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李佳军/文字整理:小星星

(亲历者讲述,笔者整理,部分情节艺术处理,感谢您辛苦阅读)

1997年我21岁,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那次经历让我一生难忘。

我们村东头有一条小河沟,到了夏天河水要比平时深很多,父母要一天好几遍嘱咐我,不能去小河沟里洗澡。

我是听话的好孩子,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我父亲喜欢吃鱼,他经常去小河沟里摸鱼,母亲像嘱咐我一样,也嘱咐父亲不要去小河沟里摸鱼了。

夏天的河水说涨就涨,要是因为摸鱼,父亲被小河沟冲走了,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父亲口头上答应的挺好,可离开母亲的视线,他就把家庭的责任和母亲的嘱托都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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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父亲拎着一条鱼和一瓶酒回来了,他说鱼是在镇上买的,让母亲把鱼清洗干净,加点葱花和香菜把鱼给炖了,他中午要喝两口。

清洗鱼的时候,母亲发现了一个异常,怎么看这条鱼也不像是买来的。

买来的鱼没有这么新鲜,鱼鳞也不会这么整齐完好无损。

母亲左手拎着鱼,右手拿着菜刀问父亲:“这条鱼究竟是怎么来的,你跟我说实话,有半句假话,今个我就不活了。”

母亲可就把菜刀放到了脖子上。

每一次生气母亲的口头禅就是“今个我不活了”,谁都知道她不会真的不活了,可对父亲这句口头禅屡试不爽。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父亲是真的爱我母亲。

父亲乖乖说:“还是被你发现了,不是买的,是我从河里捞来的。”

母亲要把鱼扔到臭水沟里,父亲赶忙陪着笑脸央求说:“就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母亲说:“一次也不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早就忘了孩子他爷是怎么没的。”

母亲的话,让父亲想起了那个他不愿回忆的画面。

我爷爷就是为了吃一口,刚下过大雨就去河里摸鱼,被洪水卷走了。

过了两天才被寻找他的人在河下游发现了,已经面目全非,甚至他的半拉大腿都没有了,有人猜测是被流浪狗当成火腿肠给吃了。

正因为此,母亲才不让我去小河沟洗澡,也不让父亲去捞鱼。

母亲说过想鱼吃了就去买一条,可父亲舍不得花钱,又实在馋鱼了,就去小河沟里摸了一条鱼回来,没成想被明察秋毫的母亲给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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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要把鱼扔了喂猫,父亲说:“花了好几块钱扔了怪可惜的,不如送给妹妹吧,她怀了孩子,需要营养。”

姑姑家住在胡家峪,离我家有八九里路,母亲让我把鱼给姑姑送过去。

我想骑自行车去的,可是自行车的后胎没气了,用气管子打气,才发现是漏气了,我只好走着去姑姑家。

姑姑想留我吃饭,她挺着肚子做饭不方便,母亲嘱咐我了,别在姑姑家吃饭,鱼送到了马上回来。

回家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去的时候我走的是大路,回来我想走小路。

小路要经过赵铁成他们村,他是我同学,他爸在乡里的文化站上班,他家有很多小说。

那时正流行武侠小说,我想找赵铁成借两本小说看。

距离赵铁成他们村不远了,有一片棉花地,我看见有一个大爷背着喷雾器在给棉花喷洒农药。

可能是大爷的年龄实在是大了,他背着喷雾器走走停停,停下了就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汗。

那时的喷雾器还是用手加压的,压力够了才能从喷头往外喷雾。

又走近了一些,看的更清晰了,我发现大爷给喷雾器加压与一般人也不一样,一般人是连续按压加压杆,可是大爷好像没力气,压两下就要停一阵,缓过劲了再加压。

他穿着雨披,是防止药水飞溅到身上,带着草帽和口罩,捂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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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正是三伏天,我穿着短裤和半袖依然热的大汗淋漓,大爷这样一身打扮,我真担心他中了暑。

我想起了爷爷,如果他活着,与这个大爷差不多大了,要是喷药的人是爷爷,我能袖手旁观吗?

