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谈论文学似乎已经过时了,已经out了;

甚至连out这词都已经out了。

为啥?

因为文学太慢了,下沉的世界里,年轻人是快速的。

咱现在看的是短视频里的文化鸡精;

吃的是速成预制菜三分钟料理;

恋爱谈的是酒肉情侣、短择关系。

一切都在向更有效率的方向驶去;

杯子碰到一起也没有梦碎的声音了;

能留下伍佰的“喝完这杯,还有三杯”就不错了。

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了,文艺青年也成贬义词了;

可就在此时,一位去世14年的作家在网上爆火了。

年轻人为他慢了下来,沉淀了下来;

也彻底被他迷了。

在这两年之前,史铁生也许只是初高中必读书目上一个普通的名字。

就像每个叛逆期的小孩都会对学习有抵触心理;

史铁生的作品自然也成了抵触对象之一;

除了能把他的名字和地坛联系在一起;

少年不识愁滋味,真正挚爱他的人也许寥寥无几。

如今,史铁生已经成为一种文化现象。

这绝不是夸大其词。

“铁生效应”就跟一种化学反应一样,蔓延至年轻人的生活中,

比啥丁达尔效应、达利园效应更深入人心、无孔不入。

一个文化现象的诞生,绝不是偶然的;

这就跟把大象放冰箱一样,拢共分三步。

第一步:传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网上掀起了帅哥朗读史铁生书籍的浪潮。

一张书桌,一部手机,一个声音富有磁性的忧伤帅哥。

端坐在镜头前,只是安静地读着《我与地坛》《务虚笔记》《病隙随笔》;

就能吸引一大批观众。

有人把它当有声书听,期待睡个好觉,获得久违的平静;

图源@尤骞毅

有人在娱乐至死短视频吃腻了之后,偶然间被吸引,因为一段话获得短暂的灵魂共鸣。

至此我们才幡然醒悟,短视频时代也许不会加速文学作品的消亡;

也许还会成为传播文学的一大转机。

很快,各大平台上,史铁生书中的文字疯狂生长。

这位遥远的故人一夜之间成为了年轻人的精神icon。

第二步:爆点

和转瞬即逝的网络热梗不同;

作家名言的传播不会成为流星般的抽象奶头乐;

而是在某个夜晚突然喷薄而出,直击人心。

依旧是一夜之间;

“命运的子弹正中眉心”也穿越时间的维度,正中了我们的眉心。

史铁生在《一个人形空白》这篇文章里讲述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姥爷,对自己的影响。

关于这篇散文有段书评:

一个人十三四岁的夏天,在路上捡到一支真枪。年少无知,天不怕地不怕,扣下扳机。

没有人死,也没有人受伤,他认为自己开了空枪。后来他三十岁或者更老,走在路上,听到背后隐隐约约的风声,他停下来,回过身去,子弹正中眉心。

昨天与今天,过往和现在,重重叠叠成锋利的子弹碎片,扫射着当下的所有人。

有人小时候梦想每天都有100块,长大后终于月薪3000元;

有人从小就讨厌父亲抽烟,结果现在自己抽得更凶。

有人渴望着走出家乡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北漂的出租屋里过了15年;

在一颗颗正中眉心的子弹中;

我们读懂了铁生,也看明白了自己。

第三步:周边

作家作品中的地点,会成为一个个坐标,凝固着往事与心血。

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李娟的阿勒泰,路遥的陕北,老舍的北平;

以及现在成为热门打卡地的,史铁生的地坛。

地坛在社交媒体上爆火,与铁生脱不了干系。

有人站在地坛门口,与安静伫立的建筑合影,配文“我与地坛”。

小某书博主们也乘着这场东风,营销起了地坛的海;

从地坛公园南门进去,向右转弯,走向运动场方向。

你就能看到传说中的地坛之海;

但其实,地坛本没有海,打卡的人多了,一堵墙也就成了海。

史铁生的另一个周边,是他的好友余华。

作为最懂年轻人的潦草小狗作家,余华曾多次提及史铁生。

无论是著名的踢足球让史铁生守门;

还是给铁生偷黄瓜;

甚至网上有个词条是「一群余华举起的铁生」;

在南阳迷笛音乐节的时候,一群人举起了坐轮椅看演出的男孩。

只应了史铁生那句:21岁,双腿背叛了我,我没死,全靠这友谊。

在世俗规律中,一个艺术家或作家的价值往往在死后才会极致彰显。

但史铁生今天的爆火,背叛了这个规律。

死亡不是他成名的理由,变化不是他深入人心的工具。

史铁生一直没变,遗憾的是也无法再变。

他从小众文艺圈走向年轻人精神大舞台;

