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鲍里斯，你的欧洲怀疑论在许多方面都失败了。
英国大规模废除欧盟法规的激进计划已被放弃。| 托尔加·阿克曼/法新社，盖蒂图片社
英国选民将于周四前往投票站，参加他们脱欧后的首次大选。然而，英国脱欧的梦想在很多方面已经破灭。
所有关键的“脱欧”人物都已退出舞台。在赢得压倒性胜利五年后，鲍里斯·约翰逊离开了议会，靠演讲和报纸专栏赚取数百万美元。迈克尔·戈夫选择退出政坛，而不是在反对派中度过余生。多米尼克·卡明斯则把时间花在写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抖音和中央情报局的博客上。
英国脱欧的策划者们正在考虑十年后失去权力的问题，而他们在2016年公投期间所设想的国家似乎比以往更加遥不可及。
将欧盟法规从英国法规大全中彻底删除的激进计划已经被放弃。自由贸易协定的好处已被证明难以实现。英国的公共服务远未达到预期的提升，在许多情况下几乎停止运转。从国外移居英国的人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这并非脱欧支持者所希望看到的。而且有充分理由怀疑英国脱欧浪潮是否已经过了高点。
基尔·斯塔默领导的工党似乎将在7月4日的选举中赢得历史性多数席位，但工党承诺基本维持当前的脱欧协议。希望英国能在他的领导下重新加入欧盟的留欧派支持者可能会感到失望。工党的口号是“让脱欧发挥作用”。
基尔·斯塔默领导的工党承诺基本维持当前的脱欧协议。| Alishia Abodunde/Getty Images
基尔·斯塔默领导的工党承诺基本维持当前的脱欧协议。然而，脱欧派不相信斯塔默——这位社会民主党人此前曾呼吁举行第二次公投，希望借此扭转脱欧局面——能够完成这项工作。事实上，他们根本不相信他。
“恐怕工党没有正确的直觉，”现任政府大臣、议会中保守党欧洲怀疑论立法者的长期领袖史蒂夫·贝克说道，“这很可能只会把事情搞砸。”
随着选举的临近，工党暗示愿意在农业、食品和化工等领域遵守欧盟规则。反对党财政主管、影子内阁财政大臣雷切尔·里夫斯上月对《金融时报》表示：“我认为没有人会因为对欧洲化学品法规感到不满而投票支持脱欧。”
丹尼尔·汉南是英国保守党欧洲议会议员，他反对欧盟已有20多年，是一位坚定的欧洲怀疑论者，他担心工党会走得更远。他还抗议说，他在2016年出版的倡导英国脱欧的书中有一大段内容专门讨论欧盟化学品监管的弊端。
汉南说：“请注意，工党的计划不是为了相互承认，而是建议英国跟随欧盟的任何行动。还记得基尔·斯塔默如何不断要求进行第二次公投吗？唯一的问题是，工党将付出什么代价才能重新获得[欧盟委员会主席]乌尔苏拉·冯德莱恩的好感。”
英国国民议会选举 民意调查
汉南预计工党将彻底“放弃放松管制”，并使英国“重新回到欧盟的标准化轨道”。他表示，这样一来，英国将停止在全球范围内签署更多脱欧后自由贸易协定的努力。
自由贸易愿景
与非欧盟国家签署自由贸易协定是英国脱欧的一大承诺，也是脱离欧盟关税同盟和监管轨道的最重要经济理由之一。英国智库“欧洲变革”的研究员乔尔·雷兰德（Joël Reland）表示：“大致而言，我们的论点是，虽然与欧盟的贸易会减少，但与更广阔世界的贸易会增加，从而弥补这一损失。”
然而，这些协议是否值得呢？苏塞克斯大学包容性贸易政策中心的经济学家尼古洛·坦贝里（Nicolò Tamberi）指出：“简而言之，不值得。”坦贝里解释，自英国脱欧以来签署的大多数协议都是“替代欧盟协议的协议”，例如与韩国和墨西哥的协议。而与澳大利亚或新西兰的真正新协议，则是与“小国和非常遥远的国家签署的协议，这些国家不是英国的自然贸易伙伴，不能带来太多好处。”
事实上，官方数据有些令人尴尬。英国政府预算责任办公室认为，从长远来看，英国脱欧将使英国GDP下降约4%，这一数字最近一次是在2024年3月确认的。相比之下，英国政府自己的估计是，英国脱欧后与澳大利亚达成的新贸易协定的价值仅占英国GDP的0.08%。与新西兰的协议甚至更小，仅为0.03%。CPTPP作为印太地区的旗舰协议，价值仅为0.04%。这些充其量只是微不足道的收益。
