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修东
何以抚平岁月沉淀的慰藉,何以唤起岁月流淌的思考,何以默念岁月深处的美好,唯有梳理乡愁,对照当下,把阅历中那些美好当做一块甜饼,最好是月饼,慢慢咀嚼,细细品味。
总觉得,仿佛夏天只是打了一个盹,秋天就来到眼前。秋天,最为盼望的便是中秋节,这不仅仅是孩提时代“吃”的满足,更是成年后家人“聚”的机会。
乡愁里的中秋,天空晴朗,云层飘浮,秋风裹挟思念,荣归故里,树木庄稼一片欢腾。刚刚还是头顶白云万般遐想,几乎是转眼之间,招呼不打一声,云彩就不见了踪影。到了夜间,颗颗星子仅凭借来的光芒,闪烁苍穹,陪伴圆圆的冰轮高挂,洒满大地一片银色,幻化成圆圆的月饼,悠长思绪,缕析思念。
那些年,在老家,眼看中秋节临近,奶奶拄着拐棍,小脚挪步,挨到大门口,坐在马扎上,老人家在等自行车铃声——邮递员一进村庄就响起的铃声。信件、汇款单,是奶奶和我们家人的期盼。奶奶一声喊“来了”,母亲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父亲的印章,照着嘴上哈哈气,还算清晰地盖在汇款单子上,父亲从矿山寄回的中秋过节的钱,就这样来到家中,这个节日便会是香喷喷的了。
农村的集市,隔三差五,几乎天天都有,仅仅是路程的远近不同而已。周末,我随母亲去趟国营商店,满屋子的商品琳琅满目。来到月饼销售点,简易包装的月饼,被一层薄薄的粉连纸包裹,油性已经浸淫,由表及里,我模模糊糊看到了月饼品种。环顾一周难作决定时,母亲拿出绿豆沙、红糖月饼,称重后装进篮子。我知道,这是奶奶喜欢的,当然我们也喜欢吃。
物质生活不算丰富的时代,不管几种馅子的月饼,母亲总是要切开来吃,一个月饼一分为四。
“每一种都尝尝,也等于把每个人的想念,让月亮捎到矿上了。”母亲说。
这句话一说便过去了几十年,我仍记忆犹新。
每一种月饼都尝尝,算是比较殷实的家庭或是在外有做工人家的中秋节了。
把月儿擀成思念的饼,远在矿山劳作的父亲,他的中秋节是个啥样子?和三五工友一起推杯换盏,还是独自一人在单身公寓独酌?好酒需要买,皓月却不用赊,父亲,你可曾遥望千里澄辉的圆月,遥想家乡的亲人在享受月饼的甜香?
中秋节,寄予了太多的圆满,厚实了家庭的团圆。几乎每年的中秋节,父亲都在矿山自己过,直到后来我成了矿工,问及父亲缘由,才得知那是父亲把那份应有的团圆让给了工友,更有对工作的执着。终归,即便是节日,矿山也不停产,身在关乎矿车运输和矿工上井下井安全的岗位,父亲始终放不下心。
白亮的月儿照着家乡的一草一木,也照着矿山的角角落落,这时,月儿被擀成思念的饼,裂变成枚枚矿灯,照亮矿工的前程。那圆圆的灯头,就像是一轮缩小了的月儿,跟随矿工前后,保障他们的安全。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做矿工的那些年,煤矿日子好过。工资不欠,福利不断,人际关系融洽,过节福利总是提早发到职工手里,每个职工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农转非”政策落实,我们一家人得以团聚在矿山。即便是父亲节日上班,也能合理安排时间团聚了,远方的思念终于有了着落。
离中秋节还有个把月,在办公室干秘书的我,参加由经营副矿长主持召开的协调会。除了安排发放苹果、花生油、刀鱼等,就是筹划落实更有纪念意义的节日福利——月饼。
当一家人团聚,总难忘在老家过中秋的日子。这时的母亲不再一饼切四块。推杯换盏之后,端杯茶水站在阳台,望着天上那轮月儿,将在老家的中秋与当下的中秋做比较,混杂着乡愁、酸楚、幸福味道的复杂感觉一起涌上心头,眼泪围着眼圈直打滚。
月儿圆圆,月饼圆圆。天上的月儿,在这个时候,已经嬗变成众多的圆月,降落在世间每个角落每户家庭,帮助人们擦亮回家的路,甜蜜每个人的味蕾。
月儿,还是当年那个月儿,飞在青云端,思念揽入怀。父亲健在的中秋节,内容丰富,欢声笑语,至今难忘;父亲不在的中秋节,似乎圆月残缺,不再完美,更像刀切四块的月饼少了大半。每当家人团聚在母亲身旁,我们弟兄先是斟满美酒,敬天敬地敬父亲,父亲最爱吃的五仁月饼和满桌子的美酒佳肴瞬间通过明亮的月儿传递给父亲。月挂中天夜色寒,醉心生活心中暖。父亲并没有走远,他一直在陪伴这个家,呵护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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