我当即做了决定,晚点回家,帮大爷一个忙,我替他喷药。

我在地头等着他,大爷离地头很近了,我冲他招手,同时大着声说:“爷爷,你歇一歇,我帮你喷药吧。”

大爷的耳朵有点背,没听见我说话,好在他很快就喷完了一垄,来到了地头,我急忙过去从他的后背上取下了喷雾器。

喷雾器很轻,我晃了晃,没听见有水声,里面是没有多少水了。

我再次对大爷说:“爷爷,你歇着我帮你喷药吧。”

大爷这次听见了,他说:“不行,不用你帮忙,喷药不是啥好活,弄你一身就麻烦了,谢谢你了小伙子,你回家去吧。”

地头有两只水桶,都是空的,我说:“大爷,我去帮你挑水吧,你先歇一歇缓口气。”

不等大爷出声,我挑着两只空水桶就去了不远处的小河边,打满水用扁担挑着回来了。

大爷已经摘下了草帽,他的脑袋上是一头白发,没有一根黑的。

我拎着水桶往喷雾器里灌水,差不多满了,我问大爷:“药瓶子在哪?”

药瓶子在大爷手里,他用瓶盖当量具,往喷雾器里倒了两瓶盖药,我晃了晃喷雾器,然后转过身去,要把喷雾器背起来。

大爷拦住我说:“小伙子,真的不用你帮忙,我慢慢干,咋着天黑前也能把这片地喷完了。”

我听父亲说过,喷农药天气越热效果越好。

我对大爷说:“爷爷,等到天黑效果就不好了,我喷过农药,知道怎么操作,你老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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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大爷脱下雨披,我穿在了身上,又让大爷帮了一把,我把喷雾器背了起来。

我往棉花地里走,大爷跟上来说:“咱俩配合着来吧,你也轻快点。”

大爷走在前面,举着喷雾器管子,往两侧的棉花上喷药,我走在后面,给喷雾器加压,我们配合的很默契,谁也不觉得累,没用多长时间,一喷雾器里的水就喷没了,我们转过身要去地头给喷雾器加水。

刚转过身,我们同时看见在地头有一个姑娘正弯着腰,脑袋扎在水桶里,看意思她是渴了想喝水。

水桶里的水是从小河沟打来的不干净,再说了农药保不齐也会飞落到水桶里,不能喝的。

大爷见状急忙高喊一声:“姑娘,那个水桶里的水不能喝。”

喝水的姑娘听见了喊声,脑袋从水桶里出来了,她站起身看了我们一眼,撒开腿就跑了。

大爷说:“小伙子,你去追上她,问一问她有没有喝到水,万一喝到了事情可就有点麻烦了。”

我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把喷雾器和雨披还给了大爷,然后健步如飞去追赶姑娘。

姑娘已经跑出去很远了,我一边追一边喊:“你等一等,你跑干嘛?我不是坏人,不会把你咋地的。”

姑娘回头看了看,可是她没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

我紧追不舍。

有一片杨树林,她跑进了树林里,我大步流星追了进去。

树林不大,等我追了进去,却看不见姑娘的影子了。

我的两只手围在了一起像个小喇叭,放到嘴边我大声问:“你在哪?听见答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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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测姑娘可能躲在了某棵大树后。

我喊了好几声,姑娘还是一声不吭。

我轻手轻脚往前走,想找到姑娘问她有没有喝到水桶里的水?

树林里的地面上有杂草,齐腰高,我正走着,忽然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站立不稳摔倒了。

我急忙站了起来,低头往脚下一看,原来绊倒我的竟然是那个姑娘。

她脸朝上躺着,面色苍白,胸口一起一伏的,像是出气很费劲的样子。

我大喊两声:“你怎么了,能不能说话?”

