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发了一篇尹协和老师写的,今天是8月21日,侵华日军向中国正式投降的日子。尹老师的童年,那时候镇江还是沦陷区,分享一篇她的回忆。

(1999年12月发表于镇江市地方志办公室编的旅居外地镇江人“我与镇江”征文集《床前明月故乡情》)

1.老房子

在大西路中段,路的北侧,有一片整齐的砖木结构的民居,这是原房产主杨席畴祖上以出租为目的而建的市房,迄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房屋座北朝南,共12进,分三排并列,每排4进。三排房子的南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口共用的水井。第一排房子的西侧是连通大西路和中华路的小巷,第二、三排房子之间还有火巷。每进房子有侧门,最后一进房子还有后门面向中华路。一百年来,这12进房子里住过各式各样的房客,1933年我就出生在这第一排第三进的一户人家。

这老房子的布局具有典型的南方城市民居的特色,它不同于北京的四合院,也不同于上海的石库门,它的每一进房自成体系,前后进房之间又互相连通。每一进房从侧门进来就是天井,天井以北,中间是堂屋,两侧各有正房,再外侧有套房连着厢房。堂屋的屏门后面有门通向后面一进的天井。每家人家的天井里,有的砌有花坛,种着蔷薇和牡丹,有的放着各种盆花如月季、万年青等,也有的在砖缝里种些凤仙、鸡冠之类的草本花卉。

自从廿世纪五十年代初离开镇江,一直在北方生活,每当天久不下雨,气候干燥得嗓子冒烟时,我总会想起故乡湿润的空气,想起那老房子天井里从墙脚和砖缝长出的青苔。

老房子尽管没有现代化设施,居住条件远比不上高楼单元房,但也有它的舒适之处。它房屋高大,空气流通好。每当夏天,每进房子的后门都打开了,从第一进就能看到中华路上的过往车辆。那穿堂风,穿过每一个天井和堂屋,清爽宜人。小时候,暑假里,我们姐妹几人都喜欢在后门旁边坐在小板凳上,或看小说或学做针线活,享受那阵阵凉风,有时还从水井里提一桶“井花凉水”。浸一个西瓜,大家分而食之。

夜晚,一家人坐在天井里乘凉,燃一辫艾叶蚊香,摇着芭蕉扇,讲故事,说笑话,看天上的星星,看花丛里的荧火虫……

老房子也有害怕的事刻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房子毕竟是老了,许多动物也和它共生,夜里常有老鼠在房梁上串来串去,白天有时也看到黄鼠狼在屋顶角落里探头探脑,还有几次看到一条大蛇盘踞在大梁上。每当这种情况出现,老人们都要烧香磕头,说这是家蛇,有灵性,说黄鼠狼是大仙,不能得罪。这时,孩子们一个个鸦雀无声,不敢乱言语。过了一会儿,蛇也就不知去向了。去年回镇江,看到这老房子仍然“健在”。解放后由房管所管理,五十年代翻修过,大概已没有黄鼠狼和蛇了,而且通了自来水,青砖地改成水泥地了。但城市在发展,旧房要改造,这老房子终归是要“寿终正寝”的吧。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瞰镇江城。

2.拥抱大自然

镇江这坐美丽的小城,它是如此的接近大自然,北面是滚滚长江,市内有运河贯穿,东、西、南三面都有小山,甚至城中的伯先公园、河滨公园也都是真山真水,没有人工堆砌的痕迹。小时候在镇江,初中二、三年级时我特别爱玩,我们的中学星期六下午没有课,每当春秋季节,我差不多每个周六下午都要约几个同学到郊外去“远足”。从市内出发,不论是向西、向东、向南,步行一个小时就能走进大自然。

有时,我们从风车山越过宝盖山,看火车从脚下山洞里穿过。

有时,我们从伯先公园的后山翻到云台山,专拣没有路的地方攀登。

有时,我们沿着运河西岸一直向南走,越过一片片农田就到南郊鹤林寺。我们的目的不是瞻仰寺院,而是沿路漫游。迎春风,挖野菜,捉小溪里的蝌蚪,沐浴在阳光里,心旷神怡。

有时,我们沿着北固山脚下的宽阔土路走向东码头农村(即象山乡)。漫步在一片片碧绿的稻田间,一直走到象山脚下,坐在长江边,看浪头拍打岸边石块,看远处岚烟中的焦山。

秋天,我们喜欢到南郊招隐寺附近的丛山,从一个山头翻到另一个山头,沿途采集红叶和银白的芦花。

我们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身心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此情此景至今仍常在我梦中出现。

镇江,我走过许多城市,至今还没有发现哪一个城市比它更接近大自然。现在,虽然城市扩大了、郊区在缩小,但交通也便利了,大概不用再步行一小时就可从市区到达郊外吧,愿镇江人更紧密地拥抱大自然。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40年代的镇江西站。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塔边村舍。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精彩图片

镇江段的江岸,芦荻高长

3.沦陷区孩子的爱国主义教育

我上小学时,镇江已是日寇占领的沦陷区。然而就在那时,我却能受到良好的爱国主义教育。我终生不会忘记我的小学老师,那些默默无闻的爱国知识分子们,他们讴心沥血教育孩子们,让孩子们懂得什么是亡国恨,长大后应该做怎样的人,使我一生受益匪浅。

我小学三年级时(1941年)转学到私立锺粟小学,因为这个学校离家近,又不要过马路。当时锺粟小学刚开办不久,校址是借用的中华路广东会馆旁边的于家祠堂。教室里光线昏暗、桌椅简陋,然而这里的教师中却不乏有阅历有修养的男老师,大概那个年代知识分子能找到一个小学教师的位置也不算“屈就”了。

有一次上地理课时,课文中说“我国第一大岛是海南岛”,老师轻轻关上教室门小声告诉我们:我国第一大岛不是海南岛,而是台湾岛。告诉我们台湾是怎样被日寇占领的,接着便对照着地图讲东三省、讲中日战争……

语文课上我们常会听到岳飞的故事、史可法的故事,在我们的脑海里深深刻下一个个正气凛然的爱国英雄的形象。小学五年级时,我又转学到公立的薛家巷小学。公立学校的老师应付上级的差事就难办得多了。上级规定五年级学生要学日文,可是老师不愿教,学生不愿学,一学期只学了几个字母,后来也就不学了。有一次县里(当时是镇江县)举办小学生作文比赛,老师指定要我写一篇作文交上去,题目是《中日亲善》,我很生气,但我也不拒绝这个任务,却写了一篇文章声讨日寇侵略中国的罪行,列举事实,责问何谓中日亲善。我一声不响地把作文交给老师,老师也一声不响地看了。

当天下午,老师叫我到校长室去,我很害怕,但校长并没有责骂我,而是轻声规劝我:小小年纪不要做傻事。后来老师是怎样应付上面这次作文比赛的,我就不清楚了。

回想当年沦陷区里的小学教育,我深深感到,在国家危亡时期比和平年代更容易激发人们的正义感和爱国心,因而和平年代的爱国主义教育就更加不能忽视了。

来源:作者授权

点击分享:

看这些镇江记忆,却已淹没光阴里!

挖掘镇江的文化,让它成为镇江的名片,

如感兴趣,关注一下“镇江风情”这个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