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当年队长安排我去当艄公,那只渡船成了我俩爱的摇篮

我是1968年11月份到兴化县西庄大队插队落户的,当时到林潭公社插队落户的知青,除了本县的知青,大多数都是我们扬州知青。我所插队落户的西庄七队,三分之二是扬州知青,本县知青不足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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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似乎就在转眼间,我已来到西庄五年了,也从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了健壮的大小伙子,跟着父老乡亲学会了干各种农活,也学会了很多做人的道理,乡亲们的淳朴善良和热情,对我影响很大,也令我深受感动。

1974年秋天,我在田里往船上挑水稻,不小心崴了脚,脚脖子肿得厉害,一时半会不能下田劳动,当时在渡口摆渡的李大伯哮喘病复发,队长就安排我到渡口接替李大伯,摆渡过往的行人过河。

当时的渡口基本是公益行为,渡船是集体财产,本大队的社员群众过河是免费的,各个生产队年末统一把艄公的口粮和红利交到我们生产队,艄公的口粮和红利也就有了保障。本大队以外的社员过河,要适当收取几分钱的摆渡费,起初是每人每次二分钱,后来涨价了,单程三分钱,往返五分钱,再后来就变成了单程五分钱。我在渡口当了一年艄公就招工回城了,后来的事情我也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在渡口当艄公看似轻松自在,实则也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因为随时都会有人过河,一时一刻也不能离开渡口,吃住都在渡口,渡口旁边那个用竹竿稻草搭建的窝棚,就成了我的临时住所,吃住都在那个窝棚里。锅灶是李大伯的,我只从知青点搬来了铺盖和口粮,一盏马灯是队里的,我夜晚习惯熬夜看书,买灯油的钱要我自己承担。

每天一大早就有人来乘船,我每天迎来送往的基本都是老面孔,新面孔也有,但不多,一天也就有十几二十多个人,每天能有五毛钱的现金收入也就算不错的了。队里有规定,现金收入要上缴,但队里不清楚每天具体能有多少收入,到底要上缴多少也没有具体的规定。我每天留下一毛钱用作买灯油或买菜的钱,其余的如数上缴。会计知道我们知青实诚,他也不怀疑我会截流这少得可怜的一点摆渡费。

一天早晨,我端起饭碗正要吃饭,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要过河,听那个姑娘喊妈妈爸爸,我断定他们是一家三口。他们看我正在吃饭,就坐在船上等候。我赶紧撂下饭碗,一瘸一拐地来到渡口,走上渡船,划动棹子,驶向对岸。

站在船舱里的那位中年大叔打量了我一下,笑着问我:“小伙子,老李咋没来摆渡?”“李大伯哮喘病犯了,我来替他几天。”我笑着回答。

渡船很快就靠岸了,那位中年大叔掏出一角钱递给我,我笑着说:“既然你认识李大伯,就不用付钱了。”“那不行,乘船付钱,天经地义嘛。”那位中年大叔很有礼貌,也很有风度,坚持要付钱。我接过他手里的一角钱,随手找他五分钱。那位大叔笑了笑,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分钱递给了我。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三个人不像本地人,从他们的外表看,他们更不像农民,难道他们是来这走亲戚的?

一个星期以后,那天傍晚接近黄昏的时候,我看两岸都没人乘船了,就回到窝棚里准备生火做饭。刚点上火,忽然听到对岸有人呼喊:“喂!我们要过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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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喊声,我赶紧熄灭灶膛里的火,快步来到渡口,跳上渡船,划动棹子驶向对岸。对岸等着过河的是三个人,渡船抵达岸边,我才看清那三个人就是前几天乘船过河的那一家三口人。

那位中年大叔最后走上渡船,问我吃饭了没有,还问李大伯好些了没有。刚好队长昨天来过渡口,我问了李大伯的情况。队长说李大伯患病一次就得挺长时间好利索,这个冬季就不让他来摆渡了。我如实把情况告诉了那位大叔,那位大叔苦笑着摇摇头说:“老李是个热心肠,他心眼实诚,人品也好,这里的老乡都很淳朴很善良……”

船靠岸后,那位大叔给了我六分钱的摆渡费,然后又从他的那个黄帆布提包里掏出两瓶药递给我说:“小伙子,麻烦你把这两瓶药转交给老李,能缓解他的病情。你告诉老李,发病的时候饭后服药,一天三次,一次一片,这两种药一起服用。”

目送那一家三口走远了,我才忙着烧火做饭。吃过晚饭,刷洗完碗筷,我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边看书,一边等候着过河的行人。

因为晚饭后也有过往的行人,有时很晚了也会有人乘船过河,所以我不能擅自离开渡口。好不容易盼来一个熟人,就让他帮我在渡口值守一下,我小跑着去给李大伯送药。

李大伯的病情还不见好转,喘息声很重,说话都有些费劲。听说我是来给他送药的,李大伯说肯定是那位住在唐林大队的下放干部老王,他说老王可真是个热心人。看着李大伯迫不及待地服下药片,我才匆匆赶回渡口。

自那以后,给李大伯送药的那位大叔和和那姑娘时常会乘船过河,每次过河他们都主动付钱,不收都不行。因为彼此都不很熟悉,我和他们交流的并不多。

那年秋后的一天早晨,我刚要做早饭,那位大叔的女儿独自来乘船。过河时,她主动问我是不是扬州来的知青,还说她叫王红梅,刚招工到公社供销社工作,每天上下班都要乘船。就这样,我和王红梅算是认识了,每天早晨和黄昏,我都盼着她来乘船,她天天都准时来乘船。

