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
夫君入狱那日,我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跪在林时晏脚边。
”求太傅大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过妾身夫君吧!”
林时晏居高临下睨视着我:”秋灵,求人总要拿出求人的诚意来,可你现在不仅嫁了人,还怀了身子,哪有什么拿出手的筹码。”
我颤抖着手攀上他的衣角:”只要夫君能得到释放,妾身、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
两日前,我的夫君崔致因为私自卖掉圣上赏赐的珍宝古玩被当街逮捕,押送至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我们来京中短短半年,崔致被酒色财权迷花了眼睛,整日和狐朋狗友混迹在花楼赌场,将家中辛苦攒下来的积蓄挥霍一空。
后来,他在赌坊输红了眼,竟把圣上赏赐的名贵瓷器和宝石古董抵给了当铺。
这消息不知从哪里钻了出去,便被御史弹劾,顺理成章把人送入了刑部大牢。
“秋娘,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相公被斩首示众啊!”
“我早就说了,他不听,非要娶个寡妇回家!丧门星!如今倒好,连累他丢掉性命,我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
“你既然认识林太傅,为什么不肯救自己丈夫?”
“就当我们求你了,委屈你去和林太傅说上几句好话……”
公婆的哭声和斥责震耳欲聋,可我却感觉心底一片荒凉。
半年前,崔致还是渝州城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
我当初抱着亡夫的灵位随流民入城,多亏他仗义相助,又帮我盘下铺面做生意,我才能在渝州安定下来。
更是不顾父母反对,在我守孝满三年后执意娶我为妻。
后来,叛军攻城,他守城不降被关入死牢。
林时晏那是已是叛军首领,不得已,我只好求到了他面前。
“秋秋,五年未见,没想到第一句话就是为了别的男人求情。”
他的目光阴沉而冷漠,仿佛在俯瞰地上蝼蚁。
世人只道他君子端方,殊不知他只在我面前展露最恶劣最真实的一面。
“秋秋,你留下,我便放了他。”
“大人曾教过妾身,忠臣不事二主,一女不嫁二夫,妾身不会抛弃自己的夫君。”
“好好好,你也拐着弯的讽刺起我来了。”
他眉梢尽显讥讽:”别的学不会,这句话倒是记得清楚。”
“可惜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我若不从,大人可是想对孕妇用强吗?”
林时晏神情骤变,眼里迸射出凌厉寒芒,仿佛要将我刺穿。
“山匪流寇玩腻了又找个城门守卫接手,这种残花败柳你觉得我会感兴趣?”
我愕然,嫁了人,还怀了身孕,桩桩件件,都精准踩在林时晏的禁区。
他有怨,我理解,毕竟一别五年,两无音讯。
可从未想过会从林时晏的口中听到这般折辱的混账话,心下凉的彻底。
一手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毫不畏惧迎上林时晏的目光。
“大人,妾身清清白白,与夫君亦是堂堂正正三书六聘迎进门的。”
良久,他忽然笑了。
笑得极为不屑,也带着几分自嘲:”前尘旧梦不可追,你走吧。”
“秋秋,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我怔怔望着他,心口莫名涌起悲伤难言的感觉,但很快就消失殆尽。
转身离去的那刻,我突然回头,直直撞入他的视线中。
他眼瞳微缩,显然是惊讶于我会突然停步回眸。
“林时晏,多谢你。”
只为多年前的照拂做一个了断,今后各不相干。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至少,他还活着。
2
崔致从牢狱释放,随之而来的是一份迁调京城的文书。
天下易主,新帝感念其忠勇,破例赦免罪行,濯拔为八品校尉,准许他携家眷赴京中上任。
崔家上下接到旨意喜不自胜,纷纷收拾细软,打算随崔致启程去往京城。
我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不祥预感。
无论是崔致的破格升迁,还是官府派来接送的逾制马车。
“秋娘,这个也要带走吗?”