姑娘没有反应。

此时大爷追了上来,他看了一眼姑娘说:“我看她像是喝了水桶里的水中毒了,赶紧送医院吧。”

顾不上那么多了,大爷帮着我,我背起了姑娘,撒开腿就往镇上的卫生院跑。

到了卫生院,我把姑娘放到了病床上,告诉大夫姑娘中毒了,马上给她解毒。

大夫扒开姑娘的眼皮看了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还做了几项其他的检查,得出结论:不是中毒,而是中暑。

大夫给我一把扇子,让我在姑娘的头顶上扇风,温度降下来后,姑娘应该能醒过来。

我扇扇子扇了有十几分钟吧,姑娘真的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我,“妈呀”叫了一声,下床想走,刚站起来却摔倒了,又昏了过去。

大夫说:“她的情况有点严重,必须输液了。”

大夫给姑娘输上了盐水,他还要忙其他事情,让我守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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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袋盐水快输完了,姑娘又醒了,这次她没跑,而是睁大眼睛看着我,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的模样挺漂亮,脾气却不怎么好,还没有礼貌,是我救了她,她不感谢我,竟然质问我:“你追我干嘛?你不追我我就不会跑,我不跑就不会中暑,你追我想干嘛?”

说着话,她用双手捂住了胸口。

我心里还惦记着她有没有喝到水桶里的水?如果喝到了,虽然现在她没事,那是药性还没发作,依然不能掉以轻心的。

我问她:“你有没有喝到水桶里的水?”

姑娘说:“我的脑袋刚扎进水桶里,你们就大声叫喊不让我喝,我一滴没喝到。”

她没喝到水我放心了,如释重负说:“你没喝到就好,我不用紧张了。”

姑娘说:“你是什么人啊,我没喝到水你竟然很高兴的样子,太没有同情心了吧?”

姑娘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她解释那桶水不能喝的原因,我解释完,姑娘明白了。

她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着感谢我救了她一命。

大夫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纸和笔,要做一些必要的记录。

大夫问姑娘姓啥叫啥?

姑娘说她姓孟,叫孟晓玲,21岁,女。

大夫问姑娘是哪里人,家庭住址。

姑娘说她是四川人,家在农村。

原来她是四川人,难怪她的口音听着很陌生。

大夫问你从四川来这里干嘛?

姑娘说她有一个大姑,嫁到了我们这里,她是来走亲戚的,她是带着一个信封来的,信封上有大姑家的详细地址,可是信封被她弄丢了,她只知道大姑家在这一片,具体哪个村却忘记了。

她寻找大姑,路上渴了,看见地头有水桶,她想喝水,后面就发生了一些她没有想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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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说:“好了,你没事了,可以走了。”

姑娘感谢了大夫,离开了病房,走到卫生院门口的时候,她却停住不走了,左右张望。

我猜到了,她不知道大姑家在哪,想回去可能身上没盘缠了,不知何去何从?

我对姑娘说:“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

姑娘又用双手护住了胸口,目不转睛看着我。

我知道她还没有信任我,也难怪,初次见面,她是一个女生,对陌生人有警惕心是正常的。

我分析说:“你想一想,如果我想把你怎么样,其实你给过我机会,我也不会把你背到卫生院来,我是真心想帮你,没有私心的。”

她想了想,放下双手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说:“当然了,我不是坏人,想帮助你找到大姑是可怜你无亲无故,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容易,你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

姑娘说:“好吧,我相信你了。”

我说:“这就对了,你先在我家安顿下来,我们一家人都会帮你找大姑的,人多力量大,很快就能找到你大姑的。”

带着姑娘我回到了家,我家已经鸡犬不宁了。

父亲蹲着抽烟,母亲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父亲嗓门八度高:“都怪你弄一条鱼回来,儿子已经出去半天了,他还没回来,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就不活了。”

父亲说:“他都多大了,你还瞎操心,可能是顺便去同学家玩了,不会有事的。”

母亲说:“他不是你生的,你是不知道生下他有多难,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儿子少了一根头发,看我不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父亲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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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姑娘走进了院子,父母看见了我们,他们才不吵了。

虽然父母是第一次见到姑娘,对她的到来却很高兴,热情把姑娘让到了屋里。

我们都坐好后,我才详详细细把我回来晚了的原因解释清楚了。

父亲说:“孟姑娘,你别急,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大姑的。”

