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散步的时候,姆妈又在电话里告诉我,我姑爹的妹妹,那个被我叫做“娥姑姑”的人,昨晚又发了一夜的疯。
她是遗传的疯病。她的娘生了她和我姑爹兄妹两个后就投塘自尽了。
我们小时候到姑姑家里玩,她也经常回到只有兄嫂的娘家。她把我姑姑称作“球姐”,姑嫂感情一直好。
所以昨夜我姑姑姑爹接到她老公的电话就赶过去看她。
姑姑看到快七十岁的小姑子居然疯成这样,实在是难过,就哭着打电话要我爹爹帮她找个老道士来治治。
可是村子里的老道士基本都死光了,我爹爹找不到,只好要稍微清醒了一点的娥姑姑接电话。
爹爹又老泪纵横劝她:娥宝啊,你要听你老公和儿子的话啊,不要闹啊……
娥姑姑记起来是嫂子的哥哥在说话,居然还能嘶哑着闹了一夜的喉咙回答:好的哥哥,我听话。你要带着嫂嫂多去我娘家走动走动,我的球姐好呢!
傍晚电话里姆妈对我叙述情节,爹爹还在一边哽咽补充。
我知道的,娥姑姑的疯病几十年了,求医问药都没治好,总是每年要发几次。
她最大的心结是老公不喜欢她。
她疯到这样还想出去租房住。
她老公昨夜大约太害怕了,对我姑姑姑爹说要退货,退给哥哥嫂子。
我姑姑是个强势泼辣的女人,一辈子骂人打架都没吃过亏。她对着妹夫破口大骂,像骂儿子一样抖出了他几十年的风流韵事。
怎么办呢?疯病确实是遗传的,当初嫁过去时又没发病,不知道会遗传。因为我姑爹就比正常人更正常。
娥姑姑年轻时是美的,白皮肤好身材,说话温温柔柔,否则当年也不会很多人抢着要娶的。
可是后来夫妻感情不好,这病一发到底就再也没好过。
从小没有娘的女人,把大两岁的嫂子当娘了。她一发病就哭着喊:我要我的球姐姐啊,我要见我的球姐姐啊……
所以每一次,我姑姑都这样哭着去看她,又哭着回来了,又像骂儿子一样把那个要退货的妹夫破口大骂一顿。
都是命吧,我娘说娥姑姑家门前有口很深的水塘,怕她大约也要走她娘的路。
好歹也奔七了,实在要这样,也没办法了。
所以当我姆妈又来一句总结“造孽啊”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我没看过她发疯的样子。我只记得每次在姑姑家里遇到她,她都对我眯眯笑,夸我聪明会读书。
一生不被男人喜欢,好像也不是男人的错。
可是婚姻走到七十还要退货,大约也不太合适。
因为说实话,如果娥姑姑嫁的是我爹爹,即使发疯,也不会被要求退货的。
太难了。
不知说什么好。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