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子里，我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那是我的女儿小云，照片是在她十岁生日那天拍的。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仿佛能感受到那天的欢声笑语。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没见过女儿了。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是个中年女人了吧？她过得好吗？还会想起我们吗？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年小云高中毕业，我们本以为她会像哥哥们一样，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在城里安家。可是她却告诉我们，她要和村里的张明结婚。
“爸，我爱明哥。我们想要一起打拼，创造属于我们的未来。”小云坚定地说。
我当时气坏了。张明家里一贫如洗，他自己也只有初中学历，能有什么出息？我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可小云却倔强得很。
“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就跟明哥私奔！”小云放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第二天，她真的跟张明走了，只给她妈留了张纸条。我们找遍了整个县城，可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王芳整日以泪洗面，我却倔强地说：“既然她选择了那种生活，就别回来了！”
可是每到夜深人静时，我总是会想起小云小时候撒娇的样子，想起她考了好成绩时兴高采烈的模样，想起她离家那天决绝的眼神......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回钱包里。这些年，我总是在想，当初如果我不那么固执，如果我能理解小云的选择，现在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老李，在想什么呢？”王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走了过来。
我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就是在想小云。”
王芳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这孩子，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我握住妻子的手，心里充满了愧疚。都怪我当初太固执，害得一家人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平时我不太喜欢接这种电话，但今天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我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爸......是我，小云。”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二十年了，我每天思念的声音终于又一次传入耳中。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爸，你还在吗？”小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在......在的。小云，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爸。”小云说，“我......我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阳阳，就是我儿子，他考上大学了。”
我的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骄傲和欣慰，紧接着又是深深的自责。我的外孙都要上大学了，可我却从未见过他。
“真......真好。”我艰难地说道，“考上哪所大学了？”
“浙江大学，计算机专业。”小云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
“太好了！”我由衷地说，“真是......真是太好了。”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云轻声说：“爸，我们......我们能回来看看你和妈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二十年的隔阂，真的能在一朝一夕间消除吗？但我知道，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也许就再也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当然，当然可以。”我强忍住声音里的颤抖，“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方便？”
我们约定在下周六见面。挂了电话，我呆坐在院子里，直到王芳出来叫我吃饭。
“老李，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王芳关切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说：“小云......小云要回来了。”
王芳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真的？我的女儿要回来了？”
我点点头，看着妻子喜极而泣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和王芳忙着打扫房子，准备食材。我们还给两个儿子打了电话，让他们周六也回来。
周六这天一大早，我就坐立不安。王芳忙里忙外，不停地张罗着这个那个。
“妈，你别忙了，歇会儿吧。”大儿子李强劝道。他和二儿子李刚一大早就带着家人来了。
“是啊妈，您先坐会儿。”李刚也说。
王芳擦了擦额头的汗：“哎呀，你们不懂。你的妹妹都二十年没回来了，家里得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我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突然，门铃响了。
“来了！”王芳惊呼一声，赶紧去开门。我站起身来，心跳如鼓。
门一打开，一个中年女子出现在门口。她穿着简单大方的连衣裙，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虽然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那双眼睛，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妈......”小云轻声唤道，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我的女儿啊！”王芳扑上去紧紧抱住小云，失声痛哭。
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对阔别二十年的母女相拥而泣，心里酸楚难言。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叔叔阿姨好，我是张明。”男子微笑着说，“这是我儿子张阳，女儿张悦。”
我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张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村里小伙子了，他穿着得体的西装，举止从容，一看就知道是个成功人士。张阳长得高高大大的，阳光帅气；张悦则亭亭玉立，有几分她妈妈年轻时的影子。
“快进来坐，快进来坐。”我有些局促地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被我百般阻挠的女婿。
大家都坐下后，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李强打破了僵局：“小云，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小云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丝笑容：“挺好的。我和明哥这些年也算是白手起家吧。刚开始确实很艰难，但我们互相扶持，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明哥自己开了公司，我在一家外企做财务主管。”
我听着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愧疚。原来我曾经看不起的穷小子，如今已经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了。
“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很高兴见到你们。”张阳站起来，彬彬有礼地说道，“我和妹妹从小就听爸妈提起你们，一直很想见见你们。”
王芳拉着张阳的手，眼里又泛起泪花：“好孩子，好孩子。阳阳，听说你考上浙大了？”
张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外婆。”
“真是太好了！”王芳激动地说，“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说，要是能有个孩子考上985，那该多好啊。”
我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愧疚。曾经的梦想竟然被我一手推开的女儿实现了。
“爸......”小云轻声叫我。我抬起头，对上了她的眼睛。那里面有委屈，有思念，还有一丝期待。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所有人都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反应。我走到小云面前，伸手抱住了她。
“爸！”小云惊呼一声。
“小云，爸爸错了。”我哽咽着说，“这些年，我每天都在后悔。我不该那么固执，不该那么自以为是。我辜负了你，也辜负了这个家。你能原谅爸爸吗？”
小云拥抱着我我，泪流满面：“爸，不要这样。都过去了。”
我紧紧抱住小云，二十年的思念和愧疚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泪水。
“小明，”我转向张明，“对不起。当年是我有眼无珠，看不起你。这些年你把小云照顾得这么好，还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张明连忙说：“叔叔，您别这么说。都是小云在背后默默支持我。再说了，您和阿姨把小云培养得这么好，我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
我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我知道，这个家庭终于又团圆了。
晚上，我们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来，我们全家一起拍张照片吧！”王芳提议道。
大家欣然同意。我们站在院子里的月季花前，摆好姿势。
“准备好了吗？三，二，一，茄子！”
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了这温馨的一刻。我看着照片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暖洋洋的。
送走小云一家后，我和王芳坐在院子里乘凉。
“老李，”王芳轻声说，“你说我们是不是错过太多了？”
我握住她的手：“是啊，但来日方长。以后我们要好好弥补这二十年的空白。”
望着满天繁星，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我知道，我们的家庭终于迎来了新的起点。往事已矣，未来可期。在这个秋夜里，我们的心终于不再有隔阂，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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