我目光落在崔致拎着的灵位上,眉梢微动:”不了。”
上面是我用石头刃一点点刻出来的”亡夫林二郎之灵位”。
如今,他人既然还好好的活着,就没了继续留着的必要。
崔致见我迟迟不语以为是触景伤情,连忙将灵位收了起来。
初到京城,崔致尚且听从我的劝告,安分守己不敢有丝毫懈怠。
只是没多久,便与同僚间打得火热,时常喝的醉醺醺的大半夜才回来。
八品校尉不过是虚职,俸禄本就不多,他平日里结交同僚又是个大手大脚的,没几日就把家中的银钱花了个七七八八。
我几次三番苦口婆心劝诫,他越发不知收敛。
甚至对我横眉怒对,说天子脚下,大大小小的官员无数,人情礼往皆需要打点周旋,哪里能少得了银钱。
不要再想着经营卤肉铺子,整日里抛头露面的丢了崔家脸面。
又说我就知道守着几个钱过日子,还没欢喜楼的姑娘明事理。
连公婆都说我是妇人之见,不懂官场形势。
他们本就嫌弃我寡妇再嫁,更觉得我配不上崔致,处处刁难。
后来崔致的衣服上艳俗的脂粉香气越来越重,归家的时间也比从前晚了很多,有时甚至宿在外面不回来。
“崔致,当初娶我时你怎么保证的?你说绝不会再有其他女人!”
“秋娘,那都是逢场作戏,你莫要当真。”
“我如何不当真?还是说你敢做不敢认?”
“秋娘,我一没纳妾二没养外室,更何况你现在怀着身孕,又不能……我是你男人,你总要为我考虑!”
“所以你就在外面碰了其他女人?”
我气得双手颤抖,只觉得荒谬至极。
当初对我看护有加、热血赤诚的少年郎不过短短半年,怎么像被人夺舍了一样,变得陌生可怕?
“崔致!你怎能?你……我要同你和离!”
崔致因为醉酒的脸色更加扭曲,”秋娘,你一个二婚的妇人,无依无靠,现在还大着肚子,离了我还能去哪里?”
“更何况,当初在渝州你和林时晏不清不白,传出去谁还敢要你?”
崔致的声音含糊不清:”不过你放心,我不嫌弃你……”
“你是为了我……为了我才那样的……”
在渝州,我究竟是为了谁才去求到林时晏跟前的?
到唇边的指责终究没能说出口,为了避免他误解,我只说与林时晏在旧都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他面上不显,心里还是产生了芥蒂,也以为我出卖了身子。
旁人怎样议论我不在意,可崔致、我自认无愧于他,他竟如此不信任我。
不过是半年的时光,就已经将曾经承诺抛诸脑后,随意践踏践踏。
我失魂落魄,浑浑噩噩了整夜。
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到我的情绪低落,也没有像往日般闹腾我。
第二日崔致酒醒,想起夜里说过的混账话,硬着头皮跪在床边跟我道歉。
他说昨天喝多了,胡乱说些什么都做不得真。
“秋娘,我错了,是我神志不清,不作数的。”
“我向你保证,往后定不再沾花惹草,好好疼你爱你。”
他拉着我的手臂,苦苦哀求:
“咱们还和从前一样,好吗?”
3
我垂眸看着自己冰冷僵硬的指尖,淡漠摇头。
“我累了,你该当值去了。”
崔致消停了没几天,又开始频繁进出赌场花楼。
我全然不在乎,只将自己几年来攒下的积蓄偷偷藏在暗处。
他日若是和离,或者迎了其他女人过门,我总要给自己留些活路。
只是没等到我铺好后路,崔致就应因当掉御赐之物再度关进了牢房。
据当铺的伙计说,崔致这么做已经不止一次。
寻常人家得了皇上的赏赐恨不得供奉起来,再不济也会悉心珍藏,像崔致这般目无礼法敢藐视皇权的还是头一份。
事关皇家颜面,只怕要斩首问罪,全族流放。
“秋娘,你与林太傅是旧识,他位高权重,能救崔致一次,就能救第二次。”
“只要你去求求林太傅,他一定会答应帮忙。”
“林太傅和善,定不会为难你的。”
一连两日,婆母哭哭啼啼地和公爹轮番上阵,试图让我去求林时晏。
“秋娘啊,崔致是你的夫君,你忍心眼睁睁看他丢了性命?”
