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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际,思无涯。

天涯》2024年第2期“类型文学大展:科幻小说”小辑——以回到过去的方式抵达未来

文/《天涯》主编 林森

科技的飞速发展已成为当代生活最为瞩目的现实之一。科幻文学以“科”为核心,以“幻”为方法,在历史与未来之间书写当代现实生活。2024年以来,越来越多的文学期刊杂志相继策划、开设相关栏目,聚焦小说、诗歌、剧本等多种体裁的科幻文学作品,并且尝试推进科幻本土理论以及科幻美学诗学问题的探讨,以优质科幻创作助推中国文学高质量发展。本期科幻专刊特邀文学期刊编辑、策划者和评论家结合近期文学期刊中的科幻文学作品,探讨如何理解科幻文学,以及如何发掘更好的科幻文学作家作品。

——《文艺报》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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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剧版海报

科幻小说一个重要支点,就是“未来”。对未来的展望、新技术的畅想,以及尚未出现的可能性的推演……一直是科幻小说里最为重要的元素。《天涯》近年刊发过诸多与科幻相关的作品,也都与“未来”相关。2019年5期,《天涯》组织了一期“未世小说专辑”,对一个“未出现却有可能出现”的世界展开畅想。在这小辑中,郝景芳、陈楸帆、飞氘、宝树、江波、张冉等作家,从自己出发,对未来世界展开想象与推演。小说专辑刊发后,上海文艺出版社还推出了合集单行本,美国科幻刊物《克拉克世界》也陆续把这些作品翻译推出,这让我们看到了中国科幻的潜力与前景。

2019年5期,《天涯》组织了一期“未世小说专辑”;点击封面即可下单本期杂志

无论是文学期刊编辑、写作者或读者,都能轻易发现,全世界都在痴迷科幻的表达。科幻小说近年来也在中国文学现场带来了一场场阅读风暴,由此带来的影视改编也层出不穷。当下的现实题材创作,不断受困于现实环境、世俗利益等多重复杂因素,科幻反而以其拉长的时间、扩大的空间和相对自由的书写,对时代的思考有着更灵活也更敏锐的察觉。也就是说,近年科幻的蓬勃,其原因之一在于现实主义书写的思考性、批判性的不断缺失。现实书写的萎缩无力,倒逼很多青年写作者以科幻的方式来容纳自己的表达,也倒逼很多读者从科幻作品中寻找关于现实的抚慰。

科幻小说高度依赖于“科幻创意”。在一个个假设性的设定中,“世界观”得以重建,叙事得以展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科幻所依赖的创意是“一次性”的,一旦某种设定被使用过,后来者再使用这样的框架,就丧失了科幻所称奇的“惊异感”。也因此,科幻作家肯定会越写越觉得艰难,那种独具创意的设定,已经一个个被用尽。如何寻找更新、更独异的表达,就成为了科幻写作者的心结和焦虑。而作为期刊编辑,我们也意识到,如何以编辑的方式,引导创作风向,需要深入思考和实践探索。

《天涯》2023年第6期组织发表了“类型文学大展:武侠小说”小辑;点击封面即可下单本期杂志

作为编辑,我很希望能从读者众多的类型文学那里借鉴经验。因此,在编辑《天涯》时,也有意把类型文学引介到纯文学场域。《天涯》2023年第6期组织发表了“类型文学大展:武侠小说”小辑,刊发了6位武侠小说作家的中短篇作品。这些作品在保留“侠义”本质的同时,其题材却并不局限于古代江湖,而是不断拓展边界。有的作品侧重对文明的思考,有的引入抗日战争题材,有的写传统功夫在当下的尴尬境遇,有的作品借鉴了美剧的表达……各种新的元素,更新着武侠小说的面貌。这个小辑刊发之后,编辑部收到了很多正向反馈,我们就想把类型文学的策划继续下去,在2024年2期,推出了“类型文学大展:科幻小说”小辑。在这个小辑中,我们决定寻找不同于书写未来的“新”的科幻小说,为科幻的表达找到一点新路径。最后我们挑中了三篇作品:殷继兴的《神经禅》、梁宝星的《北方来客》、黄平的《我,机器人》。这三篇作品最独特的地方在于,它们其实是以一种回到过去的方式抵达未来。三位作家在科幻创作中处理了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的问题。

在2024年2期,推出了“类型文学大展:科幻小说”小辑;点击封面即可下单本期杂志

读者可以先想象一下:佛家修禅与神经科学研究有何联系?苏东坡与其弟子姜唐佐如何被放置入末日叙事里?四大名著与机器人如何构成不可分割的完整故事?这些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元素,其实就是这三篇科幻的基础设定。在它们被创作出来之前,我们很难想象禅定、苏东坡、四大名著等古典文化符号能够和科幻产生连接,而恰恰是这几位作者在大胆假设的方向上建构起富有逻辑性的完整叙事,让小说充满了让人惊奇的科幻魅力。殷继兴的《神经禅》将禅与科学置于同一场域,提出了一些严峻的问题:如果可以用刺激神经元的方式来获得“入定”,那这样借助外力而非自我修炼的达成方式,算不算顿悟?顿悟与入定,到底是精神性的还是肉体性的?这篇小说是本刊编辑在自然来稿中挖掘的文学新人新作,灵感源自于作者研究生期间的脑电实验,也是他的小说处女作。梁宝星的《北方来客》书写人类末日场景,机器人通过复活一具骷髅来讲述苏轼被贬海南岛的故事,荒诞且浪漫。每个篇章相对独立,散漫自由却自成一体,有独特的小说美学。黄平的《我,机器人》讲述的是2073年大夏大学教师陈翔去世,骨灰中发现一枚还在运行的芯片。陈翔夫人王般若陷入困惑:老公到底是人还是机器?王般若回到陈翔的故乡探寻蛛丝马迹,一切指向一场车祸……另一条线索,是陈翔留下的小说残稿《我,机器人》,机器人穿梭在四大名著的世界里。黄平的《我,机器人》与四大名著互动,古典与科技相结合,最终回到并探讨了“我是谁”这个最根本的问题。

其实,这种借用古典资源完成当下书写的模式也并非新创,在类型文学中尤其丰富。比如美国作家丹·布朗在《天使与魔鬼》《达·芬奇密码》等作品中对古老的宗教元素、艺术作品的“征用”,变成当下叙事的核心元素。而在这方面,严肃文学作家似乎还较少涉及,反而是在近年的国产动漫(比如说《非人哉》等)甚至网络游戏(比如《黑神话:悟空》)中,被频频尝试——那些传说中的古代神话人物,被假定来到当代社会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但现在,总算有一些求新求变的作家们,不断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寻找资源,让其在更具现代感的目光注视下,产生新的活力与光芒。可以想见,诸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经过作家们的重新想象与激活,必将产生奇异的裂变。比如,《天涯》2022年5期发表的青年作家王侃瑜的《火星上的祝融》入围了第81届世界科幻大会雨果奖的“最佳短篇”,小说把未来火星上的大数据AI与神话中的共工、祝融糅合一道,未来的末世之景,又成为了更遥远的未来的神话传说,产生了奇特的阅读体验。

“未来”并不会自动到来,“未来”只能在我们回到过去、理解过去之中抵达。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式的科幻,在走过对外国科幻作品邯郸学步的阶段后,必将在自身的文化土壤中,迎来新的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