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 徐诗瑜)8月17日,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一份患者保存了58年的门诊病历,一页页手写的门诊病历已经微微泛黄。这份病历记载着花甲老人王益(化名)在1岁半时,因痢疾辗转到浙江医科大学附属儿童保健院(浙大儿院前身)就医的故事。

这份病历因年代久远、字迹模糊,很多名字已经难以辨认。当年的送医之旅从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出发,途径塘栖县,从陆路到水路,一直到杭州市,颠簸的路途中,近十位没有留下姓名的医务工作者共同完成了这次生命接力。

“这份病历一直被我父母珍藏在床头柜里。十几岁时,我第一次从他们口中听到了那次就医故事,切身地感受到了医者的人文情怀。”8月19日,王益向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讲述了病历本背后的故事。以下是他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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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王益(化名)在浙江医科大学附属儿童保健院就诊时的病历。受访者供图

1966年,我一岁半,还是无法记事的年纪。直到上世纪80年代,我上了高中,父母从柜子里拿出门诊病历袋,翻开泛黄的纸张,如同翻开尘封了多年的往事,我才第一次真正了解这个故事。

我家在湖州德清。那一天,我因为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高烧到了40.8℃。在县医院,医生说我是急性细菌性痢疾。好几天高烧不退,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看我越来越瘦小,父母再也坐不住了,准备送我去杭州的儿童保健院治疗。

两家医院之间相隔百里。那是一个自行车都很稀缺的年代,这一路,跋山过河,不知道要耗费多长时间。因为担心我在路上病情反复,县医院安排了一位医生陪同我父母一起,送我去杭州。

我是挂着盐水上船的。水路途中,船体颠簸,针头不慎掉落了。没有护士同行,加上当时的我已经严重脱水,想要扎针难上加难。船老大了解我的情况后,决定停船靠岸,请距离最近的塘栖县医院的护士来帮忙扎针。一靠岸他就打了电话,不久后,远远地就能看到两位穿着白大褂的人向我们跑来。那时候不像现在,没有这么多交通工具,他们是徒步跑来的。我们不知道他们跑了多远,只知道他们到的时候连续喘着粗气,能感受到路途的奔波。

来了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他们试图帮我重新挂上盐水。但船体晃动得厉害,灯光昏暗,很难找到我手臂上的静脉。船上还有很多乘客等着赶路,为了不耽误其他人的行程,两位医护让船老大继续开船,他们继续尝试挂水,到下一站下船。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返回塘栖县的,他们并未留下姓名,也没有收取一分一厘。

下午三点出发,晚上八点终于到了儿童保健院,接诊的医生说:“幸好及时。如果再耽搁半天,孩子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一路陪同而来的德清县医院医生将我交到接诊医生的怀里,就默默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从未问我们要过一分一厘。

翻看病历,可以发现共有4位医生为我诊治,但只有一位医生的名字清晰可见,是水泉祥医生!后来才知道他成了浙江医科大学的副书记、副校长,1966年,他是我的管床医生。

其他医生的姓名已经难以辨认。但母亲记得,因为我是当时病房里情况最严重的患儿,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会轮流来看我很多次。父亲半夜赶来时没地方住,就住在医院锅炉房的木板上,锅炉师傅从未赶他离开。病历本上,每一项指征都被记录下来了,那些原本“糟糕”的指标在这些白衣天使的照顾下,逐渐转好。

父母告诉我,我的命是水医生和其他没有留下姓名的医生们“抢”回来的。第一次了解这个故事,我很受触动,将浙江医科大学填报为高考的第一志愿。遗憾的是,我并未成为一名医生,但对于医者,我始终心怀感谢。

父母最近又将这份病历本拿了出来,重温尘封了58年的故事。我们一家人想,这份病历与其留在家里,不如转交给医院。我们想让更多人知道,1966年,当父母怀着无助、痛苦、忐忑甚至悲凉的心情抱着我求医时,这些带着爱、善意与关怀的医者们,共同托举起了那个小小幼儿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