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0月,一辆小汽车缓缓行驶在安徽宿县的乡村公路上。车上,一位两鬓斑白的将军正在和自己的警卫战士交谈。

“首长,我们这次到乡下去是为了凭吊烈士吧?”警卫员问。

“小鬼,算你聪明,给猜对了。”将军说道,“不过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见见43年前救过我一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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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将军双目凝视前方,思绪回到了40多年前,那烽火连天的峥嵘岁月。

这位白发苍苍的将军,就是时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张震。

张震14岁参加革命,16岁参加红军。1940年2月,张震担任新四军第6支队参谋长兼豫皖苏边区保安司令部司令员。皖南事变后,张震担任新四军第4师参谋长兼淮北军区参谋长。

文章开头,张震将军所说的女子救他一命的故事,就发生在张震到了新四军之后,地点在宿县盛圩子村。

1941年农历十月初六,是宿县盛圩子村的青年盛维凡大喜的日子,在这一天,他和邻村姑娘孔秀英喜结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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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亲戚离去,家人休息,忙碌了一天的新郎盛维凡和新娘孔秀英熄灭油灯,相拥而眠,尽情享受爱情的甜蜜。很快时间来到半夜,这对新人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突然,一阵急促的叫门声将他们惊醒,盛维凡和妻子一咕噜翻身起床。起初,盛维凡以为是乡邻来闹洞房的,可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最初的时候,叫门声并非在自己门外,好像是来自对门那户。

根据声音判断,叫门的人不止一个,起码有十来个。他们一边敲门,一边轻喊:“老乡,快开门,让我们进去!”

盛维凡听了对妻子说:“半夜三更的,到底是什么人在外面吆喝,该不是土匪和汉奸吧?”

孔秀英揉着惺忪的睡眼,穿上衣服下了床,走到卧室门口,贴着门缝仔细听了会儿动静,然后对丈夫说:“不会是坏人,我看应该是新四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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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妻子的话,盛维凡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秀英啊,你怎么知道不是坏人,是新四军?”

孔秀英说:“如果是坏人,都是大声喊话,只有新四军才会柔声说话。”

“土匪和汉奸他们也会伪装,他们难道不会低声喊话吗?”盛维凡不解地问。

“他们平时横行霸道惯了,根本就不会心平气和地说话,就是装也装不像。”孔秀英说,“新四军平时对乡亲们就很和善,他们的低声是一贯的,听起来很自然”。

“还有,如果是坏家伙敲门,不管他们怎么装,敲门几声就失去耐心,就要用脚踹,用枪砸。”孔秀英说,“你听现在外面的人怎么敲门都不着急,也不发火,肯定是新四军”。

孔秀英之所以如此了解新四军,就因为她的表弟是新四军,表弟多次给她讲新四军的故事,因此她对新四军印象太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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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听上去新四军是要进百姓家里借宿,孔秀英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伸手就要去开门。

然而,盛维凡却拉住她说:“凡事还是小心为妙,不能随便开门,这里离铁路近,万一要是汉奸假扮的,那就糟了。”

盛维凡为什么说是伪军汉奸,而不说是日军假扮的呢?

日军只会在白天疯狂,他们经常端着枪下乡,走的时候刺刀上挑着老母鸡,口袋里装着鸡蛋。但是日军都很怕死,他们一到了晚上,就像乌龟一样,蜷缩在铁路沿线的据点里不敢出来。

只有汉奸,他们不怕黑,不但白天到处干坏事,晚上也到处溜达,祸害百姓。

有一天晚上一对夫妻睡觉忘了关门,几个伪军闯了进去,愣是把丈夫关了起来,把人家媳妇给糟蹋了。

因此盛维凡非常警惕,唯恐外面是坏人,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担心的是自己的新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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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秀英却沉不住气了,她对丈夫说:“新四军是我们的守护神,没有他们,咱的家早就保不住了,万一真是新四军来了,我们不开门,岂不是忘恩负义?”

