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刹那，我正站在酒店窗前，俯瞰着这座陌生城市的车水马龙。窗外的霓虹灯在暮色中闪烁，映照着我疲惫的脸庞。
“嗡嗡”，手机又震动了两下。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许久未联系的表哥李明。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小芳，是我，李明。”电话那头传来表哥低沉的声音。
“嗯，我知道。”我淡淡地回应。
“大姑......走了。”李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能回来吗？”
我沉默了几秒，内心毫无波澜。“我在外地出差，抽不开身。”我平静地说。
“但是......这是最后一面了。”李明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知道了。”我打断他，“节哀顺变。”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我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向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酒精入喉的辛辣感让我稍稍清醒了些。我并不感到震惊或悲伤，因为早在一年前，我就听说大姑被诊断出晚期肺癌。
我举起酒杯，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那天，我正和表哥李明在村口的小溪边玩耍，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好了！小叔在水库游泳，沉下去了！”是邻居王大婶的声音。
我和李明面面相觑，随即跟着大人们跑向水库。水面平静如镜，哪里还有小叔的影子？岸边响起阵阵哭声，我看到爷爷瘫坐在地上，双眼呆滞。
“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爷爷突然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人不忍卒听。
就在大家手足无措之际，爷爷猛地站起来，朝水库冲去。“我来了，儿子！爹来陪你了！”
“爹！”我爸和大姑同时喊道，冲上去想拦住爷爷，却已经来不及了。爷爷纵身一跃，跳进了幽深的水库。
那一夜，奶奶的头发全白了。我躲在角落里，看着大人们忙进忙出，听着此起彼伏的哭声，恐惧和茫然充斥着我幼小的心灵。
从那以后，奶奶就沉默寡言。但一家人都得生活，大姑每逢过年过节才回来看看。我爸则外出打工，常年不在家。
十年前，奶奶突发中风，卧床不起。我妈独自承担起照顾奶奶的重担，日夜操劳。有一天，我偷偷听到爸爸打电话给大姑。
“姐，妈现在这个情况，你能不能回来帮忙照顾几天？”爸爸的语气带着恳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大姑冷漠的声音：“我也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
哪有时间？再说了，妈不是有你媳妇照顾吗？”
“可是小芳妈一个人实在吃不消......”爸爸还想说什么。
“行了，别说了。我还有事，挂了。”大姑不耐烦地打断爸爸，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看到爸爸失落地放下电话，长叹一口气。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人世界的冷漠。
六年后，奶奶终于撒手人寰。临终前，奶奶将自己的积蓄给了我爸，只给了大姑一枚金戒指。
谁知在奶奶的葬礼上，大姑突然发难。
“凭什么钱都给了老二？我才是长女！”大姑尖声叫嚷，脸上满是怒气。
“姐，妈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爸爸试图劝解。
“什么心意？就是偏心！”大姑越说越激动，“我不管，钱必须平分！”
就在这时，姑父突然冲上前，一拳打在爸爸脸上。爸爸猝不及防，踉跄后退几步。我惊呆了，下意识冲上去扶住爸爸。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我忍不住朝大姑和姑父吼道，“奶奶刚走，你们就为了钱......”
“小丫头片子，轮不到你说话！”姑父恶狠狠地瞪着我。
场面一度混乱，最后在村长的调解下才勉强平息。但从那天起，我们家和大姑家算是彻底断了来往。
三年前的一个雨夜，我接到了改变我一生的电话。
“小芳，你爸......出车祸了。”妈妈哽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医生说......没救了。”
我如遭雷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等我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医院的太平间外。看着爸爸苍白的面容，我崩溃了。
按照老家的习俗，我们要挨家挨户去报丧。当我跪在大姑家门口时，心里五味杂陈。
“大姑，姑父，我爸走了。”我强忍泪水，声音颤抖。
门内毫无动静。我跪了整整半小时，膝盖生疼，大姑和姑父始终没有露面。
最后，是表哥李明偷偷开了门，塞给我一个红包。“节哀。”他低声说，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我看着手中的红包，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刻，我对大姑家的最后一丝亲情也彻底消散了。
一年前，我听说大姑被诊断出肺癌晚期。李明打电话来，希望我去看看大姑。
“小芳，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大姑啊。”李明劝说道。
我冷笑一声：“是啊，亲大姑。当年我爸出事，她连门都不开，现在轮到她了，我凭什么要去？”
“可是......”
“别说了，我不会去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回到现实，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窗外的霓虹依旧绚丽，但在我眼中却显得格外刺眼。
我拿起手机，发现李明发来了几条消息，无非是说大姑临终前想见我之类的话。我冷冷地看着这些消息，毫无波动。
有人也许会说我冷血，会指责我不懂得尊老爱幼。但我要说的是，亲情是相互的。如果只有一方在付出，那还能称之为亲情吗？
我不会去参加大姑的葬礼，只会给他们转点钱。这个决定，我心如铁石。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因为我问心无愧。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该是礼尚往来。当年我们家有难，大姑家避之不及；如今轮到他们，我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我仰头喝干杯中的酒，任由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而我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有些事，不是血缘关系就能修复的。有些伤，不是时间就能抹平的。我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活出自己的人生。
我站起身，走向浴室。明天还要继续工作，我得好好休息。至于大姑的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就在我准备洗澡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芳，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毕竟是你大姑。要不要回来看看？”
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最终回复道：“妈，你知道的，我不会去的。您自己小心，别累着。”
放下手机，我长舒一口气。水声哗啦啦响起，仿佛要冲走所有的烦恼和纷争。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都不会被真正洗净。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望着陌生的天花板。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往的片段：奶奶慈祥的笑容、爸爸坚毅的背影、大姑冷漠的眼神......这些碎片像万花筒一样旋转，最终定格在那个雨夜，我独自跪在大姑家门口的画面。
泪水不知不觉流下，打湿了枕头。我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明天是新的一天，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于过去的恩怨，就让它们留在记忆的角落吧。
毕竟，生活还要继续，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而我的选择，就是向前看，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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