母亲对我父亲很凶,对外人始终都很和善,她让姑娘放宽心,在我家安心住下,慢慢寻找她大姑。

母亲已经热好了饭,是昨天的剩饭,姑娘来了,她重新和面,擀了面条,做了冷面,又摘来了两个西红柿,用西红柿炒鸡蛋打卤。

吃完饭,我们没有和往常一样歇晌,而是马上分头开始寻找姑娘她大姑。

我和姑娘一伙,父亲和母亲分头行动,我们兵分三路,一个村一个村寻找姑娘她大姑。

她大姑叫孟秀艳,我们这一带姓孟的少,半天时间过去了,要天黑了,还是没能找到她大姑。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父亲找到了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让他们有自行车的骑上自行车,有摩托车的骑上摩托车,大家分头行动,帮助找人。

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在大家的帮助下,很快就打听到了在十里外的留守营,有一个女人叫孟秀艳,年龄和模样都与姑娘的大姑差不多。

我们去了留守营,见到了孟秀艳。

两个人见面,姑娘喜极而泣,孟秀艳也是喜出望外,没错,这个孟秀艳就是姑娘的亲大姑。

寒暄过后,孟秀艳说:“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帮忙,我侄女不一定能找到我,你们别回去了,在我家吃饭。”

我们不想麻烦她,可孟秀艳一再挽留,我们只好留下了。

我母亲帮着孟秀艳下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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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秀艳说:“要是有一条鱼就好了,我侄女喜欢吃鱼,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

孟秀艳让老公去买鱼,我母亲说:“别去买了,不一定能买到,我家孩子爸摸鱼有两下子,让他去摸一条吧。”

为了安全,有个照应,我和姑娘跟着父亲一起去了小河沟。

我们没往水深的地方走,那天的时气真是太好了,没费力父亲就摸到了两条鱼,每一条都有三斤多重。

父亲对姑娘说:“谢谢你了闺女,因为你我才有机会摸鱼,不是看你的面子,你大娘说啥也不会让我下河摸鱼的。”

姑娘说:“我大娘是为你好,想吃鱼了就买一条,别让我大娘担心。”

父亲说:“我知道你大娘是为我好,可是有一点你不知道,下河摸鱼是我的乐趣,自己摸的鱼和买来的鱼不是一个味道啊。”

姑娘似乎懂了,呵呵呵笑了。

那天在姑娘的大姑家吃完饭,我们又聊了一会儿,我们就告辞回家了。

姑娘和她大姑大姑父一直送到了村口。

帮助姑娘找到了她大姑,不过是我们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过了几天也就把这件事慢慢淡忘了。

然而没想到,一天姑娘的大姑拎着两条鱼,带着大姑父,他们来到了我家。

他们是来感谢我们的,感谢的话说完,姑娘的大姑说:“我们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我大哥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远嫁他也舍得,我想把侄女留在身边,给我做个伴,侄女自己也愿意,我问过她了想找个啥样的,你们猜她说啥?”

我急忙问:“她说啥?”

姑娘大姑说:“她说她已经有了意中人,就是那个把她追进杨树林,又背她去卫生院的人,她唯一担心的是,那个人可能有对象了,也可能并不喜欢她。”

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没羞没臊,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拍着胸脯字正腔圆说:“我还没有对象呢,我喜欢她。”

我父母笑得前仰后合,大姑和大姑父笑的脸上都是褶子。

后来我和姑娘就结婚了。

一年多后,她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子随我父亲,喜欢吃鱼,我父亲有了理由,经常打着为了我儿子的名义去河里摸鱼。

我母亲不是像以前那么反对了,但每次都提醒他注意安全。

时光如梭,几十年过去了,我父亲老了,不能去河里摸鱼了,我儿子也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

儿子有机会回来,他就下河摸鱼,有时摸不到,他就买一条说是在河里摸的,我父亲依然吃得津津有味,说是河鱼的味道。

我问父亲:“河鱼是什么味道?”

父亲意味深长说:“河鱼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家的味道就是河鱼的味道,你懂了么?”

我说懂了,父亲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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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味道应该就是那种甜而不腻、清新爽口、回味悠长的人间烟火味吧,我是这样理解的,希望我的理解是正确的。

你认为家的味道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呢?欢迎赐教,不胜感激,我也好在父亲面前炫一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