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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ihu.com/question/343132504/answer

01

在曹刿的时代,战争逻辑发生了变革,

而他,是最先抓住变革的人之一。

此后,战争才开始向我们熟悉的样子演变,延续至今。

站在两千五百年的智慧上回望变革之初,觉得稚嫩是正常的。

幽王废长立幼,战败身死骊山脚下。

平王被迫东迁,王畿千里缩水一半。

桓王败于郑庄,王室威信丧失殆尽。

这一系列事件导致以周王室为核心的旧有封建秩序崩溃。

大致以此为界限,战争的逻辑分为前后两种:

崩溃前,是所谓的君子之战。

约定时间地点,摆好架势,互相冲锋,连追击的步数都有规定。

这种“战争”,实际上应该理解为一种比武审判,一种决斗。

是在绝对权威掌控下的一种争端解决机制。

华夏封建体系是周王室设计的,所有封国各安其位最符合王室的利益,互相倾轧是不被允许的。

如果某两国之间有无法调和的矛盾,那你俩就选个好日子,找个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公平公正地打一架,输家把嘴闭上,把利益让出来。

周大哥给你们做公证。

这样的战争逻辑,是不需要战略战术的。

02

崩溃后,是我们熟悉的歼灭逻辑。

大哥还威猛的时候,你不敢抢兄弟们的。

现在大哥折了,你看着隔壁兄弟家里的铜矿铁矿盐矿,你顶不住的。

就算你顶得住,你的臣子们也会让你顶不住。

利益的诱惑不断冲击脆弱的礼乐,直至将其彻底击碎。

诸侯之间相互攻伐吞并,成为大势所趋。

此后,兵法,诡道,才有用武之地。

但这种转变并非是一蹴而就的,春秋前中期有很多君子之战的残留。

比如拒绝半渡而击的宋襄公,他实际上仍把战争理解为一种决斗。

没有看清时代的变化,代价就是被淘汰。

直到春秋末期的孙武,新型战争逻辑下的军事思想才臻于成熟。

曹刿论战,发生在齐桓公继位的第一年,距桓王败于繻葛仅二十年。

王室已衰,霸主未现。

战争逻辑的变革被少数人捕捉到,但还没有成体系的军事思想。

因此,谁能提出自己的理论,并使其在战场上奏效,谁就是军事家。

尽管这些理论在今天看起来很浅显,但不要着急,给先贤们一点时间。

从曹刿到孙武,也就不到两百年。

但这两百年间演化出的军事思想却指导了接下来的两千年,甚至超出了军事的范畴。

我们活在他们的智慧中,而这种智慧,还将奏效无数个两千年。

03

况且,在《曹刿论战》中,曹刿最值得我们重视的并非其军事能力,而是他如何理解国与民的关系。

为什么他否定了鲁庄公提出的前两条,却肯定了最后一条?

庄公说,好东西我不独享,一定分给大家。

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

曹刿反驳,你分的顶多只能是身边人,又不是每个百姓都能分到,有什么用?

小惠未遍,民弗从也。

庄公又说,我如实奉献祭品,从不虚报数量。

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

曹刿反驳,神稀罕你这个?很了不起吗?

小信未孚,神弗福也。

我们追问,那要怎么样,神才会“福”?怎么样才是“大信”呢?

曹刿的意思是,百姓的福祉才是君主与神灵之间最根本的承诺,神保不保佑你,要看你替神代管百姓的情况如何。

你庄公献祭了一只羊,请问是百姓人人家里都有一只羊,还是举全国之力为你凑出了一只羊呢?

庄公最后说,大小案件,就算我不能明察,也尽量按照情理。

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

曹刿不反驳了,他觉得庄公在这点上是尽职的。

忠之属也。可以一战。

也就是说,君主也是有职责的,也是需要“忠”于什么的。

根据前两条的逻辑,君主忠于的,是百姓。

对于案件的公正处理,切实关系到每一个百姓。

犯了罪的得到公正的判罚,没犯罪的得到社会安全感。

如此,则人民都认可这个国家,可以一战。

所以,长勺之战的胜利不是简单的三击鼓的问题。

曹刿的战略思想首先发生在朝堂上,然后才是战场上。

他关注的是,如何才能惠及每一个百姓,使得上下一心,无往不利。

他肯定庄公的司法公正,认为这是鲁国当前凝聚力的来源。

同时,也通过否定前两条,对庄公提出了期望:

你身边人得到什么不重要,神明得到什么不重要,百姓得到了什么才重要。

随着兼并日趋激烈,越来越多的社会精英开始思考曹刿思考的问题。

他们提出了各自的见解,都想终结混乱,重建秩序。

而沿着这条思考的路径前进二百年,便是百家争鸣。

04

《曹刿论战》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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