“要开你去开,你不显眼。”盛维凡心里还不踏实,他低声对妻子说:“我拿着铁锹守在门后,如果是坏人,你咳嗽一声,我送他上西天。”

这时候,外头还在拍门,孔秀英她心里实在不忍,就迈步向大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立刻进来几个人,他们迅速把门关上,压低声音自报家门:“老乡,我们是新四军,是咱老百姓的队伍,是打鬼子的,你们不要害怕。”

孔秀英借着月光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后面进来的人还牵着一匹战马,一进院就将马拴在大槐树下的石槽上。

牵马的人像是大官,他身材高大,身材却有点单薄,月光下看不清他的肤色,但他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这位新四军的官长非常细心,他借着月色看清了房门上贴鲜红的“喜”字,有点不安。

他惶恐地说:“不知道你们举行婚礼,冒昧登门打扰,真是对不起,你们多担待。”

孔秀英见他们如此客气,反而先感到不好意思了:“都是自己人,您这是说哪里话来,还是先进屋吧,别让大家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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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门口,高举铁锹,随时准备迎击不速之客的盛维凡,见妻子对来人如此热情,也就明白了一切。他当即放下“武器”,到西厢房收拾房间,打算让新四军到那里去休息。

然而妻子孔秀英却说:“让同志们到咱的新房去休息吧。”听了这话,盛维凡愣在了那里,心说这怎么可以?让他们住西厢房就不错了。

张震听了,也赶忙说:“妹子,我们就在西厢房睡一晚上就成,这里也干干净净的。”

“不行,西厢房很久没有住人,有点陈气;再说了,上面有个天窗,往里面灌风,把大家冻坏了咋办?”孔秀英说。

客随主便,在孔秀英的坚持下,张震也只好住到了东厢房,新郎新娘的洞房。但是关上门之后,张震他们并没有老实不客气地睡在床上,而是打起地铺,和衣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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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四军的行军路线按理说都是预先定好的,晚上住在哪里也是事先确定的。那么,张震他们为何会冒昧地半夜登门?

1941年1月,皖南事变爆发之后,新四军四师主力奉命越过津浦铁路,从宿东来到了皖东北。

日军和国民党顽军岂能容忍?他们把矛头对准了皖东北,一次又一次“扫荡”、进攻。在此背景下,宿东游击支队成立,负责把守皖东北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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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十月初六,时任新四军第4师参谋长的张震,来到宿东工作。由于事情多,直到当晚12点,工作会议才结束,游击队同志要留张震和同志们住下,等天亮再走,但是首长还有事,必须连夜回去。

再说了,天亮之后行军,也十分危险。最后游击队负责人派人护送张震他们,沿着沱河南岸向前行,由于前几天降雨,道路泥泞难行,预定两小时的路,走了四个小时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人困马乏,大家实在走不动了。

“首长,前面有个村庄!”警卫员喊道。

“这边的群众基础比较好,不如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护送的游击队员说。张震见大家异常疲惫,就同意了。

这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村子四周有圩濠和一片片芦苇滩塘。只有一条东西大道,穿村而过。张震对这里的地形也非常满意,如果发生意外,很利于疏散隐蔽。

这个村子就是盛圩子村。由于事发突然,他们只能一家一户叫门,打扰村民。张震和随行人员,就这样住进了孔秀英家,其他的同志则分别住在村西、村北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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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奔波了一天,又困又乏,眼皮直打架,躺下来很快就呼呼入睡。

第二日,东方天空刚露出鱼肚白,孔秀英便让丈夫挑水,自己去外面抱柴禾。在返回的时候,孔秀英听见一阵“嗡嗡”的马达声,站在高处抬头望去,她吓了一跳,怀里的柴禾也掉在地上。

之间南边有汽车正向村头疾驰而来,扬起滚滚烟尘,她数了数,足有七八辆。至于鬼子是如何得知张震行踪的,至今也是个谜,大概率是叛徒告密,当时汉奸太多了。

她心想:“不好!准是鬼子来了!除了他们,别的队伍谁有这么多汽车?”

孔秀英连忙扔下手中剩余的柴禾,拔腿向村里跑,边跑边喊往回:“鬼子进村了!鬼子进村了!”

