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小时候,我为了救他,落下了结巴的毛病。

可是他却嫌弃我:“我不可能娶一个结巴为妻!”

“救命之恩,我家早已经还了,为何还要搭上娃娃亲?”

我果断离开,几经辗转,来到远离京城的小县城里开起了绣庄。

他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红着双眼,声音颤抖地提起:“晚晴,我们是有娃娃亲的。”

身后一个男人轻轻地抚上我的肩头,微微一笑:“这位兄台,不好意思,她是吾妻晚晴。”

1

我提着食盒去给江瑾穆送养神汤,刚走到门口,里面便传来了男子的谈笑声。

“阮晚晴又怎样?谁会娶一个结巴为妻?”

我的脚步微微凝滞,屏住呼吸,那是江瑾穆的声音!

“我真是烦死了!我娘老是让我娶她!”

“江公子,不是听你娘说过,你们俩小时候定过娃娃亲的吗?”

江瑾穆顿了顿,随即用毫不掩饰的厌恶语气说道:“你会和一个结巴在一起?”

“虽然她小时候救过我,可是我家收养了她,我娘对她不错了,她还想怎么样?”

“整天只知道讨好我娘,若是我,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里面传来一阵哄笑。

“江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那阮晚睛长得可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你真不想娶?”

江瑾穆嗤笑一笑:“你们谁要娶她,尽管找我娘提亲,我绝不拦着,反而会给你们送上一份大礼,终于可以把这个讨厌鬼送走,我高兴得来不及!”

我伫立在门口,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低头定定地瞧着手中的食盒,突然间很想笑出声。

原来,在他的心中,我是如此不堪!

江瑾穆的爹爹是左右大将军江惟平,我爹是一等侍卫,两人相交甚好。

我七岁那年,恰巧我爹带我去江家做客,江瑾穆差点被贼人掳走。

我为了引开了那些贼人,与他交换了外衣,结果被当成目标对象抓走。

虽然后来被救回,我却一反常态,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口吃。

大夫说我这是被惊吓过度。

我爹找尽了大夫,口吃的毛病始终不见好转。

江家自责不已。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当时脑子里只想着爹爹以前说过的话:“江将军爱民如子,对我们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晚晴,你记住,以后一定要报答江家!”

我的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楚,思忖片刻,便要转身离开。

这时,门开了。

“阮晚睛?”

2

我没有走掉,反而被他的朋友带进了雅间。

几个朋友面面相觑,闭上嘴,向我投来疑惑的目光。

江瑾穆根本不抬头看我一眼。

我稳了稳心神,艰难地开口:“娘让我给你送养神汤,她说你备考科举——”

不等我说完,他不耐烦地打断道:“罢了,既然你听到了,那我就挑明了罢。”

我索性闭上嘴,静静地盯着他。

他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阮晚晴,那娃娃亲,那是很久之前的事,而且我爹娘都没有和我商量过。”

“总不能因为我爹娘一时冲动所说的话,你就当真了吧?”

我木然地摇了摇头,艰难地呼吸着。

他冷冷地说道:“年少定下如此荒唐的娃娃亲,根本就不作数。而且你如此讨好我娘,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娘心肠好,一时心软收养你,你既然如此讨好我娘,更应该劝我娘,不要乱点鸳鸯谱!”

我一声不吭。

许是我的状态太安静, 江瑾穆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没什么说的,就别开口了。三句话你又说不明白。

可别回家哭给我娘看,让我娘又以为我在欺负你。 ”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江瑾穆,他不知道的是——自从我上了私塾后,我就努力在锻炼口语,虽然不是特别流利,但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突然没有了想说话的欲望,索性快速地将食盒放在桌上:“娘说让你多喝点。”

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江瑾穆愣了愣,下了命令:“回来。”

我微微一顿,稍稍侧过头去看着他:“还有什么事?”

江瑾穆大步走到我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我,大概是想从我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悲痛或心碎的情绪。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冷笑道:“你是想回去向我娘告状吗?害得我被骂,是吗?我警告你,你可不要——”

没等他说完,我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好!”

