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雨,这个名字是我爸给我起的。他说,雨水滋润万物,希望我能像雨一样,滋润这个家。可我总觉得,我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
记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是个没妈的孩子。直到八岁那年,爸爸再婚了。我以为我终于有妈妈了,可事实证明,我错得离谱。
1995年的夏天,蝉鸣声中,我第一次见到了王阿姨——我的继母。她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衣裙,头发齐整地挽在脑后,目光严肃地打量着我。
"进来吧,"她说,声音不冷不热,"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我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后进了门。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墙上挂着一些奖状,都是王阿姨的。我后来才知道,她是个中学老师,教数学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爸爸和王阿姨的低语声。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第二天一早,我就尝到了王阿姨的严厉。
"小雨,起床了!"她的声音像是在上课,"以后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不许赖床!"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看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自己,突然很想哭。可我忍住了,因为我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考试。王阿姨事无巨细地管着我的生活:起床、吃饭、学习、睡觉,每件事都有严格的时间表。稍有不慎,就是一顿训斥。
"你看看你,作业又没写完!上学就是为了玩吗?"王阿姨的呵斥声几乎天天在家里回响。
我每天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做错什么。有时候,我会偷偷看着王阿姨,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温柔。可我总是失望,她的表情永远是那么严肃,仿佛在看一个不及格的试卷。
爸爸呢?他大多时候只是沉默。我知道他心里难受,可他是个软弱的人,面对妻子的脾气,他选择了退缩。
"爸,我真的尽力了,"有时我会偷偷对他说,眼里含着泪水。
"好好听你妈的话,她是为你好,"爸爸总是这样回答,然后匆匆离开,仿佛不忍心面对我的眼神。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渐渐长大,心里的怨恨也越积越深。我开始反抗,开始顶嘴,家里的争吵声越来越频繁。
十二岁那年,我第一次和王阿姨大吵了一架。原因是我偷偷跟同学去了游戏厅,被她逮了个正着。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王阿姨气得脸都白了,"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你凭什么管我!"我也豁出去了,"你又不是我亲妈!"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看到王阿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举起手来,我以为要挨打了,可她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去你房间反省!"她咬牙切齿地说。
我摔门进了房间,趴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能有个人来安慰我,哪怕只是轻轻拍拍我的背。可是没有,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抽泣声。
上了初中后,我和王阿姨的关系越来越僵。我开始刻意躲着她,放学后宁愿在外面瞎逛,也不愿意回家。有时候,我会偷偷羡慕那些有温柔妈妈的同学。看着她们被妈妈接送,被妈妈疼爱,我心里又酸又涩。
十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谈恋爱。对方是个比我大两岁的男生,在我眼里,他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可当王阿姨知道后,她气疯了。
"你疯了吗?你才多大?谈恋爱?"她劈头盖脸地骂我,"我当年怎么答应你爸照顾你的?就是让你这样胡闹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着她大吼:"你凭什么管我!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从来就没把我当自己的孩子!"
砰的一声,我重重地关上了房门。那一刻,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家。
高考那年,我拼了命地学习。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离开这个家。最后,我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离家很远。临走那天,王阿姨难得露出了一丝不舍的表情。
"好好学习,"她说,"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我点点头,却没说话。心里想的是,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学四年,我过得很自在。远离了王阿姨的管束,我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我谈恋爱,参加社团,打工赚钱,体验着以前从未有过的自由。
毕业后,我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彻底在外面安了家。偶尔和爸爸通电话,也只是简单地问候几句。至于王阿姨,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就这样,时光飞逝,转眼间十年过去了。这些年,我换了几份工作,也谈了几段恋爱,生活还算顺心。我以为,我已经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继兄的电话。
"小雨,你得回来一趟,"他说,"爸妈要分家产,你也有份。"
我愣住了。家产?什么家产?那个家里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带着疑惑和一丝不甘,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屋子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王阿姨站在门口,我几乎认不出她来了。她的头发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也深了许多。那个曾经在我心目中高大严厉的形象,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
"小雨,你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坐吧,我们聊聊。"
我坐下来,心里忐忑不安。这些年来积攒的怨恨和委屈,在这一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王阿姨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一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
原来,当年我的亲生母亲是因为赌博欠下巨债才抛弃了我。王阿姨在答应照顾我的时候,内心其实充满了矛盾和恐惧。她害怕我会重蹈覆辙,所以才会对我异常严厉。
"我知道我的方法不对,"王阿姨红着眼圈说,"我太害怕你会像你亲妈一样......"
听到这里,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原来,这些年来我一直误会了她。她的严厉,是因为太在乎我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存钱,"王阿姨颤抖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存折,"这是给你的。我知道弥补不了什么,但......"
我接过存折,翻开一看,顿时惊呆了。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这些年的存款,数额之大,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每个月我都会存一部分,"王阿姨轻声说,"我想着,等你将来结婚的时候,也许用得上......"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这才明白,那些严厉的话语背后,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牵挂和心疼。我站起身,紧紧抱住了这个把我当亲生女儿的女人。
"妈......"这声呼唤,喊得那么自然。
王阿姨也哭了,她颤抖着抚摸我的头发,就像我小时候渴望的那样。那一刻,我们之间多年的隔阂仿佛瞬间消融。
从那天起,我才真正有了个家。我开始经常回家看望他们,和王阿姨一起做饭,听她讲她的学生们的趣事。我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变得和其他母女一样亲密。
现在,我也当了妈妈。每次照顾自己的孩子时,我都会想起王阿姨。我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她当年的良苦用心。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但我知道,只要用心去爱,总会有回报的一天。
前几天,我带着孩子回老家看望父母。看着满头白发却笑容慈祥的王阿姨和孩子玩耍,我心里满是感激。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父母,但有努力爱你的父母,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有说有笑,其乐融融。我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曾几何时,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原谅王阿姨,可现在,她却成了我最亲的人。
人生真是奇妙,有时候,我们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明白家的意义。我庆幸,我们最终找到了彼此。
夜深了,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光。突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首诗:""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现在的我,终于体会到了这句诗的深意。
我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心里满是感恩。感谢生命给了我这样一个家,感谢王阿姨用她的方式爱我。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家人在身边,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关于误解、原谅和重新开始的故事。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珍惜身边的亲人,因为爱,有时候就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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