“崔致是你孩子的爹,总不能让孩子一出生就来没有父亲啊!”
我沉默的听着他们的痛斥哭嚎。
一个女人,去求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他们都是过来人,怎会不知我只身去求林时晏要面临什么。
“我们家当初好心收留你,你如今怎么这样无情冷血?”
“你要为孩子着想啊,若是全族流放到苦寒之地,未出生的孩子能不能挺过去都说不准啊!”
面对他们一句句咄咄逼人的责备,我麻木不堪地承受着,抬手抚上隆起的腹部,从口中缓慢吐出几个字。
“我去就是。”
趁着夜色,我敲响了林府的大门。
“秋秋,上次我已经说过了,别让我再见到你。”
林时晏站在灯火下,深沉的目光凝视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我身上。
“怎么瘦了那么多,是崔致待你不好?”
我咬了咬唇:“求太傅大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过崔致这次吧!”
说着,我屈辱地一手托着沉甸甸的孕肚跪倒在林时晏面前。
林时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缓缓压低:”崔致就那么好?只知道喝花酒的赌鬼也值得你为了他这般委曲求全?”
刹那间,我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全身上下不着一物般暴露在他的眼前,没有半点隐私。
“他于我有恩,又是我孩子的父亲,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坐视不理。”
林时晏笑了,却带着讥讽,语调森冷刺骨:”秋秋,求人总要拿出求人的诚意来。”
“可你现在不仅嫁了人,还怀了身子,想要从我这讨到好处,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我跪在地上的膝盖愈发疼痛,双唇被自己咬破,齿间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我抬起头,看向林时晏,一字一顿:
“妾身愿悉听大人安排!”
他的手掌猛地伸出捏住了我的下巴,声音低哑:”秋秋,我向来不做威胁别人的事情。”
我颤着睫毛,嗓音轻不可闻。
“一切都是妾身自愿的。”
“秋秋,说出去的话可没有反悔的道理了。”
他说这话时,眸中的阴冷已经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仿佛春日柔风。
下一刻,他的唇就贴上我,如同一阵狂风将我所有的思绪都卷走。
4
夜深露重,微醺的凉风吹散了屋内旖旎暧昧的气息。
我双手酸痛的撑不住腰,软绵绵瘫在他怀里。
林时晏拢了我的衣裙,抱紧我走进卧室。
找来消肿化瘀的药膏,细细涂抹在红肿的膝盖上。
见我神情有异:”别担心,里面没有麝香。”
他眉眼低垂,声音里带着餍足后的慵懒。
若不是为秋秋诊脉的大夫说她身体虚弱,冒然堕胎只会伤及根本,他怎么会让不属于他和秋秋的野种留存于世。
那个男人,那个抢走秋秋的男人,必须付出代价。
他怎么会容许有人觊觎自己的小太阳!
我出神的盯着林时晏熟络的上药动作,心绪翻涌。
年少时情窦初开,他每次缠着我,最后也是这般轻柔的替我上药。
我出身寒微,幼年丧母,是我爹一边经营卤肉铺一边将我拉扯长大。
周围的孩子嘲笑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我起初很难过,只能躲在炖肉的火炉后面偷偷抹泪。
后来长到比火炉上的卤肉锅高,一天天的跟着我爹学剔骨剁肉,渐渐也就想明白了。
别人骂我,我就骂回去。
实在不行,我手里的刀也能唬人。
那年冬天我拎了剔骨刀追着几个欺负我的小混蛋跑了大半个旧都,气喘吁吁地逮到人就是一顿揍,把人吓得只差跪地求饶。
我心头痛快,撑着一旁比我爹还高的石狮子站着歇息。
察觉到身后多了道炙热的视线,转头见到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两扇朱红的高门之间。
他穿着锦袍,腰间束着一块玉佩,捧着个散发热气的手炉,脸色却苍白的厉害,像张一戳就破的白纸,好奇地打量着我。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挖出来!”
