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洋洋
2024年电影暑期档，大片缺席的一年。
与去年同期对比，今年并没有出现类似于《消失的她》这样的爆火现象级电影拉动大盘，整体影片数量虽然有一定提升，但单部影片的票房却平平无奇。去年6月，全国总票房高达41.33亿，单一部《消失的她》就贡献了近20亿票房；今年同期大盘骤降至22.29亿，票房最高的《云边有个小卖部》至今也未突破4亿。
6月28日，电影《海关战线》上映。作为打响暑期档的第一枪，它的宣发势头够足，谢霆锋首任动作指导、歌神张学友时隔八年再出山等话题层出不穷，而电影本身“视效奇观”“打出王炸”“暑期第一炸”等slogan，也表现出片方想要打开暑期档局面的野心。
然而上映4天以来，《海关战线》似乎未能满足观众们的期待，票房至今尚未突破1亿，从昨日起日票房甚至排在《寂静之地：入侵日》和上映10天的《头脑特工队2》之后，猫眼预测内地总票房也从起初的2亿+下调至如今的1.79亿，不仅远不及谢霆锋的上一部电影《怒火·重案》（13.29亿），甚至连邱礼涛饱受争议的《扫毒3：人在天涯》（2.84亿）的成绩也望尘莫及。
相对于谢霆锋、张学友等一众大咖的加盟而言，《海关战线》的成绩确实有些“低调”了。
流失于人群的《海关战线》
《海关战线》讲述了中国香港海关调查员周正礼（谢霆锋 饰）与情同师徒的上司张允南（张学友 饰）联合侦办一宗军火走私案的过程中，遭遇海外势力暴力袭击的故事。
幻视《战狼》与《红海行动》的叙事视角，像《拆弹专家2》炸青马大桥一样炸中环天星码头的爆炸场面，同时又有海关内部权斗和内鬼疑云。可以说，《海关战线》是邱礼涛创作风格的延续，也是今年新主流电影的又一部力作。投资成本高，制作规模大，奇观场面多，价值观与商业性兼具。
从表象上来看，《海关战线》与其他新主流电影似乎并无不同之处。该片的剧情并不复杂，在中国香港的海关处，每年有大量的走私犯罪案件，调查员周正礼在面临一系列阻碍后克服困难，最终拨云见日，短暂地肃清了海关内外部的积弊。与邱礼涛过往的其他动作大片略有区别，《海关战线》以罕见的边防与海关视角切入，姑且算是俗套故事中的一点创新。
但若深入影片本身，我们似乎又能看出该片与其他新主流影片的不同。若比较早期的该类影片，《海关战线》最直接向我们展示的并非是斗争与胜利的结果，而是将视角更加聚焦于个人。
张允南、邵雅莹（林嘉欣 饰）、郭子强（吴镇宇 饰）这三个角色，都体现出个人在庞大体系和乱局之中的挣扎，人性的灰度时隐时现。张允南和邵雅莹是海关地下情侣，和郭子强是交情匪浅的上下级，邵雅莹和郭子强又是竞争副关长的“敌对”关系。邵雅莹始终渴望权力，一心想通过破获走私案上位；郭子强能力平平，不仅时常问责张允南，还要求他不要将信息透露给情报部门，暗地给对手下绊子。张允南夹在其中左右为难，高功能躁郁症更加严重，最终走向极端。
在这部影片中，除了周正礼这个必须存在的绝对正义角色，传统意义上的正面人物不复存在。至高无上的思想觉悟虽然有着一定的占比，但作为人本身的“人性”才是刻画的重中之重。
就连邵雅莹这个角色，也并非林嘉欣在《扫毒2》中饰演的工具人余太太那般。她拼事业，追求权力，和张允南的退休生活远没有副关长的位置来的有吸引力。张允南拼上名声和性命为她挣来前途，但即使是在张允南的葬礼上，她依然不承认自己和对方的关系。她当真对张允南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可能也只会成为一个谜了。
对人性和制度的刻画堪称细致，但《海关战线》的问题也同样在于此。将大视野的斗争仅仅局限于几个主人公身上，并非是上上之策，且该片也没有走出动作片的局限，剧情总是依靠一个缺少人性的人或占据绝对优势的救世主来推动发展。职场、内鬼、战争等各个切口都点到即止，情节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使影片看起来过分浮于表面，人性的深刻也被这种浮夸削弱了。
残酷内核+奇观视觉，邱礼涛的独白
邱礼涛一直以来被称为“怪鸡导演”，与香港主流电影最大的区别在于，他的电影总是在追求残酷性与视觉性的过程中达到某种平衡。
残酷并不是流血、恐怖的，而是将日常生活中的悲剧与痛苦血淋淋地直观展示在观众眼前，让观众直接体会到来自日常生活中难以预测、难以防备的残酷性，这似乎在邱礼涛的作品中是一以贯之的。无论是他早期的《人肉叉烧包》还是现在的《海关战线》，我们都能看到这种直观的残酷在影片中的重要价值。
