:原本无表情的玩偶脸,在被凝视的蒙太奇中被某种细微的生命力所充盈。这种生命并不明确导向某种情感,但却让扁平之物具备了某种潜在的动态——此时,我们已然感受到电影这一媒介,对远远早于它的图像生产的转化。因为目光和摄影机的存在、因为蒙太奇的转渡,僵化的图像有可能变得鲜活,而我们的面容可能被某种情感的光芒所唤起。

而波尼洛显然并不满足于对这些图像生产的孤立描绘,我们因而在另外的时空看到了这些图像逻辑的延续。

在2014年洛杉矶的时空中,我们看到了女主身边更为精致甚至会运动的玩偶,也看到了另一套围绕“人”的图像化操作——整形手术。其中图像的生产逻辑甚至不是从人向外投映为物,而是以图像为标准改写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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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整形、广告、霓虹灯、真人秀、豪华别墅的透明玻璃幕墙……无数的光线汇聚成的图像,汇聚成了这座朝向人类未来的都市。波尼洛当然不需要挖掘详细的过程,仅仅是呈现模特们在面试中如产品般轮转的躯体,她们缓慢的步履,以及墙上明暗交织如鬼魅般的身影。

当男主角在一个世纪前的玩偶制造厂中抚摸一个批量生产的赛璐珞零部件时,他是否已经预言了人类图像的未来?

而当女主角试图模仿玩偶的表情时,她是否也已经预感到人类面容的宿命:不断固结,最终成为毫无波澜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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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尼洛并未对这些问题给出绝对悲观的回答,因为图像的问题,仍然需要被置入电影的情境中思考。

电影:不再联通现实?

影片中反复出现的提问是:你恐惧的到底是什么?它到来了吗?这种永恒的恐惧以及对恐惧之物的永恒等待萦绕着人物。而在这种恐惧中,电影似乎也渐渐失去了面对乃至再造现实的勇气,成为一种无限空转的自我环绕。

最鲜明的例子莫过于男主角在2014年时空的短视频创作。不可否认,短视频已经构成了当今时代“电影创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男主角的INCEL(Involuntary Celibate的缩写,中文译为“非自愿独身者”,以异性恋男性为主的群体,由于非自愿的各种原因无法进入异性恋关系并一般将责任归责于女性,常常将女权主义视为对立面,并付诸不同暴力形式)形象正是在短视频创作中获得了强有力的滋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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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主角对男主角名字的搜索结果不难看出,男主角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互联网博主;而从男主角反复强调的厌女厌世逻辑中,我们似乎也可以感受到一种对短视频人设近乎偏执的维系。因为在现实中,尤其是在与女主短暂的交流中,我们并没有看到那种绝对压迫性的雄性气质。他的言语与行动,不仅有礼貌,甚至更多被胆怯与畏缩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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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的界定绝不是在说男主角在“扮演”一个虚假的角色,也并不是在断言短视频注定会带来这般阻碍。恰恰相反,这是他真实的一面,短视频也可能具备开放性的潜能。

但在影片中,不论是以短视频为形式的互联网个人形象构建,还是男主角所传递的否定一切女性、拒绝接触女性个体的内容,都将这种“电影创作模式”推向彻底的封闭。这完完全全是人的心理境况与外部媒介环境相互构建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看到“恐惧”的概念开始渐渐分叉。

一方面,男主角对女性的厌恶与恐惧让他无法达成现实中的交流,他不断地拖延自身与“恐惧”对象的交锋;另一方面,这种不断内化、积聚的恐惧,让他只能诉诸暴力,通过消灭他人来对恐惧达成虚假的征服,终而成为他人的恐惧来源。哪怕女主角以一种对爱的预感与信念迎向了他,也依然无法逃脱死亡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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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程度上,男主角的短视频影像形成了一种“颅内电影”。因为在与现实脱钩、或者说附着于主观之现实之后,电影仅仅服务于单一的自我,而外部与他者都将被消灭。