“我认为，基于这些前提，这种说法从根本上是站不住脚的，”雷兰德说，“它们根本无法弥补已经失去的东西。”
政府部长们似乎已经认识到这一点，至少是心照不宣。英国脱欧支持者、商务和贸易大臣凯米·巴德诺奇（Kemi Badenoch）在就职时表示，她的办公室将不再充当事实上的“自由贸易协定部门”。她减少了寻求新自由贸易协定的力度，并让官员们专注于达成更少、更好的协议——事实证明，这一议程同样具有挑战性。
巴德诺克和首相里希·苏纳克也不情愿地承认，英国脱欧的一个长期承诺不太可能在短期内实现：与美国达成贸易协议。该协议是华盛顿政治变革的受害者，也是大西洋这边对英国人可能被迫接受美国美食（如氯洗鸡和激素牛肉）的担忧。
“我看不到工党政府与美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任何可能性，”雷兰德说，“这是大多数保守党首相梦寐以求的事情之一，但即使他们也无法做到。就你必须接受的美国监管标准而言，政治障碍过于强大。”
自2016年以来，英国脱欧运动领导人所认为的脱欧与英国公众实际接受的脱欧之间的脱节一直是造成紧张关系的关键因素，并使许多未来愿景破灭。“在脱欧运动中，对主权和监管自由的强调相当强烈，当然，在支持脱欧的政客中也是如此，但他们对脱欧意义的理解与公众大相径庭，”雷兰德说。“如果你看看公众对监管的总体态度，人们几乎在所有领域都支持高标准。”
欧盟法律的篝火
从工人权利到环境保护，类似的情况也时有发生。英国脱欧派威胁要将英国变成一个离岸无政府资本主义天堂，英国谈判代表偶尔以此威胁欧盟谈判代表，但实际上，在布里斯托尔或伯明翰，情况并不比在布鲁塞尔好多少。
对于许多脱欧运动领导人来说，放松管制是离开欧盟的关键，这也是该运动在保守党撒切尔主义右翼中根深蒂固的原因。1988年，玛格丽特·撒切尔本人抱怨说，她花了十年时间“在国内推倒国家边界”，却没想到布鲁塞尔又重新设置了边界——这可以说是点燃了现代英国反欧盟情绪的导火索。
但英国试图从法律中删除欧盟法律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里希·苏纳克在保守党领导竞选中最令人难忘的视频之一，就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将一堆标有“欧盟立法”的文件扔进碎纸机，同时承诺在他担任首相后的100天内“审查或废除”所有欧盟法律。保守党成员对此感到高兴，但这个想法在执政后很快就被放弃了。
理由是什么？巴德诺奇去年对失望的欧洲怀疑论议员们说：“我不是纵火犯。我是一名保守党人。”以前从未尝试过，可能是有充分理由的：没有人试图在一夜之间单方面取消其法律体系的核心支柱。保守党宣言仍然吹嘘从法典中删除了数千条法律，但却没有补充说明，大部分被删除的法规早已名存实亡。
“其中99%都是多余的——它们涉及2001年的口蹄疫危机或欧盟与所罗门群岛的贸易关系，”雷兰德说。
一些保守党人仍然梦想着当初设想的那种逐条放松管制。保守党大臣贝克表示，现在需要的是“彻底审查各项法规，以消除市场上的反竞争扭曲，并通过竞争和生产力提高福利水平”。
“我看不到工党会这么做：我认为他们只会增加官僚主义和国家的权力，这会进一步削弱我们的国家，”贝克说。
对于许多脱欧运动的领导人来说，放松管制是离开欧盟的关键。| 贾斯汀·塔利斯/盖蒂图片社
创纪录的移民水平
其他脱欧愿景也有在与政府优先事项发生冲突时爆发的倾向。移民问题可能是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的最主要推动因素，也是英国自脱欧以来真正大幅修改规则的一个领域。
尽管英国终止了与欧洲大陆的自由流动，但自英国脱欧以来，英国的净移民人数却急剧增加。2019年底，英国国家统计局记录的净移民人数为33.2万，到2023年，这一数字将飙升至创纪录的72.2万。尽管英国几乎每位政治家都告诉选民他们希望减少移民人数，但相互竞争的经济压力迫使部长们利用其对移民规则的绝对控制权来悄悄地放宽限制。
