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一声姐姐,从此便是一世羁绊。”
1992年底,不到9岁的李焕平消失了。
李父隐瞒实情,告诉家人李焕平被拐卖了。
此后,姐姐李海玉花了24年时间试图找回弟弟。
期间,她被人坑骗过,还差点被人拐卖。
因长年在外,她的两段婚姻均以失败告终,两个女儿也都留给了前夫。
但她都没有放弃。
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弟弟更重要的了。
直到4年前,她找到犯罪嫌疑人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父亲编织的谎言。
弟弟不是被拐了,而是被杀害了!
追凶24年,李海玉都经历了什么?
困在往事里的她,还能迎来新的生活吗?
1977年,李海玉出生于湖南邵阳新宁县。
上有三个姐姐,下有一弟一妹。
弟弟李焕平,比她小6岁。
彼时的湖南农村,重男轻女之风盛行。
在李海玉的记忆里,弟弟的出生是她体会到幸福的开始。
“没有生我弟弟的时候,父亲不许我坐在他腿上撒娇,还经常对母亲动手。
自从有了弟弟,父亲爱笑了,也不反对我坐在他腿上撒娇。”
这让李海玉认为,自己的幸福都是弟弟带来的。
直到1992年底,李焕平的消失撕碎了李海玉一家人的生活。
在这一年,李父带着一家到广东做生意,承包了一片橘子园。
一个矮个子、方脸的年轻人来到橘子园,称自己也是湖南人。
他叫易某青,21岁,打算在附近找一份工作。
听到是老乡,李父就把他留了下来,看守橘子园。
一开始,李家和易某青的关系很好。
但没多久,就因为大约40元工资发生争执。
双方没谈拢,爆发了肢体冲突。
临走时,易某青撂下一句狠话,要让李家断子绝孙。
李父没当回事,可就在两天后,他唯一的儿子李焕平消失了。
李父意识到易某青真的对儿子下手了,立刻报警。
同时,他还和村民寻遍了周边的村庄,一无所获。
李父猜测,儿子可能被易某青拐卖了。
他让妻子回老家看好其他孩子,自己则留在广州继续寻找儿子。
两个多月后,一名村民在甘蔗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李父前往现场辨认,认出尸体上的衣服与李焕平生前所穿着的一致,右手大拇指弯曲的细节也相符。
他既害怕妻子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又害怕面对妻子和女儿的责备,就把小儿子遇害的消息隐瞒了下来。
直到2020年易某青被捕前,李海玉和母亲一直以为李焕平是被拐卖了。
李焕平被“拐走”后,李父似乎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不爱笑,跟谁也不说话。
“弟弟失踪后,爸爸就不回老家,也不打理生意了,还总和妈妈吵架。”
李海玉性子急,追问弟弟是在哪丢的。
李父要么沉默,要么转身走开,要么骑自行车出去寻找易某青。
“好不容易有了父母的疼爱,突然没有了。”这让李海玉难以接受。
也许,找回弟弟就能结束一切不如意,这个家就回归到以前的快乐和幸福。
1997年,20岁的李海玉决定辍学,边打工边找弟弟。
在外地,只要听到熟悉的乡音,就问对方有没有见过易某青。
一有消息,李海玉立马外出寻找。
为此,李海玉不得不两三个月换一份工作。
她去过广西、云南、贵州、福建、浙江等多个省份,有钱住便宜的小旅馆,没钱就睡在公园的长椅上,或者睡车站。
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让她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
一到阴雨天,就疼痛难忍。
期间,李海玉被骗过很多次,还差点被拐卖。
一次,有人冒充“宝贝回家”网站的工作人员,骗走了她六七千元。
还有一次,有人说知道易某青的线索,把她骗到了广东。
幸亏李海玉听得懂广东话,假装要上厕所才得以逃脱。
这次遭遇过后,李海玉变得谨慎多了,但后来还是被老乡拐卖了一次。
“那个老乡说我弟弟在某个山区,我相信了他。哪知他以2000元把我卖到了一个男人家。”
对方把她关到二楼的房间。
李海玉不顾生命危险,拉开窗户跳了下去。
好在有好心人相助,这才得以回到打工的工厂。
2003年,李海玉成家了,并于次年生下女儿。
可她的一颗心,始终都在弟弟身上,没有办法像普通妻子一样,在家相夫教子。
这段婚姻很快走到了尽头,女儿自此跟着前夫生活。
后来还有一段婚姻,也是如此。
2008年,李海玉和妹妹在广州开了家理发店,但并没有放弃寻找弟弟的念头。
这些年来,为了寻找弟弟,李海玉搭上了自己的前途和婚姻,也失去了做母亲的幸福。
值不值得,李海玉没有想过。
但好在有了线索。
2012年,李海玉从老乡那里打探到了易某青老家的位置。
对方说他没有死,还在外面当了大老板。
李海玉顿时有了希望,决定去老家蹲守易某青。
她也不是闲等。
家里的房子没人住倒塌了,她拿出在广州干理发挣的钱开始建房子。
她想着,要是弟弟回来了,不能没有房子住。
到了那个时候,她要从街上放鞭炮,一直放到家。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有弟弟,母亲有儿子。
遗憾的是,李父没有等到房子建起的那一天就走了。
2014年,积郁成疾的李父离开人世。
临终时,他反复叮嘱李海玉:
“你一定要找到易某青,将他绳之以法。”
这番话,更是坚定了李海玉找易某青的决心。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要抓到易某青,把弟弟带回家。”
转机发生在2016年。
2016年,李海玉在易某青家门前的水塘边,看到了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长相像是父亲遗书里描述的那个男人。
但她不确定对方就是易某青,试探地问:“易老板,你回来啦?”
