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全省计划公开招聘中小学幼儿园（含特岗）教师4968人，较2023年计划数10967人下降54.7%。”
前段时间，在答复江西省政协委员关于生育率骤降情况下的教育资源投入问题与主动应对的提案时，江西省教育厅坦言了今年大幅缩减的中小学教师招聘计划。
图 | 江西教师减招54.7%
然而，教师减招并不是江西特有。这一现实，正在全国各地上演。
人口负增长的寒气扑面而来，首当其冲的教师行业，被推到了必须转向的十字路口。
砍掉一半的招聘
超过一半的教师减招率，是人口负增长设下的“多米诺骨牌”。
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出生人口902万人，比上年减少54万人，是2016年实施全面二孩政策后的七连降，人口自然增长率则连续两年负增长。复旦大学人口研究所教授任远认为，“处于长期趋势性的人口负增长已是定局。”
具体到各省份来看，江西的人口困局已然十分严峻。2023年，江西常住人口减少12.97万人，其中自然人口减少3.8万人，是江西自然人口首次出现负增长。
人口减少的“多米诺骨牌”率先推倒了学校。
据澎湃美数课统计，2023年幼儿园关停比例最高的十个城市中，江西上榜三个，登顶的江西鹰潭市，2023年幼儿园数量较上一年减少31.4%。
前述江西省教育厅的答复也透露到，自2023年5月开始，江西省在14个县（市、区）开展了优化县域义务教育资源配置试点工作，改革后，全省100人以下乡村小规模学校减少1640所，下降20.1%。此外，江西还将持续推动全省30人以下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基本优化。
而在全国范围内，学校的生存境况也不容乐观。
今年3月份，教育部公布的基本情况显示，2023年全国各级各类学历教育在校生2.91亿人，比上年减少151.26万人；各级各类学校49.83万所，比上年减少2.02万所，下降3.9%。
图 | 2023年全国各级各类学校减少3.9%
这副“多米诺骨牌”推过学校，继续向前，推到了教师。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乔锦忠团队，曾以现行生师比标准，对我国义务教育阶段专任教师需求量进行预测，结果显示，到2035年全国将有约150万小学教师、37万初中教师过剩，小学教师需求量过剩较大，初中教师先短缺后过剩。
尽管这一预测会否成真仍待商榷，但近几年的教师招聘已然让人觉察出某种征兆。
以特岗教师这一面向中西部省份实施的重点教师招聘计划来看，从2020年的10.5万人到今年仅3.7万人，5年间，特岗教师招聘人数就已断崖式下跌。
今年各地的中小学幼儿园教师公开招聘工作已于4月底前启动，在公开发布招聘公告的省市中，湖北省2024年招聘人数从2023年的11653人减少至9257人，沈阳市则从3101人减少至1876人（含专业技术岗和管理岗）。除个别西部省份外，大多数省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教师减招现象。
教师也要退出了
推到教师的“多米诺骨牌”，在推向招聘端的同时，分叉出了另一条轨道。
6月底，天津市西青区印发了一份《西青区中小学教师聘期管理实施方案（试行）》，其中明确，自今年8月1日起，该区公办中小学校、幼儿园、特殊教育学校将全面实行教师聘用制度和岗位管理制度，打破“一聘定终身”，对中小学教师职称聘任实施动态管理，构建人员能上能下、能进能出的灵活用人机制。
图 | 天津西青区正式实施教师退出机制
方案还对教师的聘期考核做出了详细要求，包括师德师风、综合满意度、工作量和专业要求。有教师形容其相当于“当班主任+做公开课+写论文”，“从规定上排除了教师偷懒躺平的可能性。”
图 | 方案对正高级教师的研究方面考核要求
如果考核不合格，3年合同期满后，一般将不再续聘。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在出生人口下降的背景下，未来教师会因适龄学生减少而“多出来”，采用合同聘用制，既可解决近年来的教师紧缺问题，又可在教师“多出来”时，调整教师队伍。
一些地方正在探索推进类似的教师改革。
早在2022年，宁波市教育局就发布了关于征求《宁波市中小学（幼儿园）教师退出机制实施办法（征求意见稿）》，拟对未能聘任上岗、考核不合格、违反师德或因其他原因等不能胜任（坚持）教学岗位工作的教师，予以退出。
图 | 宁波拟实施教师退出机制
同年，北京在《北京市新时代基础教育强师计划实施方案》中提出，要建立中小学教师退出机制，对严重违反教师职业行为十项准则的，依法依规依程序撤销教师资格、清理退出教师队伍。
就在今年，北京丰台区通过了《关于推进丰台区中小学教师“区管校聘”管理改革工作的若干措施》，提出加强对教师的年度考核和考核结果运用，探索建立教师退出机制。
厦门市教育局也在回复市民关于教师招聘编制问题时，明确到，“在政策没有变化的情况下，今后厦门中小学招聘的教师实行参照事业单位聘用人员管理。”
探索许久的“教师退出机制”，最终还是落地了。但熊丙奇有着另一层隐忧。
今年4月，厦门市翔安区发布了一篇《关于公开招聘骨干教师（2024年4月）取消及减少部分岗位的通告》，因招聘过程中，多岗位取消编制导致无人报考，不满足资格初审通过人数与岗位拟聘人数3：1的要求，故取消11个岗位招聘、减少6个岗位招聘。
图 | 厦门翔安区因取消教师编制无人报考
“厦门教师招聘因取消编制而遇冷表明，取消教师编制实行员额制，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在探索“教师退出机制”改革这件事上，仍然需要十分谨慎的态度，“要避免出现降低教师的地位这种走向。”
教师的未来在哪里
极速前进的“多米诺骨牌”，会把教师推向哪里？
前两天，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弘扬教育家精神加强新时代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给出了一份标准答案——要建设高素质专业化创新型教师队伍。
图 | 对教师的新要求
意见提到，大力支持师范院校建设，全面提升师范教育水平；强化高层次教师培养，为幼儿园、小学重点培养本科及以上层次教师，中学教师培养逐步实现以研究生层次为主；实施教师学历提升计划。
其实，早在2021年，教育部在为《教师法（修订草案）》公开征求意见时，就提出了，取得中小学教师资格，应当具备高等学校师范专业本科或者其他相关专业本科毕业及其以上学历，并获得相应学位。
由此，一大批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走上了升本的必经之路。
与此同时，在研究生师范培养上，教育部也在陆续进行诸多尝试。
今年6月，《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本研衔接师范生公费教育实施办法》发布，从2024年起，国家在北京师范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华中师范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和西南大学六所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施本研衔接师范生公费教育（本科4年，教育硕士研究生2年），支持符合条件的公费师范生免试攻读本校全日制教育硕士研究生再履约任教。
7月，在总结国家优秀中小学教师培养计划首批30所“双一流”高校试点经验基础上，教育部公布了第二批13所试点高校名单。从2024年起，这些高校将通过推免或在读研究生二次遴选进行招生，重点为中小学培养研究生层次高素质科学类课程教师。
这副“多米诺骨牌”是挑战，更是机遇，它带来的变数，牵一发动全身。
我们都在希望，它推往的，是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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