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宇,1974年出生,今年50了。老婆去世早,我一个人拉扯一双儿女长大。
现在,他们有了稳定的家庭和工作。我就老实待在老家,买了个小门面开超市,每个月挣点生活费。
平时小病小灾,我从不告诉儿女,怕他们担心。上个月搬货,从楼梯摔下来,骨头都摔折了,住院都快三四天。
看着同房的老人都有子女照顾、看望,我熬不住了,给儿子、女儿各打了个电话。
儿子工作忙,到处出差,电话打通,我还没说我骨折的事,他就说工作忙,挂了电话。
女儿的电话,更是一直没打通。到晚上才发个消息说,外孙女儿肺炎了,还在医院输液。我也不敢再麻烦女儿了。
思来想去,我花钱雇了个护工。
护工叫王桂芬,今年38岁。长得白净圆润,打眼一看,真不像快四十的女人。干起活来,也叫一个细致。
人家护士说饮食要高蛋白、低油低盐,王桂芬就用小本子记下来,再在手机上搜食谱,中午换着花样给我做菜。
我对她说,“你太细心了,每天这么些菜,我都感觉给你的工资太少。”
王桂芬笑,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她说,“啥细心啊,我这叫笨,记不住人家护士说的话,只能写下来,慢慢查。”
帮我整理了枕头、被子后,王桂芬继续说,“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得吃好点,才好得快,现在买菜便宜,你给我的菜钱我都花不完呢!”
说着,王桂芬掏出她记的账本。里面详细每一笔账目都有,确实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半个月后,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我心里舍不得。
在王桂芬照顾下,我第一次体会了被照顾是什么感觉。前半辈子,我为儿女活,现在,我很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问王桂芬,愿不愿意搭伙过日子,我有个小超市,收入不错。我还有退休工资,儿女每个月也给两三千生活费呢。
王桂芬很惊讶,她说知道我家里不穷,没想到这么有钱。粗算算,一个月差不多收入近一万了。
我心里还有点自豪,这收入比好多大城市的年轻人都强。
我告诉王桂芬,我的儿女都在外头,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什么意思。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的钱就是她的钱。
没想到,她一口回绝,她说,“张大哥,我不图你的钱,照顾你这段时间,我知道,你是个可靠的人。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我不是贪你的钱。”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更高兴了。我索性让她别在医院干护工,又脏又累,还挣不到什么钱。王桂芬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便说把手头上的病人照顾完,就不干了。
回家后,我把家里收拾干净。开上我拉货的小货车,去王桂芬家。她租的房子小,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外,几乎没什么家具。
我心里心疼她,说,“你也过得太节约了。”
王桂芬倒不以为然,她说,“一个人凑合着过也没啥,而且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置办再多家具也没用。”
我点点头,而且家具少,搬起来也方便。
当天,王桂芬就搬到了我家。我们预备第二天去领证。结果晚上,我儿子电话就来了。
他很生气,在电话里骂我,老不知趣,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同居结婚。
我不甘心,“我们都是单身,结婚有什么问题!”
儿子一听,更生气了,他质问我,“我和我姐平时给你钱给少了吗,你现在结婚对得起我妈吗!”
“我怎么对不起,你妈死了二十多年,我哪一天休息过,你俩高考那会儿,我白天当保安,晚上还得去搬砖挣钱,就为了给你们攒大学的钱。”
说实话,我心里对我死去的老婆和我的儿女都是问心无愧。老婆死后,我没跟任何女人有不正当关系。上班也比平时更努力,开始当保安,晚上我宁肯只睡四五个小时,也要去搬砖赚钱。后来觉得当保安钱少,我直接辞职了,去干外卖员。风里来雨里去,为了别人的几个好评,我嘴皮子都磨破了。
没曾想,儿子竟然这么说我。
挂了电话,我还没顺过气,女儿又打来了。我没好气,直接问她,“你是不是也对我结婚有意见,是不是也觉得我对不起你和你死去的妈。”
女儿语气和缓,她说,“爸,我支持你结婚,但你这婚结得不明不白。”
我说,“怎么不明不白了?”
女儿开始娓娓道来,她说,“王桂芬根本不是单身,她在老家不仅有个孩子,而且还有老公。”
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女儿在那头继续说,王桂芬的儿子好赌,家里钱都赌完了。她才出来打工。跟我结婚,也只是为了钱,好去接济她那个赌鬼儿子而已。
我不相信,王桂芬在我看来,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当初结婚,她也说不会贪我的钱,怎么可能会骗我。
和女儿打完电话,我还没找王桂芬,她已经在卧室门口等我了。
她说,“张哥,我在门口都听见了,他们说的是真的。”
我满脸不可置信,想不到她真会骗我!
