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漫漫，45岁，有两个哥哥。
周六两位哥哥不上班，约着来我家看我，我们刚吃完午饭，一起在客厅说起给母亲扫墓的事情，父亲就提着一箱牛奶，和一袋子苹果来了我家。
进了家门后，父亲看两位哥哥也在，脸色有些不自然，假装咳嗽般清了清嗓子，避开哥哥们的视线，对我开口道：“漫漫，这是我给你买的一些吃的，你多吃点补补身体，快点把身体养好别耽误工作。”
事实上，我是不想给父亲开门的，但他一遍又一遍按门铃，真的太吵了。光按门铃不够，父亲还在门外大声叫唤：“漫漫快点开门，我是你老爹，快开门。”
考虑到这样会打扰隔壁邻居，我不得不开门迎他进来。对于他说的让我多吃点这句话，还有他带来的牛奶和苹果，我提不起一丁点兴趣，所以一句话也没回他。
却不想，这样的行为在他眼里是在拂他的面子，他立刻坐不住了，对我吼道：“你现在怎么这么没家教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哪里学来的臭德
行。”
“哪里及得上你的万分之一。”
我刚想张嘴堵回去，二哥先一步开了口，气得父亲的脸顿时全红了。我以为父亲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在心里为二哥紧紧捏了把汗，生怕二哥遭不住吃亏。
结果父亲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自家儿子顶嘴后愤怒大吼骂人，反而做起了深呼吸，自己将暴怒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心平气和地对二哥说：“我今天是来向漫漫道歉的，不想跟你吵，你别随便插话。”
说完这话，父亲转身走到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我的眼睛道：“漫漫，那天我不是故意打你，实在是你说的话过分了，我一气之下才打了你，你就原谅爸爸这一次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动你。”
我瞟了父亲一眼，漫不经心低头抠自己的指甲玩。估摸着父亲就要生气了，才不紧不慢冷冷开口：“从你不管不顾打我那三耳光开始，你就不再是我的父亲了，所以李先生赶紧离开我家，别再说什么原不原谅的话，徒惹人心烦。”
“哦！对了，把你带来的东西也一并都带走，我吃不起你买的，怕自己心梗。”
父亲被我的话噎得直拍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副快要厥过去的样子，我却没有哪怕一丁点心疼，只觉畅快不已。
大哥也丝毫不心软，大声嘲讽道：“这就受不了了？我们兄妹三人受过的气可比这更折磨人，赶紧滚，以后别再来了。”
“除非你们兄妹三人养着我，每人每个月给我3000块钱生活费，否则我就一直缠着你们，我已经70多岁了，不想努力去工地打工了，你们必须养着我。”父亲缓过来后，揪住大哥的衣领，恶狠狠说道。
二哥脸色难看，走过去使劲掰开父亲的手指，将大哥拉离父亲，挡在大哥身前怒斥父亲：“去厕所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觉得你配吗？为了别人的孙子孙女，你胡搅蛮缠扇自己亲女儿耳光，怎么还有脸来求她的原谅，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实话告诉你，不仅小妹不会原谅你，我跟大哥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更不会给你钱养老，哪天你归西了，我们也不会管。”
“想从我们这里要钱养你老伴，门都没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钱全部都给了你老伴家的子女，既然如此，你就让他们帮你养老好了。”
二哥这话出口，将父亲的面子里子都扯了下来，父亲恼羞成怒扑向二哥，想要去打他，最终被大哥和二哥一起按住。
无视父亲的骂骂咧咧，二哥将他的两只胳膊向后反剪并在一起，捏着他的手腕，示意大哥拎起他带来的牛奶和水果，走出家门，丢到小区外面。
我父亲叫李国顺，73岁。
40年前，有正式工作的父亲，看不起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在调到外地工作时，想尽办法逼着母亲离了婚。
