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翻开这本记下我无尽思绪的笔记。
亲爱,你匆匆离别,还没来得及来家里坐坐,就这么一走五年。现在,我想简单告诉你我家附近的情况。
在我家的左边不远,是一条山泉水形成的小溪,常年流水潺潺,似呢喃低吟,越流越远,给这宁静的荒山野岭,奏上了一曲悦耳动听的交响乐。
离我家稍微高那么一点,我家利用粗大的竹子,经过修整,架竹笕引水进家,成了我家的纯净水水源,不仅吃、洗一应用度,还在另一边按上了水碓,利用水的力量,转动大水轮,进行自动舂米,还能利用这架设的竹笕水,浇玉米地和水稻,多好!是吧?
这些地有一部分是祖辈上留下来的,有小部分是近几年烧荒开垦的。地很薄,山坡上只能种点玉米,只有靠近平洼的小地块种点水稻。但不管种什么,收成稀松。曾经听在这参战的军人说,主要是缺肥料,在他们南方老家,水稻亩产四五百斤。别说边民们不信,我也不相信。如果这么高产,边民们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这两年,我跟着母亲下地,已经掌握了所有翻整地、下种、插秧、施肥、浇水等等农活技巧。没有什么天生就会,也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一切都是事在人为,只要愿意学,都能学得会。在我们这,如果不上学,十三四岁就开始跟着母亲下地干活,母亲会把家里外头女人应该掌握的大小事都教会女儿。
在我们这儿,女人才是扛起生活的整个天。
面对生活的琐碎艰难,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母亲的抱怨,父亲外出挖药,给人看病,不在家比在家的时间多,家里的大小杂事,吃穿用度,全靠我妈一人打理,我妈总能把家整理得井井有条。地里的所有农活,都靠我妈,有时干半天活,还要急着回家给我和我爸做饭。
相比较而言,我家的生活条件已经好于其他人家。因为我爸给人看病,医术也不错,乡里邻居都热络熟识,有时人家会送来两三个鸡蛋,收玉米时送来十个八个玉米棒子等。总起来说,家里的生活,是比较过得去的。不过,乡里都熟悉,有时邻居来借点玉米,我妈也不好拒绝,多少给点儿。极个别青黄不接的时候,到了自己家里等米下锅,我妈考虑乡亲也不好过,就到自己的亲戚家借粮。有时我不明白我妈的做法,埋怨道:“那些借我们粮食的也不知道还,应该要回来。”我妈告诉我说:“大家都是最难的时候,怎么好问人家要?可不能干雪上加霜的事。”
日子就在这种紧紧巴巴、平平淡淡中度过,我被爸妈呵护着,从来没意识到吃饭难、生活愁的滋味,虽然吃得不好,但从来没让我饿肚子。我习以为常从小到大的生活,甚至认为过什么样的日子,生活好不好、幸福不幸福都是与生俱来的,像我,过着比同龄人好一些的生活是应该的。
直到有了孩子,我才逐渐明白,上天不会因为我的泪水就大施仁慈,生活不会因为我的娇贵而格外开恩。有鸟语花香,也有泪水流伤。岁月展现给我的,并不全是晴天浩荡。
起初,父母不让也不忍我下地,还拖着个孩子。可是我明白,每个人都扮演着不同于别人的角色,承担着生活给予的种种压力,都应该履行自己的责任与义务。我必须面对现实,接纳自己的人生。父母在,是我的靠山。百年后,我不仅是我自己的靠山,也是这个家的靠山。
这天我和我妈在稻田里插秧,儿子在稻田的一边自己玩耍,看到他在田埂上跑,我叮嘱他:“小雨,田埂那么窄,慢慢走,不要跑,一不小心,你会摔倒在稻田里。”没过几分钟,他还真是摔倒在稻田里了。不用说,全身湿透沾满泥巴。我妈心疼小雨,我却比较坦然。在我看来,只要伤不着,就不用大惊小怪,每一次贪玩的任性,摔跤也好,流泪也好,都是对他的磨练和体验,都有各种独特的成长价值。
给孩子讲道理,他不一定能听进去,但是,他受点挫,吃点小苦头,自然会幡然醒悟,一次就记住道理,还能磨练孩子的心智,提高孩子的耐挫力,也能提升孩子处理困难的能力,应该大胆让儿子享受童年,在得到快乐的同时学会人生的道理。我相信,以后再来,儿子不会再次摔倒在稻田里。
也许人生,就如这一季稻米,播种、插秧、浇水、施肥、防病虫害,需要付出全部的心血,最终才会丰盈,收获成熟。
下午回到家,儿子坐在门口,两手托着腮,盯着远方出神。难不成在稻田里摔一跤让他学会反思了?我好奇地在他旁边坐下。
“想什么呢,小雨?”