王桂芬继续说,“但我真不是为了你的钱,我家里穷,我妈很早就把我卖给了村里一个老男人,他打我、骂我,只要我不听话,他就用扫把抽我。”
说着,桂芬撩起袖子,上面有不少疤痕。桂芬说,这都是那男人用火钳烫的。
生了孩子后,那男人对桂芬稍微好了点,还会允许她去街上买菜。桂芬就开始攒钱,攒够离开的车票钱后,她趁着一次买菜,溜去了长途客运站,到了我们这儿。
她一没学历,二没技术,只能干点照顾人的活。开始是干保姆,后面听说医院护工特别紧俏,她又去干护工了。
我听了她的故事,也很感叹。那么小一个姑娘,经历那么多,真是可怜。不过,脑子里又总觉得,她是不是又在撒谎。
沉默很久后,我说,“算了,
今晚
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当晚,我睡在客厅沙发,一直辗转反侧,到早上四五点才睡着。醒来时,桂芬的行李全部不在了。
桌上,她留给我一封信,上面写着:张哥,这是昨天货车的钱,我给你。我虽然没钱,家世还不清白,但我不图你的钱。你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信上,是几张一百的大钞。
自从桂芬走后,我抑郁了很久。每天心里都闷闷的,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
邻居梅姐看我这样,老来串门,还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有天夜里,梅姐穿着吊带睡衣,敲响我的门。
“张哥,我买了点西瓜,我们一起吃。”
开门后,梅姐熟门熟路地坐在沙发上。一坐下,就抱怨,“张哥,有钱该把这沙发换下了,都没啥弹性了。”
又向女主人一样环顾房子,说,“墙也该刷刷,好多地方都裂了。”
我心里不高兴,这梅姐平时就爱嚼舌头根,为人又刻薄。我一直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我直截了当说,“梅姐,有话说话,大晚上,我也要休息了。”
谁想她直接过来抱住我,她说,她老公死了十几年,我也没老婆,干脆我们搭伙过!
我一把推开她,“梅姐,你疯啦,胡言乱语啥!”
梅姐说,“我知道,你也耐不住寂寞,想娶老婆,我比那个护工好,我自己有房,还有工资。”
我不喜欢别人把桂芬叫护工,“梅姐,什么护工不护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梅姐灿烂地笑起来,很自豪的样子,说,“她在老家有老公孩子,就是我找人打听的啊,但我又怕直接给你说,你接受不了,没办法我才给你儿子、女儿说,让他们劝你。”
“什么!居然是你干的好事!”
我拿着她带来的西瓜,就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把梅姐甩出了家门。从此再没给她好脸色。
转眼,又到了过年。儿女们忙,就大年初一回来了趟,就闹着要去旅游。待了两天就走了。
家里像他们的旅馆,他们一来就热闹,一走就冷清。
我也不想在家呆着,就去小超市里把门开开,做生意。时不时有人来和我说说话,也还挺好的。
有天快关门了,有个小孩儿来挑玩具。耽误得久了点,等回家时,天都黑尽了。
到小区楼下,看着万家灯火,我心里无限感慨。忽然就不愿意回那个冷清的家了。在大街上闲逛起来。
路上黑,有雪,又滑,我没走两步,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
再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桂芬!
“桂芬,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儿?”
王桂芬很担心的样子,“张哥,这是我医院的后巷啊,你咋在这儿摔了,要不是我今天加班从这儿过,怕是你要在这儿冻一宿了!”
我笑了笑,“身体哪儿有那么弱,只是冷不丁摔了下,没缓过来。”
我挣扎着,在她的搀扶下,从地上爬起来。扭了扭腰,动了动腿,都还能动,只是有点疼。
桂芬执意要带我去医院,做了个加急CT。她为我跑前跑后,一直都没有怨言。
直到我的结果出来,显示没事,她才放心,“幸好张哥你没事。”
我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忙不忙,身体还好不好。
桂芬都一一回答了,说和我分开后,她还是继续干护工,过得一直很好。
沉默很久后,我提出,一起过年。桂芬犹豫后,答应了。我带她回了家,她揉面、我和馅,总算是过了个和和美美的年。
回来的时候,我看梅姐鬼鬼祟祟的。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我儿子又打电话来,坚决反对我和王桂芬。
这次,我终于硬气了,当着桂芬的面说,“房是我的,超市是我的,我结婚不花呢一分钱,轮不着你个臭小子反对!”
一个月后,我和桂芬登记结婚。过上了幸福平淡的日子。儿子、女儿开始极度反对,可慢慢的,每次回家看见我那么开心,桂芬对我又好,也就没反对了。
为了避开梅姐这个惹事精,我还把老房子卖了,换了套房子。从此,日子顺遂、幸福,一天比一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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