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印书秀
我想写写我的发际线，它记录了我前半生心酸的故事。
视觉中国供图
我快到退休年龄才敢露出发际线，你信吗？
改革开放后，女孩的发型再不是那二道毛、简单的辫子，而是形形色色的盘头、花色辫，有的还把头发染成自己喜欢的颜色。
理发店玻璃上贴着：美丽从头开始。“从头开始”四个字，由几种颜色拼接而成，特大特鲜艳，贴在玻璃上形状各不相同，我看了又羡慕又郁闷。女孩都爱美的，可我的发际线不争气。
父母三十多岁才有了我，两年后有了妹妹，接着有了我们姐弟四个。沉重的家务活压得妈妈直不了腰，哪有闲工夫给我们打扮。记得6虚岁时上一年级，班上数我最小。那时上学准许留级，有的留几年。我剃了个圆溜溜肉光头，一下课，同学们把我当“玩具”，你摸他也摸，活像盘个大西瓜。
在放学的路上，他们也不会忘记戏弄我。腼腆的我害羞中略带难为情，加之父亲为纪念爷爷，因爷爷名字里有个“男”字，父亲为我取名叫——奠男，名字加发型，两者一结合，同学们笑翻了天，也戏弄了我两年多。
上三年级，头发不让剃光头了，大伯家西隔壁邻居搬到长青沙岛去了，趁机会，强烈要求父亲改用他家女孩的名字，一字不差。
头发开始肆意生长，又密又粗。前面发际线偏下还带有个寿桃尖，女孩子高高的马尾辫与我无缘。大伯母时常去我家串门，谈及头发上方方面面，比脱口秀说得还要顺溜：“拙人长痴发，财主没头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孩子敏感，我听了很伤心，我肯定做不了财主啦！看到那些头发少发际线高、长发飘飘的女孩顿生仰慕，只能呆呆地停留片刻。
就是青春少女时代，也没敢留下个长发。
人生第一次留长发，是我儿子三四岁时。下岗了，下决心留长发，因为发际线偏下，前面留起刘海，来遮隐发际线，不到一个月就得修剪一次，讨厌极了。
儿子少年时代，我时不时撩开他的发际线看看，默默祈祷，千万不能像我。可见儿时的记忆有多深刻，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退休后，发际线开始有点花白了。我妈有次闲聊说，以前的人用线捻成绳，能把发际线向上移，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你咋不帮我弄的，我愁了半辈子的发际线，你都不知道帮我弄一下。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我流下了压抑多年的眼泪。实则妈妈那时真可怜，在那个刚刚承包责任田的年代，六个人的田她一人种，家离责任田隔一个生产队，再隔一条通长江的活水港，桥在南头，田在河对面的北头，每一担都要拐个长长的U字形。
责任田紧邻另一个村子，播种、施肥、收割都是费神费力的事，养家糊口多不容易啊，妈妈哪里有空理到我，怪她实属冤枉。女儿在妈妈面前耍老小孩脾气，想想真不应该，哪个妈妈不为子女倾力相助啊。
四年前，我大胆地留起了长发，发际线再丑也无妨，只想弥补那青春未曾有的年华。头发留长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难看。我又一次明白了——先天给的不可改变，后天一切可变。要积极去开发，勇敢去尝试，即便失败也是人生值得总结的一段经历。
特别声明：本文经上观新闻客户端的“上观号”入驻单位授权发布，仅代表该入驻单位观点，“上观新闻”仅为信息发布平台，如您认为发布内容侵犯您的相关权益，请联系删除!
热门跟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