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和日本在南海进行联合演习
直新闻：8月2日，菲律宾和日本在南海进行了联合演习，对此你有何观察？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这不是菲律宾和日本首次在南海参与联合演习——2023年8月，两国曾与美国、澳大利亚在南海进行四方联演——但值得注意的是，8月2日的确是菲律宾和日本首次单独之间进行军事联演。
这其中传递出两点信息。第一是美国正在将对华“综合威慑”中的“技术互操作性”往深处落实。2020年，美国政府正式提出对中国展开“长期战略竞争”；2021年，美方进一步提出将“威慑”作为对外战略的核心；随后，美国国防部抛出“综合威慑”的理念，即Integrated Deterrence，也可以翻译成“整合威慑”，就是要横跨常规武器、核力量、网络战、太空战、信息战等多领域、多战区，将一切可供使用的力量进行深度整合。而美国的“综合威慑”不仅要整合美国自身的力量，更要将盟友的外交、军事、情报力量囊括其中。美国防长奥斯汀曾表示，盟友体系对于“综合威慑”至关重要。
“技术互操作性”则是美国在“综合威慑”体系下整合盟友的具体指标，推进手段包括建立统一技术标准，在标准化军售中确保不同国家军事系统的兼容性，以及通过双边、多边军演实现常态化的全体系整合。事实上，仅2022年一年，美国已经与澳大利亚、韩国、日本、菲律宾等多国就“技术互操作性”达成了协议或是进行了多轮协商讨论。
过去一段时间，我们看到“技术互操作性”是美国亚太政策的关键词。而8月2日，日本和菲律宾在没有美国直接参与的情况下，单独进行联演，表明无论当前美国在亚太的“综合威慑”体系整合成效如何，美国有意往更深一步推进，不仅要整合美国和盟友的作战体系，更要在盟友和盟友之间进行体系兼容。一个显著的趋势是，美国在亚太的军事同盟体系正在从二战后的双边点对点，也就是美国和这些国家单独结盟，但盟国之间互相没有体系合作，逐渐走向多边，进而是交叉。换言之，美国目前在亚太区域尚不具备一个北约式的综合军事同盟，但美国正试图在实质上，在作战体系整合上去构建这么一个“亚太的北约”。
美国正试图在作战体系整合上去构建一个“亚太的北约” 图为美国国旗
直新闻：那你认为美国能成功构建这么一个“亚太的北约”吗？
特约评论员 张思南：我看悬。
从博弈论的角度来看，任何的军事同盟都是某种意义上的“囚徒困境”，同盟内的国家会选择合作还是背叛，决定了这个同盟能否长久，以及在实质上是否有意义。
北约为什么能建立，能延续至今？因为北约不是一个平衡的同盟体系，北约的本质是二战后，一个强大的美国和一个虚弱的欧洲，当年美国并不需要欧洲保护美国的安全，美国需要的是通过保障欧洲安全，从而获得构建欧洲秩序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换言之，用网络用语来说，美国是在carry欧洲；欧洲则投桃报李，承认美国的领导地位，北约内部达成了一种相对稳固的合作关系。可以说，是美国以近乎于“单方面付出”的方式提供公共产品，才让北约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超越了“囚徒困境”。
而美国在亚太地区对盟友体系的整合则完全不同，所谓“综合威慑”“技术互操作性”，这些概念的诞生本身就意味着美国的相对衰落，美国已经没有能力再像70多年前向欧洲提供公共产品那样，为亚太国家提供切实的同盟保障。事实上正是因为美国自身实力的相对衰落，北约近些年也无法维系自身的稳定。美国认为欧洲利用了美国的“单方面付出”而“闷声发大财”，越来越强调欧洲承担更多的安全义务；另一方面欧洲则指责美国不断回归本土主义、孤立主义，以法国为代表，欧洲正在越来越严肃地思考后美国时代的新秩序。
因此，美国在亚太整合盟友体系的本质，与其说是美国为其他国家提供安全，以安全换取领导地位，不如说是利用其他国家来保障美国的安全。美国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亚太国家承认美国的领导地位，还要亚太国家为美国的领导地位乃至国家安全、战略利益而战。这与亚太国家自身的利益注定是违背的，也决定了美国在亚太的盟友体系将充斥着算计和背叛，而不是长远的合作。不用很久，亚太国家逐渐会深刻感悟当年基辛格的名言：做美国的敌人是危险的，而做美国的盟友则是致命的。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美国当前在亚太的存在是一个历史因素，但也要遵循现实主义政治的客观规律。随着中国的崛起，中美之间实力此消彼长，美国的战略收缩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这句话并不是某种抽象的呼吁，而是有着具体的力量对比作为基础。美国人能认识到这一点，亚太国家也能认识到这一点，当美国人不得不因为自身的战略透支而付出代价，亚太国家没有义务给美国的霸权续命。我在以前的评论中说过，以日本为例，亚太国家有时候与美国眉来眼去，向美国靠拢，是为了与中国有更好的议价筹码，是为了有朝一日离美国更远。当美国逐渐相对衰落，亚太国家势必会表现出越来越强的国家自主和自身国家利益考量。霸权没有永恒，历史演进的客观规律不可违背，所谓“亚太的北约”终究只是美国人的一种执念罢了。
作者丨张思南，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特约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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