我转身离开,这次并未做任何停留。

其实,他说的告状,我只做过一次。

3

那是我刚被接到江家时,江母见我爱看书,便与江父合计,将我送到了江瑾穆所在的私塾,与江瑾穆成了同窗。

现在想来,那时他就很讨厌我了。

他不准我喊他哥,不准与其他同窗说我是被他家收养的,更不准提我们有娃娃亲这件事。

然后极力远离我的世界。

因为我的结巴,被其他同窗嘲笑与盘问,我急哭了,泪眼汪汪地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却闪在一旁,避而不见。

回到家中,我委屈地向江母诉说在学堂里受到的白眼,不明白为何哥哥不管我?

第二天,他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瞪着我:“阮晚晴,你记住,你离我远一点,别找借口,帮着我娘来监视我,我已经是大人了!”

于是,我真的远离他了。

再后来,我一心只想读书,学女红,尽量让自己充实起来,学到更多的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京城里最抢手的绣品就是出自我手。

我已经偷偷攒了一大笔钱,等我成年了,我就可以离开江家。

满十五岁那天,江家为我举办了笄礼,江母红着眼眶为我挽起了乌黑的长发。

她拉着我的手泪眼汪汪:“晚晴,瑾穆不是故意不来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我淡淡一笑,摇摇头:“娘,我没有怪他。”

我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她哭得更凶了。

“你真的要走吗?我真舍不得你这个女儿啊!”

我的心一酸,强忍住想要落下来的泪,安慰道:“娘,我爹生前常常告诫我,要感恩,要报答别人对我们的好。但女子不要做附骨之蛆,最起码要找一个能像他这样对娘好的男子。”

江瑾穆对我态度,全府人都看在眼里。

此时江母意识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流泪。

4

其实,我真的挺感激江家收养了我,特别是江母,对我极好。

所以,哪怕江瑾穆再怎么厌恶我,我对江家始终恨不起来。

江母为了撮合我俩,总是对我提出一些小小的要求。

比如,为他送养生汤,与他同路上学放学,或者去翰林院为他送东西。

只是翰林院很远,江母为我配了马车,我在门口等到他出来。

江瑾穆一看到我坐马车来,便冷着脸:“阮晚睛,你是没事做了吗?”

“送这么一点东西,要坐马车?你是生怕不知道江家在摆谱吗?”

“你要是实在无聊,多给自己找点事做,行吗?”

我嗫嚅地解释:“是,是娘,让我,来的。”

他烦躁地拧着眉毛:“我娘?你不会拒绝吗?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能有什么办法?

在我小时候,朝廷发生政变,我爹为了保护江将军,生生被反贼砍死。我娘伤心之余,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不久,也随着爹爹而去。

一夜之间,我变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江母抱着哭得双眼通红的我,发誓会收养我,并与江父商议,与他们的儿子江瑾穆定下娃娃亲。

我想,她当年也是想报答我爹的救命之恩吧。

她对我真的很好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思绪飘远了,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留下了江母送给我的一些金银首饰,我向江母江父拜辞。

江母依旧红着眼眶,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

江父轻轻地拍了拍江母的肩,沉默不语。

江瑾穆依旧不在。

可我已经习惯了。

洒下几滴眼泪后,我踏上了离开京城的旅途。

我的目的地是离京城不远的小县城,听先生说过,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

很快,我用在京城攒下的银子买了一所小院子,简单收拾过后,算是彻底安了家。

我置办了许多刺绣所需的物品,在家里张罗了起来。

我没有去找销路,因为我的绣品已经定好了销路。

5

刚上私塾时,我并不开心。

江瑾穆厌恶我,在其他同窗嘲笑我结巴时,他躲得远远地,我着急与人争辩,反而更加结巴了。

“我,我,不是,结巴……”

