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廷惨案：世界历史上最机密的屠杀|俄罗斯|斯大林|纳粹

▲根据真实事件拍摄的电影《卡廷惨案》

卡廷惨案：最机密的屠杀

作者｜余蓓

原载｜《保密工作》

刊期｜2011年第5期

图源｜网络

（本文约2600字）

▉谁屠杀了两万多波兰战俘

1939年9月1日，纳粹德国对波兰发动闪击战，占领波兰西部地区。半个月后的9月17日，苏联军队从东部进入波兰，占领寇松线以东的全部波兰领土，俘虏约25万名波兰军队官兵。

苏联随后将波兰官兵分别关押在一些新建的战俘营，其中的斯塔罗别利斯克、科泽利斯克和奥斯塔什科夫三个战俘营，关押着共15131名波兰战俘。

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7月，德军占领了苏联的斯摩棱斯克州。1943年春，德国作战工兵师为修复斯摩棱斯克及其附近遭到炸毁的铁路、公路以及其他工程，把强行招募来的罗、捷、匈、波、荷、法等国的劳工，驱赶到卡廷森林里劳动。4月13日，几名劳工在工作的时候，挖到一座埋着许多军官和士兵的坟墓。德军发现，这些官兵身着波兰军服，并且大都是在后颈处一枪致命，于是便找来一些纳粹官员着手调查。

随后，德军发表声明：经德方组织的国际委员会验尸确定，这些波兰官兵死于1940年春，是被苏联人杀害的。希特勒抓住卡廷森林事件大肆渲染，柏林电台将此消息一宣布，立刻震惊了世界，在反法西斯阵营内部，苏、波、英三国的关系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两天之后，苏联政府发表声明说，这一暴行是德国人干的，德国企图嫁祸于人。4月16日，流亡伦敦的波兰政府要求国际红十字会前去实地调查，并要求苏联提出正式报告，说明流亡苏联的波兰官兵的下落。4月21日，斯大林通知丘吉尔和罗斯福，他准备与西科尔斯基总理的波兰流亡政府绝交，因为这个政府听信法西斯的诽谤。丘吉尔和罗斯福呼吁斯大林改变决定，希望他维护盟国之间的团结，共同对敌。但是，4月25日，苏联还是宣布与波兰政府断交。

1943年10月初，苏联红军解放了斯摩棱斯克州。苏联政府成立了“德国法西斯侵略者在卡廷森林枪杀被俘波兰军人事件确认和调查特别委员会”，针对德国的声明，组织了一个“反调查”，邀请了西方记者数十人，由向导带领对卡廷森林的大墓进行了一次参观。此举目的是要外国报刊相信，在那里挖掘出来的波兰军人尸体，是德国人在1941年夏末秋初枪杀后掩埋的，并不像德国人先前控告的那样，是俄国人在1940年春天干的事。

记者们被指点看了七座大墓，然后又看了苏联医生正在进行的许多尸体解剖。美驻苏大使哈里曼的女儿、战时情报处工作人员凯思林是这个记者行列中的一员，她写道：俄国人从波兰死者的口袋里掏出来的文件中，发现一份日期是1941年夏的信件，这倒是个极好的证据。但是，也有许多不一致的地方，例如有些死者的口袋里有1940年3月和4月的报纸和信件，包括一份4月11日的《消息报》，这点点滴滴的证据正好与苏联论点相抵触。

1945～1946年，在纽伦堡审判德国战犯时，到底谁屠杀了波兰战俘的争论再起。苏德双方都拿不出强有力的证据，此案遂成为二战以来悬而未决的谜。苏联史著对此始终讳莫如深，竭力闪避。

▉波兰红十字会的秘密报告

卡廷悬案的真相，一直是波兰人民、议会和舆论界最为敏感和关心的问题。波兰政府在华沙的公共墓地上专设了“卡廷公墓”，每逢节假日，前往那里凭吊的人络绎不绝，鲜花堆积如山。