而作为一部试图跨越这一界限的电影,《野兽》所做的,便是将这个已经成为空壳的互联网恨世男性特写,不断引向短视频影像外部:捕捉他的脸在与人交流时闪现的怯懦、笃定与沉默,他在女主角门前监控录影下一边强调“我无法倒退”一边吼着“不要开门”时的战栗,以及他在开门后目光的凝滞与姿态的僵直。

除了男主角的创作之外,影片在第三个时空还存在着另一种类似的“颅内电影”。区别在于,这种电影所投映的“大脑”在于AI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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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时空中的女主角反复经历的净化环节,总是伴随着AI系统对净化成效的检视。在女主与AI对话的过程中,我们总是能看到一种特殊风格的影像:女主的脸被蒙上一层淡淡的白雾,如屏幕一般以侧向的斜角显示在墙面上,而她的周边则被更深色的像素粒子所填满。与此同时,女主和AI的声音都被后撤于观众的一方。在这个不动声色的剪辑中,我们进入了AI的主观视角——它仿佛只是从主叙事层中翻卷出来的影像,有着轻微的视觉偏斜与相对浑浊的声场。

通过这种AI的视觉模拟,电影真正被转化为一种绝对内在的银幕:拍摄他人,但无需真正面向他人的深层世界;与他人交流,但最终只需单向地向他人提出统一的标准:你是否剔除了情感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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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影片对这种AI视听的改写恰恰也十分坚决。

在对女主角的各个侧面的看视之外,波尼洛在问答的关键时刻乞灵于了蕾雅·塞杜那张脸所蕴含的不可测定的力量:迫近的大特写,或是一个不疾不徐直至双眼的推镜,将这张面孔不可置疑的存在充满银幕;面对命令时短暂的迟疑,都在这张脸上被延伸为漫长的抵抗,并反向地撑破AI影像的平面。而她面对前世的死亡流泪的瞬间,圣女贞德的面容之力以一种近乎原始的暴力性,回归于银幕之上。

除此之外,我们最不能忽视的或许是影片对绿幕的使用。通常而言,绿幕意味着对现实的拒绝与过滤。因为绿幕终会被虚拟影像直接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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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在广告的绿幕拍摄中,虚拟影像生产实景中的怪怖感被轻惊悚的风格精确捕捉。我们无法辨认这一绿幕的物质属性:它到底仅仅是一种无边的色彩,还是一面有形的墙?它那侧面与底面细细的分界并不会增加它的真实感,反而只是显现出一道浅浅的光晕,形成一种仿佛无物之阵般的包围。

我们似乎突然意识到,制造科幻电影“真实”特效的绿幕,天然地便是一种科幻造景。

“你能被不在场的东西吓到吗?”在接近影片结尾的绿幕拍摄中,广告导演对女主提出了如是要求。然而,这恐怕并不是一个单单向作为演员的女主提出的问题,同时也是向观众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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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绿幕拍摄中,不在场的是什么?是现实,是可供演员身体直接交互的可感知环境。

因此,在现实的绿幕中,当我们愈发恐惧不在场之物,我们便离现实有着越远的距离。最终制成的电影影像,因而是一种与现实无涉的图像自我增殖。

假如波尼洛的思考止步于此,那么他显然只是一个对电影与摄影术之灵韵念念不忘的怀旧者。但恰恰相反,波尼洛试图打开的概念空间是:绿幕拍摄本身,是否可以是一种思考工具?假如绿幕制作过程被抹去的虚拟影像让现实世界陷入无尽的图像化,因而形成了一个被超越现实的绝对可见性所统治的世界;那么重新将绿幕拍摄搬上银幕的电影则执行了一种反向的操作:通过还原制作的过程,将电影影像重新向未知与不可见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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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影片中广告拍摄的模式化表演也只能适应于一种模式化的恐惧表达,最终迅速抵达女主角被拖拽到摔倒到“你死了”的结局;那么影片本身的叙述则让我们重新思考:恐惧是否可能是不可穷尽的真实所带来的必然效应?而被恐惧所劫持的面容,是否意味着对标准化面容的突破?