从此，父亲以工作为由，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当然了，父亲从那以后也再没管过我们娘四个，既没有细心照顾我们兄妹吃喝，也没给过一分抚养费。
母亲也不是没去找过父亲。
在大哥没钱交学费时，在外公外婆去世需要他去吊唁时，在生活困苦连饭都吃不上时，母亲厚着脸皮放下尊严去找父亲，希望父亲提供一些帮助。
得到的，都是父亲冷冰冰的拒绝。
或许是拒绝的次数多了，母亲大概看清楚父亲是个冷心冷肺完全靠不住的，后来她再也不去找父亲了，不管遇到多艰难的事情，她都自己想办法解决。
母亲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却是个坚韧勤劳的人，一个人咬牙将年幼的我们抚养长大，辛苦操劳了一辈子。
父亲缺席了我们人生所有的重要时刻，无论是我们兄妹三人被人欺负，需要他替我们撑腰，还是升学或者工作，甚至结婚这样的大事，父亲都从未出现过。
因此，我跟两位哥哥对父亲，一直都有很深的怨气。但是心底，我们依旧渴望着他的父爱，希望我们在他心里有一点位置。
所以，前几年母亲生病去世之前，我们兄妹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给父亲打一个电话，让他出钱为母亲买墓地，然后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这些年，我们跟父亲的关系一直很疏离。
我跟大哥二哥打算借着这个机会，拉近父子间的关系。同时，我们也想好了，若是父亲真愿意拿钱出来，也愿意来见母亲一面，那我们就好好为他养老送终。
怀着满满的期待，二哥拨通了从不曾打过的父亲的电话，清楚表达了我们的要求。
结果可想而知，父亲拒绝了。
他不愿意出钱为母亲买墓地，说：“我跟她早就离婚了，没有责任替她买墓地。至于见她最后一面，完全没必要，我跟她之间早就没感情了，何必多此一举。”
最后，母亲带着遗憾离开了。
给母亲举办葬礼之前，我从大哥那里要到了父亲的号码，偷偷给父亲打了电话，请求他回来送母亲最后一程，也被父亲态度坚定地拒绝了。
至此，我对父亲的绝情和不负责任，才算有了真正的实感和认知。
我跟两位哥哥，之所以要让父亲出钱为母亲买墓地，跟父亲的现任妻子有关。
父亲退休以后，带着一个大妈从外地回了老家，住进了爷爷奶奶生前修建的老房子里面。他们本来想住进我母亲后来修的房子，被我二哥阻止了。
村里有人问那大妈是谁，父亲特别傲气地告诉众人：“她是我的老伴。”
尽管我们兄妹三人心里不舒服，但也没法子多说什么，毕竟父亲跟母亲早已离婚多年，我们只能忍着反胃的感觉，看他们在母亲面前晃来晃去秀恩爱。
当时母亲还在世，大哥怕母亲受不了父亲和他老伴的刺激，在父亲回老家半年后，将母亲接到了市里生活。
母亲想着，父亲既然带老伴回老家生活，肯定要种地谋生，所以离开前，将家里的所有地都交给了父亲。
一年后，父亲将地都租给别人种，带着他老伴去了县里，买了一套小居室，过起了闲适的老年生活。
租出去的地，每年有大概5万的收入，被父亲全部给了他老伴。这事是两年后大哥回老家吃喜酒时，听同村人说的。
地是我们大家的，那么，租出去得到的租金，也应该大家一起分。结果父亲不仅一个人拿了这笔钱，还将它都给了他老伴。
这事无论怎么想都很气人。
大哥气不过，要找父亲讨说法，被母亲拦下：“儿啊！你要忍一忍，别去自找麻烦，依你父亲的性子，他必定赖上你，到时候他会闹得你不得安宁，划不来。”
大嫂和侄子侄女也劝，反正最后也分不到几个钱，别惹得自己一身骚。
有母亲拦着劝着，我们兄妹三人，跟父亲过了几年相安无事的日子。直到母亲去世后，因为墓地的事，跟父亲撕破了脸。
母亲去世三个月的那天，大哥接到大伯父的电话：“阿东，你父亲快70了还去工地上干活，很危险，你们兄妹三人好好劝劝他，别等真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大哥嘴上答应着，心里却觉得奇怪。
就算父亲退休了，他也是有一笔不错的退休工资，完全可以养家糊口，根本没必要出去打工折腾自己。
打电话过去问，父亲死不承认。
大哥费了好些力气，才从父亲工友那里知道：父亲之所以去工地干活，是为了凑钱给他老伴的孙子买房结婚。
