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婉芳，今年五十六了，大半辈子都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摸爬滚打。
退休前，我在镇上的小学教书，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孩子们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也从青涩的姑娘变成了学生们口中的“李老师”。
退休后，日子清闲了许多，老伴儿走得早，儿女都在城里安了家，劝我过去享福，可我总舍不得这老屋，还有那些熟悉的邻里乡亲。
这不，刚过完年不久，家里就张罗起了一场亲戚聚会。
说是聚会，其实就是家族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趁着农闲时节，找个由头聚一块儿，聊聊家长里短，比比谁家孩子出息，谁家日子红火。
我虽不喜这些攀比之风，但想着也是难得的热闹，便提前几天就开始准备，打扫屋子，置办些农家小菜，打算好好招待一番。
聚会那天，阳光正好，院子里摆满了桌椅，亲戚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大家寒暄着，笑声、谈话声交织在一起，好不热闹。
我坐在主位上，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心里既温暖又感慨。
这些年，大家各奔东西，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婉芳姐，听说你退休了，退休金不少吧？”突然，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堂弟李强，他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微微一笑，心里虽有些不愿提及这个话题，但碍于面子，还是轻声答道：“还行吧，一个月六千五。”
话音刚落，周围立刻响起了一片唏嘘声，有的羡慕，有的则是一脸的不信。
“哎呀，婉芳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咱们这地方，能有这么高的退休金，那可是头一份儿！”李强的声音更响了，还故意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让我有些不适，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是啊，婉芳姐，你这退休金比我们在外打工的还强呢！”旁边几个年轻点的亲戚也跟着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酸意。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些年在教育上的付出，谁又能看得见呢？
更何况，退休金再高，也换不回那些逝去的青春和与家人团聚的时光啊。
我正想岔开话题，却见李强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姐，你看我这生意最近周转不开，能不能先借点给我应急？”
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哪里是聊天，分明是冲着我的钱来的。
我正要开口拒绝，却见其他亲戚也纷纷投来期待的目光。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望着李强那张堆满笑容却略显狡黠的脸，还有周围亲戚们或真或假的关切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李强啊，不是姐不帮你，我这退休金虽说看着不少，但也要精打细算过日子啊。”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但内心已是一片波澜。
我知道，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只怕会有更多的麻烦找上门来。
“哎呀，婉芳姐，你这就是见外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有难处当然得互相帮衬嘛。”李强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反而更加热情地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上我的耳朵，“再说，你这钱放着也是放着，借给我周转一下，等我赚了钱，立马还你，还给你利息，怎么样？”
我听着他这番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亲戚间互相帮衬是没错，但也得有个度，更不该成为某些人占便宜的借口。
我正想再次拒绝，却见一旁的大姑站了起来，她是个在家族中颇有威望的长辈，一开口，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婉芳啊，李强说得也没错，咱们都是一家人，能帮一把是一把。你看你，儿女都出息了，也不缺这点钱，就借给李强应应急吧。”大姑的话听起来语重心长，实则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刺进了我的心里。
我抬头看向大姑，眼中满是失望。
这些年，我自认为对家族里的长辈都恭敬有礼，逢年过节也从不吝啬，怎么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却如此对我？
“大姑，话不能这么说。婉芳的退休金是她辛苦了大半辈子换来的，怎么能说借就借呢？”这时，坐在我旁边的小侄子，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年轻人突然开口了。
他的话虽不多，却字字有力，像是一股清流，瞬间冲散了周围的浑浊空气。
我感激地看了小侄子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还有人愿意为我说句公道话。
“是啊，是啊，婉芳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其他几个亲戚也开始附和，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然而，李强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脸色一沉，语气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哼，不就是几个钱吗？至于这么小气吗？亏我还把你当长辈尊敬！”
我一听，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了。
我猛地站起身，指着李强的鼻子，大声喝道：“李强！你这是什么话？我借钱给你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告诉你，我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换来的！你如果想借钱，就拿出你的诚意来，别在这儿给我耍无赖！”
我的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的愤怒所震撼，连李强也愣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转头对大家说：“今天这聚会，我看也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大家都散了吧，以后有空再聚。”
说完，我不顾众人的目光，转身走进了屋子。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离开这个充满算计和攀比的老家，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宁静和幸福。一周后，我收拾好行李，告别了熟悉的土地和亲人，踏上了前往儿女所在城市的旅程。
我知道，这一走，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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