对方回问:“你是谁?”
李海玉谎称自己曾在他手下打过工,他没印象了。
走之前,李海玉不但用手机偷拍了易某青的正脸照,还加了他的微信。
随后,她了解到易某青改名为易某华。
为了让易某华亲口承认自己就是易某青,李海玉始终与对方保持微信联系。
这一网聊,就是3年。
一次,易某青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让她跟他去开房。
那一瞬间,李海玉产生了亲手复仇的念头。
“我想过要不要在身上藏一个刀片。
我老家里养了很多狗,还想过把他骗到家里,让狗咬死他。”
她策划了不下十个复仇方案,但一想到母亲,就狠不下这个心。
2019年3月5日,李海玉和易某青已经足够相熟。
她在微信上问对方:“我们都叫你易某青,人家怎么叫你易某华?”
对方回复:
“我是易某华,易某青是学校读书的名字,两个名字,就是一个人。”
掌握到确定证据的李海玉十分激动,第一时间向湛江雷州市公安局报警。
2020年5月22日,潜逃27年的易某华终于被捕。
据当地媒体报道,易某华归案后曾痛哭流涕地说:
“对不起那个孩子,这辈子也偿还不了他,下辈子一定还!”
想到父亲临终前的那句“绳之以法”,这一刻,李海玉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真正含义。
这二十多年来,带弟弟回家是李海玉的执念。
谁能想到,弟弟竟然早已遇害?
李海玉悲痛万分,瞬间像是回到了不被父亲疼爱的幼年。
“我觉得我好像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
此刻的李海玉没有想过,后面发生的事情会更让她崩溃。
她想着,不管怎样,自己已经为弟弟讨回了公道,也算是对得起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由于证据不足,易某华在押半年后又被释放。
得知消息的李海玉,在自家门前崩溃大喊:“老天无眼!”
在李海玉朴素的价值观里,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不能理解,也无法接受,甚至一度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
好在,她又一次挺了过来。
不断向有关部门申诉,要求重新调查此案。
2022年2月20日,雷州警方挖到了掩埋李焕平尸骨的坛子碎片。
2022年11月,广东省人民检察院在立案复查过程中补充了部分新证据,该院认为,现有证据足以认定易某华杀害被害人李某平的犯罪事实,易某华构成故意杀人罪。
2024年2月6日,李海玉接到湛江市人民检察院电话:
易某华,正式被捕了!
收到消息的李海玉,泪流满面。
她终于为弟弟报仇了。
如今的李海玉,已经47岁了。
她住在为弟弟修建的房子里,陪着老母亲惨淡度日。
写到这里,内心十分沉痛。
比起来年少遇害的弟弟,我更想跟大家聊的是姐姐李海玉。
她最美好的二十多年,都在替弟弟奔走。
从未计较过得失,从未想过生死。
无法想象,她被拐卖到山区,从二楼跳下来,带着伤痛逃跑时怎样的心情;
无法想象,她做出放弃婚姻和女儿,继续寻找弟弟下落这一决定又该是怎样的痛苦难忍;
更无法想象,当她九死一生抓到罪犯,却被告知弟弟已经不在人世,又该是怎样的晴天霹雳。
她的人生,仿佛就是为了找弟弟而赋予意义的,结果到头来发现是个天大的谎言。
这又该是何等悲凉。
但她从未埋怨过,她一一挺过来了。
杀人偿命,这是她朴素的人生观。
她只要罪犯付出该有的代价,这是她对正义的坚守,更是对亲情的无私。
回过头看,李海玉为亡弟追凶的故事令人动容,但却不值得歌颂。
弟弟的到来,对她来说是福气的象征。
弟弟的离去,对她来说是不幸的开始。
她这一辈子,都活在弟弟的阴影下。
从未想过,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己也可以赋予生活的意义。
这无疑,是不幸的。
我由衷希望,这个世界再也不要有下一个李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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