随后便是更大的嘲笑向我袭来。

我万分委屈,脸色苍白,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紧咬着牙,就是不让眼泪流下来。

可是放学后,江瑾穆看也不看我一眼,抢先一步离开学堂。

我紧跟慢赶地跟在后面,心中更加伤心,眼泪终于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抬起泪眼,看到江瑾穆的身影越走越远,我慢慢地放下脚步,拐了一个弯,向河边走去。

小时候,我爹娘还在的时候,总是带我去河边玩耍。

我想他们了。

我蹲在河边,低头看着水中小女孩的倒影,喃喃地念道:“我不是小结巴!”久久没有离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响起。

我抬起头,夕阳斜洒,照得水面波光粼粼,少年背对着光线,全身如同镀了一层金边,微风荡漾,卷起了他的衣角,也吹开了我的泪花。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向前一步,从光影中走出来,冲着我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你别着急,慢慢说,你的声音那么好听。那些人嘲笑你,是他们没眼光!”

看着他的衣裳,我想起来了,他也是我的同窗。

是少数几个在别人嘲笑我的时候没有跟风的人,而且他好像还为我辩解了几句。

我狠狠地抹了一把脸,将湿润的眼眶擦干,不服气地扬起头:“我才不着急呢!”

倏尔,他笑了:“你看,你说得多么流利!”

他的眼眸圆润明亮,仿佛透着一层光,我的脸瞬间红了。

“我,我有吗?”

我不自觉地捏了捏衣角,局促不安地小声问道。

他爽朗地笑了:“你别紧张,一紧张就会舌头打结,我紧张的时候也会这样。”

“你说是吗?小石头!”他突然回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小跟班。

猝不及防中,那个叫石头的小跟班怔了怔,结结巴巴地回道:“公,公子,你是问什么,呀?”

6

少年哈哈大笑,露出了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你看,我说得不错吧,他紧张起来也会结巴!”少年转头看向我,微微笑着。

我禁不住也莞尔一笑。

“以后我可以当你的听众。”他笑着说道。

我满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他仿佛洞悉我的内心,解释道:“我可以让先生放学后把我们留下来背书。背给先生听。”

略一思索,我应了下来。

后来,我知道了,他是都察院都事的儿子陆琮,小石头是他的书童,前不久他受了风寒请假,休息了几日,今日才来私塾。

整个私塾里,先生最喜欢他,不仅因为他皎如玉树,气质不凡,更是因为他满腹经纶,博学多才,与先生对仗,常常让先生输得心悦诚服。

这是京城里最有名的私塾,除了我,还有几个世家女子,个个年轻貌美,带着贴身丫鬟伴读。

每当陆琮一出现,便会引来这些女孩子的窃窃私语,用打开的扇子捂着脸,偷偷窥视着他。

可是他性子冷,常常目不斜视,板着脸看着书本。

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先生,从那天以后,我和几名同窗被先生留在学堂背书,陆琮也在内。

我结结巴巴地背着书,陆琮闭着一双眼睛,默不作声地听着我那并不流畅的声音。

第二天,又是我和陆琮留了下来,其他的两名同窗已不是头一天被留下来的那两人。

我明白了陆琮的良苦用心。

他这是怕我被人非议男女授受不亲,便想了这个法子。

我大着胆子冲着他笑了笑。

他面色如水,微微颔首,但眼眸里闪了一下异样的光。

江瑾穆从来没有等我,只是回去告诉了江母,我被先生留了下来,原因是因为结巴,连书都念不好。

江母叹了一口气,安排了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孩子银杏做我的陪读丫鬟。

随后的日子里,我渐渐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陆琮从未对我背书提过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听着。

偶尔他也会出现在我被不怀好意的人堵住的小巷子,赶走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他说:“你别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先做好自己,用心感受这个世界。”

张子美少年,濯濯春月柳。在我的少女时代开出了明媚的花。

7

不久之后,陆琮没有来私塾,先生只是叫住了我,说道:“今后你不用再留堂背书了。”

我盈盈一拜,满腹的问题还是咽下了肚子里。

早已经习惯了同他一起留堂背书的我,心里空落落的。

回家的路上,我思绪万千,低头走。

突然,银杏一把将我往她身后拉,并大声呵斥:“你干吗?”

