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过去对摄影的认识,首先接触的就是要客观真实,可是现在在某本摄影集中看到的仿佛纪实影像的东西,却总感觉带着个人的视角。

所以,客观真实的纪实是可能的吗?那么,纪实摄影一词的含义又是什么呢?

人不能将自己作为监控摄像头使用的时候,纪实的说法能够存在吗?

可即使是监控摄像头,也只是人为视角的分身吧……

以上是一些题外话。

再次从书架上取下<尸变图鉴>翻阅,反反复复,当看到第二章,第一具尸体双眼(不知,尸体的双眼是否还能如此称呼)「瞪」向持相机的人——此刻,则是作为照片观看者的我——的照片时,我有了新的感想。

对于活生生的观看者和拍摄者(非监控摄像头)而言,尸体展示了人体的异化,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尸体不也仅仅代表了人体的正常变化吗?

再进一步说,活生生的人体在每一时刻不都展示了它自己的异化吗?

变化、异化,对于人的身体组织来说,实在没有分开来说的理由,也无法分割。

那么,对于为人拍摄「生动」(即便是为活人拍摄死气沉沉的影像也是一样)的影像,不就和为这个人拍摄尸体照片一样吗?因为后者所摄下的,是某个人身体「活生生」的死亡。

活人的变化与尸体的变化,本就是一条线上不同时间段的节点状态。

只要你不把人的生与死区别来看,并且经常等价视之,你就能自己攥住自己的身体。

因为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身体的生理机制中逃脱出去,这是最稳固的东西,是比一个人的思想变化更稳固的东西。

对比这一点,为自己擦脂抹粉、改换衣装,只能算是游戏,如人变成尸体、尸体腐烂生蛆、巨人观、白骨化才算得上是结实的改变。

为了拍照专门订购某件衣服,专门画上某种妆容,在陌生男子的镜头前搔首弄姿,任其摆弄……我仿佛能在镜子里看见一具粘连皮肉的白骨,横躺在尸体解剖室内,身上还穿着发现尸体当时的衣服。

但如果你刨去造作的「人为」往自己身上添加各种累赘物,并认为那才是漂亮,才是美,甚至认为那才是真实的自己的看法,而返视以自己的皮肤为「衣装」的身体,也许能有所改变,也许能取消那种疲劳的换装游戏。

为什么不能欣赏一具裸体的芭比娃娃玩具呢?

也许是因为「脱」去衣装的娃娃玩具让人联想到死亡吧。

那塑料的躯壳让玩耍者感到恐惧。

处于对因裸体而生的对于死亡的恐惧,所以衣服才好卖得出去。

可是人呐,从阴道出生时,谁穿着衣服?即便丁丁再小,谁会因为赤裸而羞愧?

可以赤裸身体的人形玩具,要么勾向淫荡,要么勾向消费。

谁能还身体一个本来的面貌?

我想,这个任务,任何一个活人的裸体照片都没能力办到,活人的身体会被抽象成光影、线条,被复制成为色情、艺术,只要还是活人的面貌,就都是对人的物化、扭曲。

化妆成尸体的样子,就更是人眼射出的矫揉视线。

只有以记录实态的目的拍下的单独尸体的照片,才能完成这项任务。

在面对尸体时,你往常那种想把一切事物拍「美」的念头无论如何也会消失,你的手终于会脱离你的控制,而完全被被摄体的状态牵制。

因为这一刻,你面前的曾为活生生人的被摄体,再没法产生除了生物变化以外的任何冗余念头,它成为了一个纯粹的被摄体,你也会因「判断美」的意识的完全消失而不由自主模仿眼前的被摄体。

这时候,你面对被摄体赤裸裸的恶意,只得慌张地托举相机当作自己的护盾,以强烈的求生本能拍摄被摄体,于是,真实的你于焉显现。

真实的你,永远是被动诞生的,如同阴道内的滑行。

你的视线死掉时,摄影就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