负责警戒的哨兵听到喊声,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鸣枪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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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女人的叫喊声、哨兵的枪声、鬼子汽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彻底打破了黎明的寂静。

虽然说两条腿跑不过敌人的汽车轮子,但是孔秀英抄近路,没等鬼子汽车进村,就冲到了家里。

尽管哨兵鸣枪,张震他们由于太过疲累,睡得太熟,听见后一时竟然有些愣怔,是孔秀英的喊声彻底惊醒了他们。张震和警卫员本能地抓住了枪,就要往外冲。

然而数百名日伪军此刻已经进了村,分头搜索,其中有一拨人向孔秀英家走来,距离只有二十多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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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本打算指挥战士从房后出去,可是他们发现房后这家老乡也进去了鬼子。前走,后走都不行,这可怎么是好?

千钧一发之际,村子南边传来一阵手榴弹的爆炸声。村里的敌人听见后,不约而同地向枪响的地方奔去。

原来,睡在老乡家的警卫连连长石守良听到哨兵枪声之后,唤醒了身边的战士,他们用手榴弹向敌人的汽车发动猛烈袭击,村里的敌人闻声全部向手榴弹爆炸的地方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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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他们见敌人散去,松了一口气,准备即刻向村外突围,谁知道这时候,日军却杀了个回马枪。

日军全部赶到村南,发现只有小股新四军,他们发觉上当,便留下一部分兵力,其余人全部返回。张震他们刚到门口,不远处又发现了日军。

孔秀英临危不乱,拉起张震的手钻进一条小巷,来到一条壕沟前对张震说:“沿着壕沟一直走,不要拐弯就到沱河了,那里随时有摆渡人,你们渡河之后,就摆脱敌人了。”

按照孔秀英的指点,张震他们终于顺利脱险。但张震脸上也带有忧戚之色,因为警卫连长石守良他们吉凶未卜。

几天之后,不幸的消息传来,果然,石守良等30多名战士在战斗中牺牲。鬼子走后,村长、孔秀英夫妇和村里的乡亲们含着眼泪将石守良等烈士的遗体掩埋。

此后,张震南征北战,终于迎来了新中国的成立。

1955年,张震被授予中将军衔,看着闪亮的勋章,他感慨地说,这不是我个人的荣誉,没有无数先烈的牺牲,就没有革命胜利。

他怀念牺牲的战友,更没有忘记救自己一命的新娘孔秀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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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将军许下一个心愿,一定要回盛圩子村看看,凭吊战友,见见自己的救命恩人。然而,建国之后,他的工作实在太忙碌了,根本抽不出时间。

直到1984年,机会终于来了,当时将军到华东地区视察,他专门抽出时间,回到魂牵梦绕,阔别43年的故地。

当年的新娘,如今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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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震来到村部,向村长打听,1941年农历十月初六可有人结婚?

无巧不成书,村长虽然是个年轻人,他的父亲年逾七旬,恰是当年的老村长,村子不大,人口也不多,老人当即就陷入了回忆。

张震将军想了一下,又提醒说:“他家有堂屋和东西厢房,家里比较富足,门口还有一个古槐。”

“哦……”老人沉思一下,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你说得很可能是盛维凡、孔秀英两口子。”

张震在村长的带领下,来到了孔秀英家门口。43年过去,旧貌换新颜,当年的房子早就拆掉翻新过,张震将军已经认不出来,幸亏那棵饱经沧桑的老槐树和大石槽还在。

将军眼睛一亮,没错,就是这一家。他进门之后,他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就是孔秀英。

老人打量着张震,怎么也认不出眼前的将军。张震其实也无法认出对方,因为当时是在晚上。为了慎重起见,他问道:“43年前的一天晚上,你的新房里可住过新四军。”

孔秀英点点头说:“不错,你是?”

张震一听,眼眶湿润,他声音颤抖着握住了孔秀英的手,动情地说:“我就是你救的新四军,专门来看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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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张震跟随村长和孔秀英的丈夫盛维凡来到村西南的烈士墓,默默凭吊战友。

临走时,张震再次感谢了孔秀英夫妇的救命之恩,并且诚邀他们到北京去小住一段,但却被两位朴实的老人婉言谢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