张允南的残酷性看似来自于选择的差异化，实际上来源于他是一个普通人。
作为海关的一员，张允南多年来努力追求自身的价值，并将自身所信奉的信仰传递给如同当年的他一般的周正礼。然而对比直来直往的周正礼，张允南在职场中的坚守更加左支右绌，他没有办法将自己定义为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既做不到绝对意义上的自我化，也做不到绝对意义上的社会化，只能在这两种思想之间尴尬地存在着。周正礼一类思想纯净的人在生活中毕竟是少数，张允南才是在尴尬夹缝中苟延残喘的我们。
因此他只能用自杀的方式来保持住自己的体面。他的死亡并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和我们一样生活在残酷中的人的群体性死亡。
为了追求这种残酷的堆积，邱礼涛继承了自己早期的视觉风格，采用了大量的奇观化手法放置在电影中。比如在影片的高潮部分，周正礼和走私分子的打斗从船只推进到维多利亚港，以及两人在水中搏命式的打法，都给观众带来了十分具有破坏性的效果。他将日常可见的场景变得陌生化，使观众更加能够带入到事件本身带来的毁灭性后果中，加强了观众的参与感。
同时，打戏也是该片不得不提的部分。谢霆锋首任动作指导，所有打戏全部亲身上阵，力求做到无后期、无特效、无替身，使人物的痛感更加真实。且《海关战线》采用了大量的晃镜头和特写镜头，突出了打斗过程中的眩晕感。虽然有观众并不能够，但这种风格确实可以说是独树一帜。
类型转变后，香港电影的方向是什么？
尽管骨朵认为《海关战线》有一定的优越之处，但票房已经对它做出了选择。为什么一部大制作、豪华阵容、名导加持的影片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首先在于新主流电影本身的困境。似乎自2022年以来，观众对新主流电影就没有早些年的热情了。该类电影在内容上基本逃脱不出面临困境、解决问题、人性升华、皆大欢喜的叙事结构，演员和内容看似不同，但整体上却大差不差。
譬如今年的《维和防暴队》《扫黑·绝不放弃》等影片，叙事手法基本等同，大量观众表示看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局，已经对此类影片逐渐失去兴趣，使得同类型的《海关战线》尽管有一定的思想转变，但从一开始就注定举步维艰。
其次在于在如今的大背景下，相较于远离生活的海关，观众的关注度更偏向于贴近生活的现实题材。同期的《云边有个小卖部》尽管剧情乏善可陈，但整体票房上仍旧领先，除了有原著粉丝加持以外，影片对于亲情和自我的关照，还是能切中相当一部分观众。去年爆火的《消失的她》《封神第一部》等，也是根植于社会话题或观众喜好进行宣发，从而导致高票房的结果。
但《海关战线》票房失利的最重要原因，还是在于剧情本身的不过关。
邱礼涛一直以来对作者性的追求，使得他的影片个人色彩浓厚，往往与大众喜好脱节。就拿该片来讲，除了观众对海关的了解度实在有限，上述提及的情节混乱、只有大场面的轰炸而缺乏真正的剧情起伏等问题，也使观众兴致缺缺。
最后，在于当下港片类型融合后的可发展性。香港电影的恢复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在不断地探索中实现自身的变革。就拿《九龙城寨之围城》而言，古早兄弟情谊的再造+热血群像+漫画式的打斗风格，都使该片突破了港式动作片的窠臼，延伸出了新的含义。从最开始的关注度极低到最后的口碑逆袭、全网好评，也是影片在融合类型后不断试探观众喜好而产生的结果。
《海关战线》也可以是接下来港片“前进”或“后退”的一种试探。无论是该片中奇观化的塑造、人物性格的寓意、事件的设定，还是影片本身所传达的思想价值，仍可以为某一类型的港片提供一定的借鉴意义。毕竟邱礼涛在影片内容的残酷性和对社会现实的反映上，仍在不断书写属于自己的独白。
但邱礼涛式的大片也真的不能再原封不动地延续下去了，无论是奇观的塑造还是政治隐喻的刻画，还是要建立在扎实的剧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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