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30年代初期,苏联发生了一件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的事件,然而这件事却引发了极为可怕的后续反应。

在当时,苏联有个名叫米哈伊尔·肖洛霍夫的作家,写信给斯大林讲述了骇人听闻的情景:在他老家维申斯克省,当地政府人员将许多平民赶出屋外,即便太阳落山也不准他们进屋。

要知道,维申斯克省位于北高加索,彼时气温动辄零下二三十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一些抱着孩子的母亲在屋外苦苦求饶,街坊邻居虽然怜悯,可也不敢伸出援手,生怕自己也被拖下水。

命令是由莫斯科钦点的“钦差大臣”奥夫钦尼科夫下达的,用以惩罚那些在集体农庄粮食收购计划中没能按时完成指标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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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洛霍夫告知斯大林:据调查,有1090户集体农庄农民遭到惩罚,被冻死冻伤者不在少数。然而后者的处理办法非常耐人寻味。

斯大林立马表态:“有罪的人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紧接着,奥夫钦尼科夫和其他几名相关负责人被撤职。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人只是被免去了职务,并没遭受任何后续处罚。

与此同时,斯大林分两次共拨出12万普特(约1970吨)赈灾粮,极大缓解了当地糟糕的局势,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当局对北高加索乃至整个乌克兰地区都展开了一轮极为残酷的清洗,首当其冲的是库班地区,该地区有超过四成的共产党员被直接开除党籍,5000人被捕。

高层给这些人所扣的罪名也很令人费解——“叛徒”、“……已成为阶级敌人的代言人”,“反布尔什维克的行径触目惊心”。

这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干部草菅人命,不把基层民众当人看,事后却仅仅被免职而几乎没遭受任何实质性处罚;反倒是农民仅仅没把地种好,没能足量地上交粮食,集体农庄没按时完成上头分发下来的指标,这就成了“反革命”,这算哪门子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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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执政初期,苏联社会中存在的问题确实很大,但事实上,这件事也不应当全是为他一个人的责任。这个问题非常复杂,1928年发生的一个插曲,更是令原本就多疑的斯大林变得杯弓蛇影,风声鹤唳。

原来在1927年底,苏联粮食收购量大幅降低,国内出现严重的粮食危机。于是在次年1月,斯大林亲赴西伯利亚地区视察,更是为了解决当地粮食收购困难的问题,这也是他身为最高领导人政治生涯的唯一一次“下乡”。

其间,斯大林大发雷霆,指责当地一些干部渎职:“检察机关和审判机关的一些干部几乎住在富农家里,在富农家里吃喝,同富农和睦相处。”而富农为了个人利益,更是敢在地方官员的帮助下篡改数据,蒙蔽中央,中饱私囊。

斯大林旋即下达命令,以高压手段从富农群体手中强制没收粮食,后来这种处置方式推行到了全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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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富农罪恶行径”在历史上存在争议,然而错是否真出在富农身上,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当时苏联高层局势的走向,注定了富农群体及它所在的耐普曼阶层要挨刀。

1927年底,有关苏联经济建设路线的相关讨论中,“布哈林主义”获得了越来越高的呼声,这种局面对斯大林而言是十分不乐观的。

另一方面,伴随列宁“新经济政策”实施而形成的“耐普曼阶层”,在特殊的历史阶段为苏联做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20年代中后期,当局仍大量任用城市官僚、工厂管理人员和富农等,让他们管理生产发展。

然而,耐普曼阶层自带的“私有经济”的属性,也令斯大林如鲠在喉。

事实上,在用暴力手段彻底消灭耐普曼之前,苏联当局曾做过一些努力,试图消除该阶层在苏联社会中的影响力。在农村,当局尝试通过团结贫下中农,建立经济和政治上的联盟以压制富农,从而巩固苏维埃政权。

然而,1928年初的西伯利亚之行令斯大林意识到,挡在最高层与农民之间的腐败官员,为了私利与富农媾和,直接宣告了这条思路的破产。恰恰是在1927年,苏联的外部环境突然迅速恶化,国内矛盾也日益凸显,这令苏联高层开始怀疑:内部是否出现了“敌人”,阴谋瓦解苏维埃政权?

因此,从性质上与无产阶级直接相悖的耐普曼,一下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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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在斯大林的认识里,两个问题亟待解决:其一,布哈林“发展富裕农户经济”的提议应当被彻底否决——在他看来,集体农业是当下苏联的唯一出路;其二,耐普曼阶层应当被视为敌人,应该被消灭。

可用一种通俗的方式做解释:农民不好好耕地产粮食,是想要饿死工人,妥妥的“反革命”啊!那些公社干部、地方政府官员不舍得下狠手,用高压手段收购粮食,这可不是心慈手软,是在给“反布尔什维克分子”提供庇护!