正如海报所展示的那般:面容,和绿幕。绿幕不再是电影工业生产下傲慢的图像复制,而成为一种难以识别的交互面:在对绿幕的感知中,仍然暗含着恐怖的现实包围了我们。而面容必须能够向画外,向不可见之物敞开,将恐惧从公式化的表演与取景中释放出来,使得它自身也变得不可识别。

恐怖,因而成为一种让电影永远朝向外部的力量。

电影:抵抗纯粹

从以上环节我们不难看出,《野兽》所进行的始终是一种多重构建:其一,展示一种既存的影像;其二,将这种既定的影像进行局部的改造;其三,将这种影像与其他的影像混杂并融入主叙事层。对一种影像媒介的再现、批判与重构总是在故事中相互交织。我们或许可以将这种实践称之为电影的不纯化操作。

而这种不纯化的操作也并不仅限于对既存的影像媒介,它同样也存在于影片的故事内部。这些局部的影像创造,刺激着、拓展着我们的感知系统,昭示着电影仍躁动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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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个时空洛杉矶地震的场景中。女主角面对电视真人秀影像哼唱Evergreen的恋曲,此时我们并不是先看到物件的震动,而是画面本身的震动——地震,并不仅仅是现实的地理运动,它同时导向一种影像自身的运动模式,甚至思考模式。

假如电影中有一场地震,那必然先以影像自身的扭曲为开端。我们由此被促使着去构建另一种、而非既存的现实的逻辑:假如不是地壳运动的话,是什么引发了图像的地震?

在这个踽踽而归的黎明,是否是女主的内在世界引发了这场地震?又或者,这就是一种图像事件的降临。它无法预知,也与人物并无任何直接关联,但是它将世界的线索瞬间收束,从而带来人物之间的相遇。畸变的影像带来了危机,也为干涩的被屏幕所占据的世界注入一种图像自身的强度,从而带来相遇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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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变形因而并非纯粹的形式主义,而是为了让现实分离出不同的层,让另一种想象或抽象与叙事的“现实”情境并置。

此后,影片惊悚效果最为出众的段落无疑是结尾男主对女主屋舍的入侵。其中分屏与监控影像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分屏,在当今时代始终关乎一种“同时看到更多”与“减少视野切换”的渴望。在电脑多任务处理时分屏,在监控录像中分屏——乃至一个购物软件小程序,都在不断对狭窄的手机屏幕进行再分割、再调度。

而在广告弹窗的突然袭击中,我们看到了一种近乎暴力的分屏形式——不是我们去顺滑地操纵、分配这种可见空间,而是屏幕的躯体走向膨胀与痉挛。它分裂成一个个器官,向我们的双眼弹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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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弹窗不断重叠下,屏幕不再是平面,它成为一种有厚度的怪异生命体。与此同时,向女主投射而来的弹窗内容并非完全随机。恰恰相反,它是算法针对女主角的过往浏览所形成的一团数据云雾,甚至可能就是男主角所设计出的一种数字炸弹。

因此,弹窗式分屏在水平上引发了可见物本身明晰性的碎裂,也在纵深上构成了女主角的互联网内在世界——只是以一种内爆的恐惧形式。它可以说是恶意的,却同时也是挑衅的。因为它构成了对“美”有着无限追求的图像化之都洛杉矶的另一面。在光鲜亮丽的城市表层之下,构建着标准美的图像算法同时也在内部酝酿着一种深刻的嘲讽乃至自我侵蚀。而波尼洛极度凝练的叙述语气,将这种多重的视角完全融入在这几秒钟近乎荒诞的混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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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富人区必备安全设施,监控本身同样是为了在家宅周边拓展可见性从而保障安全。但当男主角从一个个监控视角中交替穿梭时,我们发现这种监控分屏所给予的视觉掌控并不标志着安全,恰恰相反,它成为恐惧流通的管道:一种从各个小屏幕之间不断穿梭的蒙太奇。这种对可见性统治权的穿透成为了恐怖感的重要来源。

