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下午,我妈接到一个电话,是小妈打来的,告诉我们的消息很糟糕,在武汉的小叔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了。
我妈愣在那里,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回过神来才对小妈说了些安慰的话,通话结束,我妈赶紧把这事告诉我爸。
“哎!你兄弟走了,就今天的事,出了车祸事故,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就没能够坚持住......”
我爸看着我妈,半天不说话,我妈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又说道:“你觉得这种事情,我会和你乱开玩笑?你觉得我敢拿这事开玩笑?就为了劝和你们兄弟两人?”
又是一阵沉默,我爸拿手机拨通了小妈的号码,那边传来了克制不住的哭音,说了几句话,我爸面无表情地挂断通话。
这时候,我爸和小叔之间已经有整整九年时间没说过话了,从此,我爸就算想和他亲弟弟说话,都没有一点机会了。
我们看着我爸,心里感到五味杂陈,不知道我爸的心里是什么想法。
他伤心吗?后悔吗?
自从他和小妈说了两分钟,确定我小叔在武汉出车祸去世了,他就一直没有说话。
但是也没有伤心的表现,没有掉一滴眼泪,更没有痛哭过。
我妈有些担心他,又有些埋怨他过于冷漠平淡了些,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兄弟去世而有多伤心。
毕竟,我爸和小叔之间,已经有整整九年时间不说话,就算偶尔不小心在路上碰到面,他们那也是不约而同地扭头各朝一方,这两兄弟都摆明了要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
至于我们这些家人之间,并没有受他们的影响,至少受的影响很小。
在那九年时间里面,我们也曾经多次好心好意地要劝和他们兄弟两人,无奈的是他们都性格太犟了,谁也不给台阶,谁也不下台阶。
我妈和小妈都只能无奈地吐槽道:“这不听劝的犟脾气,倒是像极了两兄弟啊!”
家人们实在劝和不了,也就懒得再浪费更多的心思了,心想着随他们去吧!不过呢,我们还是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爸和小叔之间会慢慢地放下当年闹得不愉快,重归于好,做回相亲相爱的两兄弟。
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然而世事难料。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大家没能够等到时间淡化我爸和小叔之间的矛盾隔阂。
之前,我爸和小叔因为当年的矛盾,有九年没说过话;此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我爸和小叔之间发生矛盾,是在九年前。
他们兄弟两人,在很多年里都关系很不错,几乎是无话不谈,相互帮助,相互关心。
然而,这份原本让人羡慕和称赞的兄弟情,后来竟然会因为发生利益冲突而不复存在。
九年前的那次矛盾,虽然没有让我爸和小叔变成仇人,却也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让人唏嘘不已。
利益这东西,如果处理不当,有时候真的很容易伤害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其实,在当初,我爸决定要和我小叔一起承包工程搞事业的时候,我妈就特意提醒过他了,说亲戚家人之间,最好还是别有太多太大的利益交集,万一出了问题,可能损失的不仅仅是财,还有珍贵的亲情。
我爸笑了笑,说道:“我要是连我的亲兄弟都信不过,那你说说我还能信得过几个人呢?如果一定要找人合伙做事,跟自己家里人不是要远比找外人靠谱得多了吗?”
“放心吧!我对我们两兄弟的感情,还是有着足够自信的,在利益方面,不管是赚是赔,我这个当哥哥的,即使是赚了少分一点、赔了多损失一些,也不会去多和我亲弟弟计较那么多。”
“而且我自己的亲弟弟的为人,我也信得过。”
听了他的话,我妈却依旧表示感觉没那么乐观,还忍不住地吐槽道:“你对你们兄弟两人的感情倒是挺自信,希望你不是在盲目自信吧!”