我还沉浸在方才的胜利中,挥舞着剔骨刀警告着他,随即意识到他一身华贵的装扮保不齐就是这家的小少爷,不由讪讪地收了刀。
他似乎并未因我的威胁放弃,仍旧直勾勾地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山涧里的清泉。
我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又不好发作,愤愤地哼了声扭头便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林时晏。
只是没过几天,他就一身厚实华贵的狐裘披风出现在铺子外面,身后还跟个两个无微不至的仆人。
我才知道他就是城里富贵闲人的林大人家的独子,病秧子林时晏。
据说他上面有个早夭的哥哥,对他更是无微不至。
我瞧着他的虚长我两岁,还没我健硕,小身板金贵禁不起折腾,主动上前搀扶他,趁机向他兜售了二斤酱牛肉和一只卤鹅。
他来的次数多了,话也多起来,一口一个”秋秋”,声音清雅的让人难以拒绝。
我从随行仆人的口中才知道,我这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原是没资格接触到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是算命的先生说他湿邪过盛、命中缺火才得了寒症,而我名中带火,又长年守在火灶边,木火相生能破湿邪,林家老爷夫人这才同意他与我相交。
我不以为意,反正林时晏每次来,我家生意都能更加兴隆些。
他在闲暇时也会教我读书识字,会带我上街游玩,只是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向我透露消息的仆人。
十二岁那年,我爹去世,是林时晏帮忙操持着走完了葬礼。
我的亲近之人,只剩下林时晏。
他带我,回到了林府。
5
街坊们私下都说我是交了狗屎运,攀上了林家这棵大树,将来保不齐是要收做偏房的,否则我一个孤女,早就被赶出家门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偏房”,只知道从林时晏那里新学了一个词,叫”寄人篱下”,从今以后,就只能寄人篱下了。
我到林府,活儿也轻松,只需要伺候林时晏饮食起居就成。
他答应我,现在年幼,等过了及笄就送我回家,可以继续经营我爹留给我的卤肉铺子。
有林时晏的关照,除了林夫人偶尔会训斥我几句,其余的人倒没刁难我。
不知是否那算命的瞎子真灵验,林时晏的身体竟越来越好,连畏寒的毛病都慢慢缓解了。
等了三年,我终于熬到了及笄,也知道了什么是”偏房”。
我不想做偏房,也知林家早就在为林时晏物色门当户对的妻子人选。
纵使我舍不得林时晏,可我宁愿一人,也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同其他女子出双入对。
甚至,自己的孩子将来也不能叫自己”娘”。
只是每次还没来得及开口提归家的事宜,林时晏的湿邪之症总会发作。
我不忍心责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在林家久留。
林时晏知晓我心中焦虑,咬着我脖颈上的细肉,声音嘶哑地哄着我。
“秋秋,帮帮我——”
那时的耳鬓厮磨,最后总会羞得红着脸帮他纾解。
“秋秋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等我攒够了军功就回来娶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我林时晏夫人。”
林时晏投奔义军做了幕僚,聪慧过人,我时时能听到捷报。
只是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他的死讯。
我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甚至怀疑是有人故意戏弄于我,可我派人打探了好几遍,确定了消息不假。
思绪渐渐回笼,见林时晏转身离去,我抬手扯住了他衣袖一角。
“可以放崔致了吗?”
他一根一根掰开我的手指,俯身凑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不急,秋秋,这点甜头还远远不够。”
“他……你会放了他,对不对?”
林时晏温润俊秀的面庞此刻浮起了冷冽的杀意:”他这般对你,你还如此宝贝他?”
林时晏的话像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吹拂在我的心尖。
“都是你做的?”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声音艰涩。
我早就该意识到的,破格提拔、不合规矩的车架,来京后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都是林时晏的手笔一点点,只为吞噬掉崔致的本性。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掀起了一丝冰冷残忍的笑意,似野狼捕猎前的兴奋。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时晏。
人前端方如明月,实际上操弄人心、狡猾残酷到发指。
他伸手抚过我的唇瓣,用指尖的余温和残冷的嗓音描绘往日亲昵的动作。
“秋秋,你不是最喜欢我这样吗?”