是因为我们变了。

史铁生21岁双腿瘫痪,经历过三次自杀,被救下;

26岁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妈妈;

30岁患上肾病,47岁尿毒症,59岁离开人世,最后的话是要捐献器官。

双腿,成了他过早失去的支柱;

轮椅,成了困住他大半生的牢笼。

围绕着身体苦难和精神自救的文字,一笔笔印在书中。

可为什么,那么多年轻的面孔,四肢健全的人们,会在此时此刻深深迷上史铁生?

为什么,我们沉迷通过阅读进行一次次与故人隐秘的对话?若即若离的相望?

又是为什么,我们总能打通阴阳,横跨三界,和史铁生完成一次超越时间的契合?

也许,我们也病了。

我们的病,不在双腿,而在精神。

一个广袤又悲怆的精神瘸腿时代,已经降临;

没有窗亮着灯,没有人在途中;

时代的呲水枪平等扫射着每一个面孔天真的年轻人,没有人能保持干燥。

今天是务实的时代吗?

也许是的;

精英们衣着光鲜,大步流星,像高台上的传教者,诉说着搞钱诀窍、成功秘法;

可不耽误,年轻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35岁的老牛马们职场危机、65岁退休福报悄然降临。

今天是务虚的时代吗?

也许是的;

没有比爱情更缥缈的致幻剂;

没有比亲情更不想失去的本能爱意;

可不耽误,渴望被爱成了东亚人的集体性癖;

被偏爱、被深爱、被坚定选择的爱,成了天方夜谭般不敢奢求的东西。

务实,我们是看不到未来的牛马;

务虚,我们是孤独划行的落水狗。

没有钱也没有爱,成了一张张精神危机病例,精神瘸腿成了统一病症。

此时我们望向过去,一个遥远的史铁生久久伫立。

我们读他,像病友和病友之间探讨病情;

我们品他,像开具一张张急诊室的时代药方。

具象的史铁生坐在轮椅上,幻化成抽象的轮椅,擎起每个精神瘸腿的年轻人。

四目相对时,不必言说,那是我们跨越代际和时间的,遥远的相似性。

我们困于性与爱的混沌与剥离,于是要么恣意横流,要么彻底失去性生活。

对此,史铁生说:

单纯的性爱难免是限于肉身的。总是两个肉身的朝朝暮暮,真是难免有互相看腻的一天,但,若是两个不甘于肉身的灵魂呢?

一同去承受人世的危难,一同去轻蔑现实的限定,一同眺望那无限与决定,于是互相发现了对方的存在、对方的支持,难离难弃。

我们愁于种种困惑与不公,时常躺在命运的低谷;

对此,满身苦难加持的史铁生,不做伪善的正能量解读,不对苦难做出虚假的歌颂;

他有时轻盈,说:

苦难既然把我推到了悬崖的边缘,那么就让我在这悬崖的边缘坐下来,顺便看看悬崖下的流岚雾霭,唱支歌给你听。

他有时厚重,说:

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是幸运的,任何灾难前面都有可能加上一个‘更’字。”

他没有精神大爹式趾高气扬的说教;

没有高位者载满优越感的语言凌迟。

即使素不相识,即使形陌路,即使天各一方,即使我们命运的轨迹从未有过交叉。

史铁生的文字依然穿越高山大河、泥沼湖泊;

翩然地站在了我们的同侧。

在永恒的困境和辽阔的精神疆域之间,治愈着这一代精神瘸腿却还要行走的我们。

其实史铁生饱含力量的文字,还有很多很多;

有人说,他像良师、像益友、像治愈内耗的神仙。

我反倒觉得,他更像我们身边的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同行者;

一个隔壁病房看开了的病友老大哥。

瘸腿的病症,至铁生离去,都没有痊愈;

时代的瘸腿,会痊愈吗?会康复吗?会抵达那句玩笑似的“没病走两步”吗?

我不清楚,铁生也许也不清楚。

但所幸;

精神瘸腿让我们有些许缘分,和铁生链接出遥远的共鸣。

命运这根细线上即使打了很多死结;

但细线的两端;

好在,有你,有铁生。

作者 / 小 红‍‍‍

编辑 / 姜 姜

设计 / Jane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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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不明白的95后‍‍‍‍‍‍‍

都爱上了史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