没想到,后来我妈的担心成为了事实。
过了大概四年时间,在九年前的五月中旬,那天,我爸和小叔之间发生了不小的矛盾,不是突然爆发的,而是近半年时间的逐渐积累。
因为利益分配问题。
他们两兄弟始终没谈拢,关于具体的细节情况,我一直都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他们兄弟两人都觉得对方付出得太少、想要得到的太多。
再加上两人合作的事业又出了些状况,大笔钱没有及时收到账,却又需要他们再投入不少资金。
关于双方各自该拿出多少钱?他们两兄弟又没谈拢。
于是矛盾爆发,他们之间发生了很激烈的争吵,而且是在我们两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如果不是有我们这些家人在身旁,我都怀疑他们彼此间很可能得动手解决。
那一天,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留下我们这些人在家里大眼瞪小眼,实在感到无奈。
不过,在当时,我妈和小妈都觉得事情并没有太严重,只是两兄弟之间长久的经济利益冲突爆发了,事情过了也就会没事啦。
我妈和小妈还在一起商量,想要各自劝说我爸和小说尽快把合伙做的事业处理好了,然后分割清楚,两兄弟之间此后只顾感情不顾利益问题。别坏了两家人的和谐友好关系。
但是她们怎么都没想到,我爸和小叔两人在那次闹了矛盾之后,居然彼此间再也不来往、甚至话都不和对方说一句了,就像是在事先商量好了似的。
这让我们都感到意外,更觉得难以理解。
然而这是事实,自那以后,我爸和小叔不再说话,一晃就是九年的时间。
我们苦口婆心地劝说过,都没用。
他们两兄弟还挺奇怪,虽然彼此不愿意再搭理对方了,却从不因此讨厌和疏远对方的家里人,倒是分得清清楚楚。
让我妈和小妈都觉得,他们两兄弟的表现真是让人生气又想笑。
最后大家不再多管了,无奈地甩出一句“随他们去吧!看他们能不能够后半辈子都坚持这样子。”
可惜谁也没想到,命运仅仅给了九年时间,就再没有给更多机会让我爸和小叔选择和解。
小叔出车祸去世后,得到通知的我们,一家人在当天匆匆赶回老家。
第三天办葬礼时,一大家人都挺伤心,还有几个平时亲近的亲戚们,都是脸上带有泪痕。
我爸却是看不出来有多悲伤,他沉默着忙上忙下地做事情,或者是招待客人们。
看着他的身影,我妈心里有些不舒服,更担心小妈和堂哥堂姐他们会为此在心里留下芥蒂,或许,原本相亲相爱的两个家庭之间,和谐关系真的是要走到尽头了。
我妈甚至悄悄地走到我爸身边,拉着他到没人的角落,然后有些用力地掐了我爸一把。
咬着牙说道:“你是不是真的变得铁石心肠了,就当年那点矛盾,即使让你们兄弟两人有九年不说话,但是也不至于让你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平淡冷漠呀,去世的人那可是你的亲兄弟呀,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就这么不幸走了......”
我妈说着说着,忍不住地有些哽咽了,也再说不出别的话。
然而我爸还是沉默着,也没有别的表现。
我妈叹了口气,懒得再多管,她觉得我爸实在太犟了。
等到葬礼结束的当天晚上,在快要半夜十二点的时候,我都睡得半梦半醒的了,突然被我妈持续敲门的声音给吵醒。
我被吓一大跳,赶紧起床出门,问原因后,得知的结果更让我吓一跳。
大半夜的,我妈突然发现我爸不见踪影了,叫半天没回应,打电话联系才发现我爸的手机就在卧房,压根儿没带在身边。
我们心里着急,开始四处找人,不久,小妈一家人也知道了这个情况,大家帮着找人、叫人,却始终不知道我爸到底去了哪里。
过了一会儿,我们突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地方,没错,那就是我小叔下葬的地方。
那里离家挺远的了,要走半个多小时,在山的另一面。
因为很不放心,我们之中有三个人一起快步赶去看看情况,因为走得快,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在那里,我们果然看到了我爸的身影。
天气晴朗,那晚的月光很明亮,我们即使不用手电照射,也能够在比较远的位置认出我爸的身影。
他一屁股坐在小叔的坟前,我们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悲伤情绪。
我们听不到他有哭泣的声音,却清楚地看到他独自坐在那里抹着眼泪。
这一刻,我们才发现,原来我爸是如此伤心难过,可他却是要背着大家才真情流露出来。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着,没有选择发出声音,也没有走上前去打扰。
因为我们觉得,在这种时候,我们过去安慰他,反而不如让他独自在那里待一会儿。
大家松了口气,决定回去,我有些不放心,选择一个人留下来,远远陪着。
我抬头看着天空的明亮圆月,一时间忍不住感慨万分。
突然间,我才发现一个问题,在我长大成人以后,总是忙着做各种事,要么是为了工作、要么是在聚会、要么是躺在家里玩手机......
我居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像曾经那样,抬头好好欣赏一下头顶的月亮或者星空了。
甚至,我好像都没有在白日里好好地看过一眼蓝天白云......
此刻,在这个夜晚,我坐在一块青石板上面,抬头看着月亮和星空,发现它们竟是如此美,让人心里宁静。
原来,在我们的人生中,有着很多的美好存在,简单又珍贵。
就像亲情,我们拥有着,却在很多时候选择了忽略或者轻视,不知道珍惜,反而拼了命去追求其它更难得到的东西。
到最后,失去了珍贵的亲情才后悔。
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我扭头,又看了一眼前方的那个身影。只能遗憾地叹一口气。
看着我爸依旧坐在那里,我心里更觉得伤感了,希望他能够早点放下、并且吸取教训,莫要再因为类似的事又一次后悔。
至于我,会一直记得那件事、会一直记得这一天,让自己不要去重复我爸犯过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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