“我会放了他,不过不是现在。”
“你安心养胎。”
他缓缓抽离我的身躯,转过身去,踏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空荡的一片。
我的身子瘫软在床上。
第二日,多了位不速之客,气势汹汹的闯进院子里。
看到我的瞬间变了脸色,嚣张的气焰一下消失得一干二净,不安地愣在原地。
“秋灵……你怎么?”
“夫人是想问,秋灵为什么还活着?”
“秋灵能与阿晏再相见,全仰赖夫人将秋娘踹下马车那一脚啊。”
林夫人捂着嘴,神色惊恐,踉跄着退了几步。
她的视线在我隆起的腹部流连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你肚里的孩子,是阿晏的?”
6
我摸了摸肚皮,只微微一笑,俯身贴近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林夫人的眼神闪过一道恶毒的光芒。
“真是个孽障!阿晏他怎么就看上了你呢!”
“母亲,见到秋秋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生气了?”
林时晏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手中捧了包裹严实的木匣,语气轻松悠闲。
“我与秋秋重逢,这是喜事一件。母亲您应该恭喜我们才对。”
林夫人强颜欢笑,目光躲闪不定。
“……确实是、好事一桩。”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还是先回去歇着了。”
“母亲慢走,还有一事要同母亲商议。”
林时晏不慌不忙,”几年前偷窃母亲玉镯的车夫,现下已经找到了。”
“只可惜他不肯老实交代玉镯的去向,作为惩戒,儿子已经命人割去他的舌头,送给母亲做赔礼了。”
林夫人脸上维持的笑容骤然僵化。
“如此……甚好、甚好……”
说完,整个人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
幸亏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林夫人紧闭着双眸,呼吸急促而困难,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林时晏冷眼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并未露出半分怜悯。
“母亲既然身体不适,日后安心休养便是。”
他扫了周围众人一眼,淡淡吩咐道:”把这些吃里爬外的东西统统清理掉,若再有谁闹腾,直接发卖出去。”
他的声音很冷静,眼底却带着嗜血的狠戾。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
“秋秋,我偶然得了件宝物,想必你定然熟悉。”
林时晏说着,缓缓打开木匣。
我只瞧了一眼便匆匆转过脸去。
以林时晏的能耐,去崔致的渝州老宅翻出些什么物件都不足为奇。
“亡夫林二郎之灵位。”
林时晏一字一顿,指腹划过灵位背面雕刻的年岁忌辰。
“秋秋,当年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我错怪你了。”
“母亲说你们在去寻我的途中遇到了山匪,你贪图家财与山匪勾结,我问遍所有人,他们都一口咬定是你……”
“我不信,我的秋秋怎么会弃我而去。”
林时晏满含歉意的握住我的手,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我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
“秋秋,我把他们都解决了,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林时晏,都过去了。”
我垂下睫毛。
当初收到林时晏阵亡的消息,林家连夜赶赴战场,我也浑浑噩噩地跟了去。
可没成想,半路遇到山匪拦截。
生死一线,林夫人狠心将我推下马车,以此保全自己。
我宁死不从,从悬崖一跃而下,坠入湍急河水中。
再醒来,才知道自己顺着河流漂到了渝州。
与要去的战场南辕北辙。
我心如死灰,既为林时晏的亡故,又怨恨林夫人无情。
亲自为林时晏刻了灵位,守灵三年间在崔致的帮助下,将新开办的卤肉铺子经营的井井有条。
直到林时晏率兵攻下渝州。
我才知他当年攻城不下,以诈死来偷梁换柱。
“不,秋秋,我们还可以重头再来的。”
林时晏捧着我的手,深邃的眸子泛红。
我抽出手,望着林时晏,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容。
“林时晏,是你说我被山匪玩腻了,欲求不满又攀上了崔致。”
“清风朗月的太傅大人,日日看着我这残花败柳,心里不觉得恶心吗?”