初冬的一天早晨,王红梅刚来到渡口,空中突然下起雨来。雨不大,但很快就能把衣服淋湿。我看王红梅没带雨具,赶紧跑回窝棚,拿来李大伯的蓑衣和斗笠,帮王红梅披在身上。王红梅好像很感激,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这时我才发现,王红梅长得特别漂亮,双目清澈的就像一泓清泉,牙齿洁白如玉,我们同学中还真没有这么漂亮的女生。

冬天天短,王红梅下班来到渡口,天就黑了,每当看到对岸晃动的手电光亮,我就赶忙划船去对岸。每当渡船靠回岸边,就会听到呼喊红梅的声音,王红梅的父亲天天都来渡口接她回家。

临近春节的一天深夜,我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了急促的呼喊声:“快!快点,我们要过河……”我慌忙穿好衣服,一边系纽扣一边往渡口跑。到了岸边才看清,几个人用门板抬着一个人,说是要去公社卫生院。

抬门板的四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女人,其中有王红梅的父亲,还有王红梅的母亲。

原来,躺在门板上的是一位临盆的妇女,有难产的征兆。王红梅的母亲是一位医务工作者,也有接生经验,可产妇胎位不正,她怕出现意外,才建议送产妇去公社卫生院。

看王红梅的母亲抬门板有些吃力,我就把渡船拴在岸边,追上去替下了王红梅的母亲,一口气把产妇送到了卫生院,值夜班的医生让我们把产妇抬进急救室,我就一个人往回赶。万一再有人过河,我怕误事。

第二天下午,头天夜里送医院的产妇回来了,母子平安,她男人抓着我的手深深给我鞠了一躬,说了好多感激的话。过了两天,产妇的男人还专程给我送来了喜糖和喜烟。和王红梅的父母认识那么久,他俩那是第一次乘船没交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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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我就跟王红梅熟悉了,有时她会送给我一支牙刷或牙膏,有时也给我一些糖块或点心,都是她自掏腰包给我买的。但每次乘船,她都会付钱,有时没有零钱,就几天一起付。我说不用付钱,她说这是集体的收入,不能占公家的便宜。后来我说我替她垫付摆渡费,她欣然同意了。

春节过后,李大伯到牲口棚当了饲养员,我就继续在渡口摆渡,王红梅继续在公社供销社当售货员,她天天来乘船过河,我俩天天见面。

夏天天长,王红梅下班回到渡口,太阳还老高,有时渡口没人乘船过河,她就在船上和聊天,有时还帮我做饭,我俩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王红梅还送给我一本塑封日记本,扉页上有她的题字和签名,写的是赠给张曙光同学(我叫张曙光)留念,页脚是王红梅的名字和日期,字体清秀又工整,就像印刷体。

一晃就到了1975年冬季,我和王红梅已经相识一年多了,彼此都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我发现王红梅对我越来越热情,看我的眼神跟以前都不一样了。说句实话,面对这样漂亮又有修养的姑娘,我的心情总是难以平静,也畅想过美好的未来,可一想到人家是吃国库粮的公家人,我是插队知青,是农民身份,我心里就有一种自卑感,暗自嘲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所谓的美好未来顿时化为了泡影。

快过年的时候,我被招工了,招工单位是扬州农药厂。和王红梅分别的时候,她流泪了,用钢笔工工整整写下了她南京的住址和当时供销社的通信地址,折叠好塞到我手里,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哭着跑开了。那一刻,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我真想放弃回扬州当工人的机会,继续留在渡口摆渡。

回扬州参加工作之后,我始终和王红梅保持着书信联系,通过书信相互关心相互鼓励,也通过书信诉说别离后的相思之苦。有一次王红梅在信中说,她多么想变成一只小鸟,飞到我身边来。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我还是那么渴望她能飞到我身边来。

1977年秋天,我接到了一封南京的来信,字迹很熟悉,打开一看,是王红梅写给我的,她说她爸妈结束了下放劳动的生活,他们全家都回到了南京,她父母都到原单位报到了,她在等待着安置工作。

过了不久,我又接到了王红梅的来信,她说她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让我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全力备战高考。好在我平时经常看书学习,也经常翻看课本,我对参加高考充满了信心。

没几天,我果真看到了恢复高考的正式文件和各大报刊的头版报道,我备战高考的信心更足了。

1978年春天,我接到了南京林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王红梅却落榜了。我去南京上学时,王红梅和她爸到车站接的我,一直把我送到学校,陪着我办理完报名手续,他父女俩才回家去。

那年夏季,王红梅再次参加高考,终于考上了南京师范学院。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她专程跑到学校找我,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我。

在南京读书期间,王红梅给了我很多帮助和照顾,我发自内心地感激他们一家人。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园林部门工作,留在了南京。王红梅毕业后,我俩就确定了恋爱关系,等她参加了工作,我们就领取了结婚证,王红梅的父母为我俩操办了隆重的婚礼。

婚后的生活幸福又甜蜜,几十年来,我俩几乎没吵过架,偶尔会有小矛盾,她都会主动和我和好,我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很满意,我也很知足。为了报答第二故乡乡亲们的恩情,我和王红梅多次回到第二故乡看望乡亲们,每次回去都会给老队长和艄公李大伯买很多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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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那段在渡口当艄公的时光,西庄渡口的那只小船,就是我和王红梅爱情的摇篮。感谢队长和乡亲们的关爱和照顾,当年要不是队长照顾我让我去渡口负责摆渡,我也就遇不上王红梅,是老队长和第二故乡的乡亲们给了我一生的幸福。

作者:草根作家(讲述人:张曙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