他伸出手指,激动地指着远山上边的云彩:“妈,你看,多像一匹奔跑的马?后边好像还有小马。”
“嗯,确实很像!”之前没注意过天空,经儿子一说,我也被变幻的云吸引了。
小孩子对外界世界的丰富程度让我羡慕,他会对着天边变幻莫测的云彩出神,幻想着无穷无尽的飞云乱渡的精彩……每一棵小草,每一朵野花,每一缕阳光,这些在我们眼前难以察觉的事物,似乎都在他的眼前跃动。
陪儿子看云,是一种特别的闲情逸致,我的心情舒展放松,疲累的身体也得到了缓解。
“你看,每朵云彩和每片树叶一样,各有各的特色。小雨,希望你长大也像一朵云,飘向自己的远方,呈现出独一无二的色彩。”我在发着感慨。
“不不不,我不想当云彩,我想当一名男子汉,保护你和姥姥姥爷。”
这份赤子之心,天真幼稚又纯粹真诚,令我欣喜感动。是啊,云彩在天上离地太远,还会到处飘荡,哪比得上男子汉,就站在跟前。我为儿子骄傲。
这一对话,我也反思了自己:大道理并不一定适合孩子的教育,父母以欣赏的眼光支持、理解和包容孩子,顺其自然,给孩子更多的想象空间和自由空间。即使有懵懂局限的地方,也是孩子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世界,他用自己的价值观念和思维逻辑去判断是非对错,父母不应该干预他的选择,打击他的探索欲和好奇心,这只会挫伤孩子的个性与自信,扼杀他活跃的思维,引起孩子的反感和不满。
选择,往往是孩子拥有独立人格的开始,任何的选择都需要大人适当的鼓励和合情合理的引导,才能让他在成长的道路上积累自信的底气和将来乘风破浪的勇气。
亲爱,你在就好了,你在,儿子会从你身上学到更多常识性的经验,习得更多男子汉的气概。父爱如山,很多方面我替代不了,你在,他会模仿你的责任和担当,从你身上汲取力量,潜移默化自己的人格特征。更为重要的是,你在,无形中会将自己社会性的一面传递给孩子。
想你很苦,生活很累,自从有了孩子,我把很多学习诗词的时间都用在了儿子身上,除了写写笔记,其他都顾不上了。我想利用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和孩子的互动上,用亲情的陪伴更好地塑造他的性格,充盈他的内心。我不可能成为他的翅膀,我会尽我所有努力为他振翅高飞打好扎实的基础。
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有了梦想的人生,才有盼头,才有让自己努力向前的动力。你和儿子都是我的梦想。我希望你早一天回来,让家庭团圆,父子相认;希望儿子茁壮成长,前途无量。你和儿子都是我的盼头,都是我好好生活的动力。
心如阴云,怎么可能撑起一方晴空?心已湿漉,怎么可能点燃快乐的火苗?我会尽努力让自己活成孩子的榜样,成为儿子眼中的世界最无与伦比的“见识”。
记得有本书上说:“只要相信,你便可以得到。”我当然相信。我只盼望着心中所想,早一天变为现实。
亲爱,相思蔓延成伤,岁月沉重着孤寂,悲伤在心底,似盘龙河川流不息,思绪像海水一样积聚,汪洋千里。但是,有思念苦,悲伤痛,也有甜蜜在心底,你一直丰盈着我的情怀,幸福和甜美一直萦绕在我的身边,就是在梦中,也在呓语所有的你,念念不忘。矛盾吗?可事实就是这样,我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
我明白,人这一生遇到的事情千变万化,有些事是出乎意料的,难以控制,难以改变,就像是天意。
诗人们告诉我,孤独是人生的常态,要学会适应和承受人生必然的孤独。从诗圣杜甫、诗神苏东坡身上,我深刻明白了人生不得不坦然地接纳自己的所有,勇敢地面对自己的生活。
古人能“一蓑烟雨任平生”,我为什么不能?我有儿子,这是我最大的希望,我有你,这是我最大的期盼,看看,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我有自己要走的路。我应该走好自己的路。
依心而行,无憾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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