为了满足波兰人民的心愿，1987年4月，波兰统一工人党第一书记、国务委员会主席雅鲁泽尔斯基出访苏联，和时任苏联最高领导人戈尔巴乔夫会谈，双方签署了《波苏意识形态、科学和文化领域合作宣言》，决定解决两国关系史上的“空白点”和“悬而未决的问题”。按照这个宣言精神而成立的两国历史学家联合委员会，决定对卡廷事件进行全面调查。

1987年7月11～14日，戈尔巴乔夫访问波兰，两国发表的联合声明在谈到对查清波苏历史遗留下来的“空白点”问题时强调指出，“应该加快调查速度，更深入地引用可靠来源的材料，调查两国关系史的各个方面。”

波苏史学家联合委员会波方成员、波兰研究二战史的著名专家沃会·科瓦尔斯基教授指出，1943～1944年间，就这一事件所进行的调查工作，前后共公布过三个文件，但是，所有这些都缺乏来自波兰方面的材料。经过多次寻找，沃·科瓦尔斯基教授终于在伦敦的英国外交部档案馆中找到了一份非常珍贵的文件，这就是1943年6月波兰红十字会秘书长卡·斯卡尔仁斯基在波兰红十字会总部会议上的“秘密报告”。1945年6月，这个文件仅有的一份打印件，由卡·斯卡尔仁斯基委托英国驻华沙大使馆临时代办里·汉凯伊保存，这个文件几经周折，于1946年春被存放在伦敦的外交部档案馆里。

1989年2月18日，波兰《复活》报以《来自卡廷的报告——波兰红十字会的秘密报告》为题，将这份文件首次公布于众。

▉斯大林批准，贝利亚实施

该报告提供了如下事实：

1940年3月5日，苏联内务人民委员（内务部长）贝利亚专门就对两万余名以波兰军人为主的战俘实施枪决一事写出报告，上交斯大林和联共中央审批，随即获得批准。

1940年4月初，处决波兰战俘的行动正式开始。数百名战俘分别从三个战俘营被带上汽车，秘密运往行刑地卡廷森林。行刑人员站在波兰战俘身后，用手枪对着他们的后脑开枪。掩埋之后，苏方人员在上面铺上了厚厚一层土。不久，第二批战俘又被运到该地被同样处理。直至当年5月中旬，苏联方面在卡廷森林共处决波兰战俘4421人，他们被分别埋入八个大坑，上面铺满松树叶和白桦树叶。

除卡廷森林外，苏联方面还在斯塔罗别利斯克战俘营枪决了3820人，在奥斯塔什科夫集中营枪决了6311人，在西乌克兰和西白俄罗斯的其他战俘营和监狱枪决了7305人。

共计两万余名波兰战俘被枪杀，其中包括波兰军人、知识分子、政界人士和公职人员。

▉“历史不能被原谅”

2010年4月28日，时任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下令公开俄方掌握的卡廷事件历史文件，其电子文本发布在俄联邦档案署官方网站上。这是俄方首次向公众公开卡廷事件的相关材料。2010年11月26日，俄罗斯国家杜马进行了一次不同寻常的讨论会，在会后发表的声明中，俄杜马表示，“过去的保密文件，以及如今的出版物不仅再现了这一惨剧，还揭示了斯大林和时任其他苏联领导人直接下令，制造了卡廷森林的惨剧。”

尽管俄罗斯这一行为很可能是对内、对外政治博弈的结果，但其产生的影响是积极的。正如波兰人所说，“历史不能被忘记，也不能被原谅。”

不幸的是，2010年4月10日，赴俄参加卡廷惨案70周年纪念活动的波兰总统卡钦斯基乘坐的飞机，在俄罗斯西部斯摩棱斯克州坠毁，卡钦斯基在空难中丧生，机上132名乘客全部罹难。这一事件发生在卡廷惨案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纷争，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对于波兰人而言，这是对卡廷悲剧记忆的叠加。

2010年4月17日，时任俄罗斯总理普京在卡廷纪念碑前单膝跪地，纪念死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