由此可见,斯大林所谓的“必将受到惩罚”的那些“有罪之人”,不是那些把百姓赶到冰天雪地里过夜,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冻死的官员——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官员敢于跟“敌人”作斗争,反而有功;而那些真正的受害者,反倒成了有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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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高加索惨剧造成的后续反应还在持续发酵:此后每年,一旦某个地区在粮食收购问题上遇到困难,高层便会认为其中有“敌人”暗中作祟,处理手段通常会扩大化,动辄便会有成百上千的集体农庄干部沦为阶下囚。

最严重时,即便是由莫斯科指派的“钦差大臣”,若收不到粮食且不采取强制手段的,也会被视为“苏维埃政权敌人”、“叛徒”等,下场凄惨。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填饱肚子才是搞建设的第一步,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彼时的苏联却变得十分魔幻,令人无法理解。

笔者看来,这反倒非常符合俄国人的思考和行为逻辑。

“遇到困难,大棒横扫。困难变多,大棒加粗。”这是俄国人向来信奉的理念。别看苏联时代的政治家和思想家们整天研究复杂的意识形态、理论和路线,当真碰到问题时,仍往往会“返璞归真”,以凌厉的手段,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

伟大的“十月革命”结束后,苏俄社会的成分极为复杂,有相当一部分为旧俄社会的残余,但其中也有不少人并不立场鲜明地排斥、反对新政权,而是倾向于弃暗投明或是持观望态度。然而,本该“团结一切力量”对付敌人、拱卫新生政权的苏俄高层,反而在1918年5月颁布了《关于“某色恐怖”》法令,将暴力手段合法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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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2月,由契卡改组而来的国家政治保安总局更是在一份秘密文件中提出了“肉体消灭”的概念,圈出了一部分社会阶层和群体,无论好坏善恶,只要成分划定残酷消灭,其中富农被提别点名。

只不过对于彼时的苏维埃政权而言,特殊的历史背景和“新经济政策”的需求,使得富农所在的耐普曼阶层依旧具有利用价值,也使得他们没有像1923年那份“肉体消灭”名单中的其他群体一样早早消失。

对此,苏联高层并不认为这是一种过错,反而理直气壮。

1918年9月,季诺维也夫在大会上声称:“为了顺利地同我们的敌人斗争,我们应当将苏维埃政权治下一亿俄国居民中的9000万人争取到我们这边;至于剩下的那部分人,我们对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应当把他们除掉。”

他将这种理论总结为“苏维埃的人道主义”,可即便如此,季诺维也夫仍被同僚们视为高层中的“人道主义者”。

由此可见,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老大哥”在两眼一抹黑,伸着双手向前探索的道路上究竟遭受着如何之大的压力,以至于走了如此之多的“非常规”道路。

老大哥用如此之多的血与泪,为后来者积攒下宝贵的参考经验,正所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就这一点上,我们还是难免感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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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说个非常有趣的题外话。

揭露问题,让场面变得十分难看的肖洛霍夫没有在日后遭到任何牵连,一直活到了1984年,满载荣誉地离开人世,只因他受到最高领导人宠信。

而其他仗义执言,敢为受到欺压的农民发声的人就没这种待遇了。

1932年底,哈尔科夫州一把手杰列霍夫向斯大林汇报当地的惨状,却被斯大林怒批:“你别想用编造出来的故事吓唬我!”不仅如此,他还建议对方辞职去作家协会报道,“写故事给傻瓜读”

1933年,乌克兰军区约纳·埃马努伊洛维奇·亚基尔也向斯大林汇报了同样的事,即便亚基尔在苏联高层的地位很高,还是不免遭斯大林怒怼别多管闲事:“管好军队的事就行了!”由此可见,在一些特殊问题上,并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插几句嘴的。

结果,在农业问题上的粗暴处理导致苏联的基层经济一塌糊涂,急于实现工业化更是进一步加剧了问题的严重性。在问题出现时便不针对问题,反倒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此举也让苏联彻底错过了根治弊病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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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代乌克兰饥荒的发生只是这一复杂问题的具象化,而纵观整个历史,苏联也几乎从未真正地实现过社会物资的富足。

换个角度考虑这个问题,斯大林急于实现工业化也并非简单的过错,毕竟彼时的苏联面临着新一轮战争的威胁,后来爆发的二战以及它的结果,也能证明斯大林想法的合理性,只是其中的一些做法或许过于粗暴,实在称不上合理。

其中的对与错,偏执与无奈,学界直至今日也众说不一,我们在此便不多做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