林时晏的手指颤抖起来,喉咙滚动着,像濒临绝境的困兽。
“秋秋……你不要这样贬低自己……”
“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了你……”
当初在渝州重逢,他只要稍作打听,就能知晓这些年我发生了何事。
可是他不敢面对,害怕林夫人口中那些不堪的话语成真。
以为我贪生怕死,贪图富贵。
于是,他选择自我欺骗,用最恶毒的话语伤害我。
如今真相大白,他又想重修于好?
那我所受的委屈又成什么了?
7
从林时晏落寞离去,一连数日,我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没了他的纠缠,我也可以安心养胎。
宝宝在肚子里很乖,不像最初来到林府时那样不安。
我抚摸着圆滚滚的小腹,他仿佛感受到我的存在,突然踹了我一下。
“调皮鬼!”
我低低地叹了口气。
“娘今后只有你了。”
但愿林时晏能够想通,放我们母子归家。
强占人妻的名声传出去,朝廷上下参他的折子恐怕堆积如山。
陈大夫照例每日来诊脉,距离生产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小药童失手打翻了药箱,里面的瓶瓶罐罐洒了一地。
“毛手毛脚的,弄坏了大人的药你担待得起吗?”
陈大夫板起脸训斥。
小药童立刻噤了声,委屈巴巴地蹲下收拾。
散落在地上的几味药我格外熟悉,林时晏每次寒症发作,纵使屋里炭火烧得极弯,他仍旧裹着两床厚实的棉被瑟瑟发抖,脾气也变得格外任性,要我亲自熬煮再喂他喝下才行。
“他……如何了?”
我犹豫片刻,终究没忍住问道。
陈大夫缓缓叹了口气,”大人的病症这几年时好时坏,偏偏又不肯按时吃药。”
“只怕用不了几年,就要把仅存的精气耗尽了。”
“夫人,大人对您青睐有加,您就多劝劝他吧。”
我抿唇丝毫没意识到他称呼的不对,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给我吧。”
接过侍奉在书房在的仆人端着刚熬煮好的汤药。
他们的脸上涌出感激之色,躬身退在门外候着。
林时晏头也不抬地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眉心拧成川字,声音干涩:”拿出去。”
“喝药吧,趁热。”
似乎没料到是我进来,他愣怔地抬头看向我,随即慌忙起身扶我坐下。
目光落在圆滚滚的肚子上:”临盆就在这几日,不安心歇着,怎么过来了?”
“听说你又犯病了还不肯吃药,过来看看。”
“陈大夫又在小题大做,老毛病了,不碍事。”
“药总是要吃的,不然冬天可要难熬了。”
“冬天还早着呢,到时候再吃药也不迟。”
“大夫开了药你不吃,下人们又该为难了。”
我微微敛眸,这对话像极了当年在林府我哄他吃药的模样。
“是我疏忽,秋秋教训的是,都听秋秋的。”
林时晏乖巧地接过我手里的碗,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我……先回去了。”
“秋秋……我送你。”
林时晏试探的拉住我的衣袖,目露期盼。
我转过身,疏离的丢下两个字:”不必。”
“那、路上小心。”
他的嘴角浮现浅淡的笑纹,却透出浓烈的苦涩和寂寥。
从林时晏的书房出来,侍女小声嘀咕:”听说大人把夫人从旧都接回来了,就安置在前面新修缮的院子里。”
“姐姐们说,里面可气派了。”
“只是不知道夫人是什么脾气,娘子怀着身孕莫要被责备了才好。”
侍女不知道我的身份,无名无分只当我是林时晏的侍妾。
还在絮絮叨叨描述那座专门为夫人准备的院落有多华美奢靡。
我轻轻捂住腹部,眼眶酸疼得厉害。
也对,这么多年过去了,林时晏应该早就娶妻生子了。
我不过是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用来打发时间的人罢了。
“娘子!”
“快来人啊!”
侍女惊叫着慌忙招呼丫鬟婆子。
我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茫然地看着洇湿的裙摆,脑袋轰隆作响,耳朵嗡鸣一片,根本听不到其他人说的什么。
我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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