“小姐,别误会!”

我定睛一看,是陆琮身边的小石头。

他讪讪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我,郑重地说道:“我家公子让我护送你们回家。”

我快速扫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关注此处,便快速地伸手接过信件塞入袖中。

小石头果然在我们身后保持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直到我踏上了江家的台阶,他才急急地离开。

回到房中,我叮嘱银杏在门口把守,关上门窗,在灯下细细看了起来。

“我去考科举了。除了读书,你若有其他想做的事,我会支持你,需要什么,让人传话给小石头,他会带给我的。”

我将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银杏催促,才依依不舍地将信件烧成了灰烬。

夜晚,我第一次失眠。

除了读书,我还想做什么?

不知怎的,江瑾穆的脸跳进了我的脑海里。

“嫁给他?”我果断地摇摇头。

可是不嫁给他,我在江家又算什么呢?虽然江家父母待我很好,可是我却不怎么快乐。

也许离开江家,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可离开江家,我靠什么生存呢?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我娘以前是镇子上的绣娘,小时候见她的绣品被拿到绣庄卖,总能换回一些银子。

我想学刺绣去挣钱。

我与江母说出打算,但对挣钱离开江家的想法只字不提。

江母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并带我去拜师,购买了许多刺绣用的物品。

于是,白天我依旧在学堂念书,晚上在灯下描摹刺绣。

手指被针扎得鲜血淋漓,咬着牙清洗后继续拿起针练习。

陆琮的信并不多,许是为了避嫌,小石头护送我们回家时,也沉默寡言。

只是从零星的信里,陆琮告诉我,他考上了秀才,举人,再考上进士,就可以考翰林院。

他从小石头口中得知我在学刺绣,简单地鼓励一番。

我依旧看完信后烧掉,专心致志地绣了起来。

8

也许是夜晚熬得太久,白天上课时恹恹的。

回到家里,江瑾穆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白天上课时,是不是神游去了?如果不想念书,可以不念。”

我白了他一眼,默默地走开。

江母知道我熬夜,特地叮嘱厨房熬一些汤给我补身体,并将我学刺绣的事说与江瑾穆听。

江瑾穆不以为意,淡淡地摆了摆手。

“也罢,她那结巴的样子,蠢笨如猪,学个刺绣,到时候不至于饿死,也好找个人嫁了。”

江母欲斥责他几句,他脚下生风,丢下一句:“娘,我要去背书了,先生让我去科考的。”

我的绣品越来越好了。当我鼓起勇气,将自认为最满意的一幅绣品送到京城里最有名的绣风阁时,掌柜一眼便相中了,高价买了下来。

我高兴得辗转难眠。

从此,我更加努力地刺绣,随着手中的银票越来越厚,我心中的念想也越发地坚定。

明天,就是我及笄之日。

江瑾穆考中了举人,在酒楼请几个朋友吃喝,江母让我送醒酒汤。

江瑾穆的那些话固然伤人,可我想到第二天及笄之后,将要离开,心中竟升起了隐隐的雀跃。

离开之前,我做了几件事,先去绣凤阁找掌柜,掌柜表示我的绣品依旧可以送到他这里来卖。

有了掌柜的承诺,我放心地让银杏给小石头捎去口信,只说我要离开江家,离开京城,并未告知目的地。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渐渐意识到我与陆琮的差距,门不当户不对,我不应该抱有任何想法的。

我走的时候,银杏哭着要跟着我一起走,我去向江母求情。

江母洒了一场眼泪后答应了下来。

现在,我与银杏在这里住了几周,已经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

我依旧做着刺绣,银杏打理家里,等我攒齐了一堆绣品,便租辆马车到京城,找绣凤阁卖掉。

上了马车,正欲离开,从车窗外飘来几个人谈话的声音。

我的脸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