而后当男主角来到女主角的房间门前时,我们看到了另一种分屏:简洁的左右分界,右侧是男主角在门前摄像头的影像;而左侧,女主角的面容直面着镜头,她后方监控屏幕里的男主角则被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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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先前的分屏构成逻辑,而是另一种更混杂的拼贴:电影摄影机与监控摄影机的对垒。后者的“看见”是为了控制与操纵(这种操纵的可能已被粉碎),而它所凝视的男主角,在恐惧的支配下试图直接消灭他所恐惧的对象;前者的“看见”则是为了呈现与敞开,为了重新发掘面容的坚实性,它所凝视的女主角则在恐惧面前试图打开那扇门。

这扇门早已不是故事中那扇实际存在的房门,而是不同材质影像之间的门。分屏在此并不意味着分离,而反向地将我们引向联合。女主打开房门的决心,与电影必须拥抱其他混杂之影像的决心同构,更与一种爱的情感生发同构——这三个动作都共享了那种面对危险的隐秘欢愉,都调度了那坚决如蒙太奇般的开门手势,也都将开启一种差异性的综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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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进入了另一种维度的混杂:倒放。

流媒体小屏幕时代的电影,其线性时间被观众的观影习惯所改写,倒放或加速成为一种极其普遍的现象。而在影片中,在女主角真正死亡之前,她与男主的直面也被反复倒放:开门的动作,眼神,靠近与拥抱。连续的缓慢动作被加速并前后挪移,却依然走向了似乎注定的结局。

然而,这一过程并不意味着全然的悲剧。在这段倒放之后,我们看到了AI向女主展示其死亡的画面——这是从她的意识中提取出的画面。换言之,这种倒放并不处于某个外部的叙事线,而处于女主角的内在世界之中。

而当这种倒放与先前开门的动作连绵为一种情感的强度,我们或许能够感知到其更深层的意义:它的抽搐恰恰不是对时间的专断控制,而是对不可阻挡的时间的挽留;它的加速恰恰不是为了榨取信息流,而是意识试图跳跃着重返相遇的那一刻;它的循环往复恰恰不是为了给出一个平行宇宙或是快乐结局,而是为了捕捉意识中情感涌现时刻的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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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时间的混乱,同时带来了情感极其挣扎的、充满张力的流溢。哪怕它最终仍然要通向死亡之恐怖,这一过程却已然将时间与情感的力量同时展现出来——我们再次看到了女主角的崩溃,以及随之而来的情感净化流程的最终失败,乃至机器人女陪护的第一次“动情”。

电影:一个开始的结局?

“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么就从结局开始。”

结尾的女主角与男主角如是说道。他们在空无一人的酒吧中相拥而舞,而他们在前世的拥抱已经化为像素粒子。我们似乎走到了这一漫长的图像之旅的尽头,没有观众,没有任何特殊材质。摄影机只是简简单单地环绕,仿佛要真正将这个拥抱铭刻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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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女主以为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时,男主角的言语泄露了他已经完成净化并获得“有用”工作的状态。他也看到了他们曾经的一切,但却不再有悲喜。当她用“我爱你”试图唤醒他,他只能以平静的礼貌回应之。这短短几分钟,蕾雅·塞杜与乔治·麦凯截然不同的表演方式划出了清晰的分界线,哪怕在拥抱中同样如此。

于是我们目睹了蕾雅·塞杜在《法兰西》中最夸张泣颜的翻版:瞠目而视,苹果肌高耸,口红连接成一种漫画人物嘴部般的环形并露出标志性的正中间有缝的牙齿,所有皱纹都达到可见度最大化——她的五官仿佛要在脸上崩解,只为了将这种情绪宣泄到极致,甚至让这种情绪本身都荒诞到不再可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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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声“不”毫无疑问是宣言式的,但却并不会消除她前世今生的恐惧,更不可能化解电影的永恒焦虑。因为她成为了不可被净化的少数人,而电影也将继续作为不可被纯化的媒介,永恒地浮动于人类世界的影像生态链条之中。

然而,哪怕故事情节似乎有着明确的悲剧走向,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电影化的过程如何坚定地充实着这种关于危机与焦虑的艺术。当今电影在甚嚣尘上的舆论中“死亡”了无数次,但每次死亡,每次新媒介的诞生,都可能赋予它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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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片中女性预言家所说:“危险必然存在,而它是如此美丽、强大、生机勃勃。”

这也正是《野兽》的魅力所在。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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