牛津大学移民观察站研究员本·布林德尔（Ben Brindle）表示：“2019年至2023年净移民人数增加的主要原因是持工作签证和留学签证的非欧盟公民数量增加。”他解释说，“随着财务状况恶化，大学开始更积极地从海外招收学生，而社会护理机构则转向移民护理人员填补空缺，因为政府资金有限导致该行业工资低、工作条件差，越来越难以留住员工。”
此外，英国脱欧公投期间曾做出大胆承诺，即从布鲁塞尔转移资金，振兴英国备受喜爱的国民医疗服务体系（NHS），但这一承诺也未能兑现。健康基金会智库整理的经合组织数据显示，到2022年，英国在医疗服务方面的支出仍将比法国、荷兰和德国少至少四分之一。健康基金会经济学家斯蒂芬·罗克斯（Stephen Rocks）在接受《政治》杂志采访时表示：“英国经济规模已经较小，而且由于脱欧，增长将更加缓慢。十多年来，经济增长乏力一直是我们在为医疗保健和其他公共服务提供充足资金方面所面临的主要问题。”财政研究所健康经济学家马克斯·华纳（Max Warner）补充道：“从许多指标来看，NHS的表现比2016-17年度要差得多。”
超越脱欧高峰
这一切加在一起，曾代表欧洲议会参加伦敦和布鲁塞尔谈判的比利时前首相盖伊·维尔霍夫斯达特（Guy Verhofstadt）认为，“脱欧高峰”已经过去了。
他告诉《POLITICO》杂志：“我认为，选举过后，我们将看到越来越多的压力，要求我们逐步回归到更明智的做法上来。”
在英国脱欧公投期间，英国人热爱的国民医疗服务（NHS）有望通过从布鲁塞尔转移资金而得到振兴，但这一大胆承诺也未能兑现。| 彼得·尼科尔斯/盖蒂图片社
“我认为，保守党强硬派决定推行硬脱欧时，形势达到了顶峰，我们已经达到了极限。”
对于现任欧洲运动竞选主席的维尔霍夫施塔特来说，脱欧派的最大错误就是决定离开欧盟单一市场。
“如果你切断与主要出口市场的联系，就会遇到困难。每个经济学家都明确指出了这一点，”他说。
“我认为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还会继续。英国已经重返地平线；明天可能重返伊拉斯谟计划，后天重返关税同盟、防务等等。
“然后，也许人们会问自己，为什么我们不在其中？因为我们遵守这些规则，也许我们最好对这些规则有发言权。”
但对于贝克来说，他现在正在考虑在一个远离他所想象的英国脱欧的国家里度过政府以外的生活，真正重返欧盟的前景似乎仍然遥不可及。
“欧盟不想让我们回去，”他说，“他们也不想重新谈判花了八年时间达成的解决方案。
“我们可以期待英国与欧盟签署的两项关键脱欧后协议——《贸易与合作协定》和《温莎框架》——得到合理的调整和改进。任何政府都会这样做。
“但我认为，我们与欧盟关系的总体框架已经确定了一代人——我认为，持相反观点的人是异想天开。”
作者简介：乔恩·斯通 (Jon Stone) 是伦敦 POLITICO 的欧盟-英国记者，负责报道英国与欧盟的关系并撰写每周新闻通讯《Ex Files》。乔恩之前曾担任伦敦《独立报》的政策记者。乔恩还曾在布鲁塞尔生活过三年，担任《独立报》的欧洲通讯员。
文章信源：Politico
信源简介：《政客》杂志（Politico）是一份国际知名的政治新闻媒体，专注于报道和分析全球政治动态、政策变化和政府事务。由两位前华盛顿邮报记者创立,其内容覆盖广泛，从深入调查报告到即时新闻更新，涵盖美国、欧洲和世界其他地区的重大政治事件。《政客》以其严谨的新闻标准、专业的编辑团队和独特的视角赢得了广泛的读者群体，包括政界人士、政策制定者和关心时事的公众。该杂志以多平台发布，包括在线网站、印刷版和移动应用，为读者提供便捷的访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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