对别人的儿子孙子劳心费力，对自己的亲儿亲孙却漠不关心，气得大哥砸了好几个茶杯，才勉强压下心中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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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哥哥们，还是嫂嫂侄子侄女，大家心里都五味杂陈，唯一共同的想法就是，再也不要跟父亲有任何瓜葛。
所以，我们没打电话劝父亲，反正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自己承担后果。
后面我们刻意忽略父亲的消息，慢慢地，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三个月前，父亲忽然找上我们三兄妹。
“我现在已经70多了，是养老的好年纪，想歇一歇，你们每人每个月给我3000元养老，这是你们子女的责任。”
二哥被父亲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整笑了，冷笑着问父亲：“你的退休工资，每个月有5500元，完全够你生活了。退一步说，就算我们愿意给你养老，每个月也顶多一千，三千太多了。”
父亲急得直嚷嚷：“你吴姨是我的伴侣，你们必须连她一起养着，若是你们每人每月只给一千，总共三千不够我们生活。”
“她是你的伴侣，又不是我亲妈，我们凭什么养着她？她想养老该去找她儿子，关我们什么事。”一提到父亲的老伴，二哥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呛回去。
“她跟我结婚了，你们就必须养她。”
“不可能，我们不会养她的，你若是想要我们养着，就必须把这些年家里租地的租金拿出来，否则你就别再来找我们。”大哥字正腔圆说道，我跟二哥也很赞同，对他比了个大大的拇指表示夸奖。
父亲小小声道：“我现在没钱，租地得到的租金，还有我的退休金，我都给了你们吴姨，我不可能跟她要回来。”
我冷笑一声：“呵，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痴情种，也有这么有情有义的时候？”
父亲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半天才放下手，再次表示我们必须拿钱养着他，还有他的老伴。
我们兄妹自然是不愿意的。
父亲忽然来给我们要钱，我不信没有那个大妈的撺掇，若我们心软给了父亲钱，最后肯定也会落到那个大妈手里，然后她再给她的儿子或者孙子用。
所以，不管父亲怎么说，我跟大哥二哥都不松口，听得烦了还直接把父亲轰走。
之后父亲又来了几次，依旧无功而返。
直到半个月前，我做了个大手术，在医院休息了一个星期后，医生建议我可以出院在家好好修养，家人才放下心来。
出院那天，我刚到家休息了一小时，父亲就带着赡养协议来我家，逼我签字。
协议说，我必须每月给父亲3000元，给父亲的老伴3000元，让他们安心养老，倘若他们生病，我必须亲自照顾他们，直到他们病痛全好为止。
认真看完协议，我气得发抖。
我做完手术，父亲没有半句关心，反而趁着我身子没养好，趁虚而入逼我给他和那大妈养老，简直是丧尽天良。
老公和儿子儿媳也被父亲气得够呛，上手要将父亲撵走，那知他突然爆发，甩开老公的手臂，冲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就要按手印，我吓得直往后退。
退无可退时开始骂他：“你这不要脸的老头子，就不怕遭报应晚景凄凉吗？这么黑心就不怕外出横死街头吗？”
我还想继续骂的时候，父亲直接重重一巴掌扇到我的脸上，在我不可置信的眼神里，父亲又甩了我两个巴掌。
老公他们反应过来拉开父亲后，我早已泪流满面：“李国顺，从现在开始，我李漫漫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我心如死灰，说完这话就让老公把父亲丢出去。他那张脸，我再也不想看到。
大哥和二哥知道这事后，打电话狠狠骂了父亲一顿，然后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我们都以为，事情到这算是彻底结束了，从此大家各自过活，谁也不认识谁。
那料，父亲居然买东西上门道歉，可惜一切都太晚了，我再也不会原谅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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