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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神去村日常》

GET2024教育科技大会将在11月11日和12日在北京举行。自2015年第一届大会以来,GET像一扇窗,透过这扇窗看见十年间人来人往,行业变迁。万千变化中,总有一些恒久不变的东西。接下来,我们将邀请七位教育跨界者,在前往GET的途中,展开七场对话,“二茶”特别版《教育的七场对话》,每月两场,用见所未见的关怀和自由的心灵,去应对快速变化的时代。请允许我们坦率地聊聊这个世界。

“二茶”是芥末堆的一则小栏目,它可以有多重意思。一则指二窨茶,茶叶在相对密闭的环境下发酵和蒸热;再来寓意二人品饮对谈,漫天卷地地聊聊二手故事,如人饮茶,甘苦自知。

本期茶友: 赵广:天天学农创始人&CEO 左希:芥末堆镇店记者

左希:人们对金钱的关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紧迫。菜价飙升、水电齐涨、房屋养老金,钱从哪来?用到哪去?城市生活成本攀高困扰着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以及疲惫不堪的中年人。城市容不下肉身,故乡容不下灵魂的矛盾冲突一再考验着人们的选择。作为中国最大的农业职业教育平台创始人,你看到的中国青年是什么样子的?

赵广:土地变迁的背后是经济发展的轨迹。过去四十年,随着农村人口的城市迁徙,乡村到城市的流动成为主流。我的成长记忆中,青年人拼尽全力向城市靠拢。常住人口城镇化率从2012年的53.10%提高至2023年的66.16%,近十年累计1.65亿农业转移人口在城镇落户。

另一边,回流同样是大势所趋。中产家庭、年轻人、资本都在往乡村流动,一些政策也在向乡村倾斜。七年前,我从互联网跨界做教育,为新型农人提供职业教育和线上培训,视角也随即从城市投向乡村。那时,“乡村振兴”战略还没有正式提出来,决定做涉农教培在于看见了乡村的巨大机会。

左希:这种流动性非常显著。2018、19年是返乡创业的第一个小高峰。紧接而至的2020年开始到今天,在很多重背景下,周围越来越多的人或主动或被动地选择在乡村生活。

赵广:人口流动的同时带来了语境的变化。农民一度被视为一种区别于城市人口的身份,而非职业。青年人为了摆脱这个身份,纷纷离开土地前往城市工作和定居。留下的往往是老人和小孩。很长一段时间里,“空心村”普遍存在。与此同时,大量的乡村土地被释放出来,这为土地流转、集约化和规模化种植提供了可能。小农经济时代,一亩三分地,种地解决的是自家吃饭的问题,当土地规模集约后,再回乡村,做农业的目的和方式就改变了。

左希:在过去一年里,抖音等短视频平台上的三农视频总数达到了10.2亿个,点赞量超过530亿次。一年中产出的农技视频有2778万个,总播放量突破了1200亿次。很多年轻人看到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赵广:有些人归园田居,让世界看见家乡;还有一些人是奋斗在家乡的新留守青年。他们把在家务农过成了令人向往的生活。但我们也必须认识到,抛开那些诗意的田园滤镜,乡村与城市之间依然存在着巨大的差距。缩小城乡差是必须完成的KPI。

一方面是城市的饱和,另一方面是乡村的亟待振兴。青年人是最早采取行动的群体。2022年,全国返乡入乡创业的人数达到了1220万人。通过社交媒体,我们能看到许多高学历、高认知的年轻人走向乡村,从事农文旅、农产品销售、文化艺术传承以及农产品开发设计,用新方式回馈农业。

左希:相当长一段时间以来,滴滴、保险、自媒体被戏称为打工人应对生存危机的“三件套”。而现在,人们调侃说“宇宙的尽头是卖烤肠”。去哪里?何以为生?是普通中青年这个阶段的主流话题。

赵广:无论哪个行业,人才始终是关键。过去,农村向城市提供廉价劳动力和低廉农副产品,当下,资本、技术、人才都在肉眼可见地往乡村回流。

我去过很多所农业大学,在互动调研时,绝大多数学生坦白未来不甘愿从事农业。很多人对乡村的理解存在偏差。在传统语义里,乡村代表着某种退避、归隐、落后,与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相去甚远。现代农业的面貌往往被忽视,他们脑海中的农业仍停留在劳动密集型的种植和养殖阶段。

实际上,现代农业是一个技术含量极高的行业,它通过技术和规模提升质量与效率。年轻人不妨考虑参与到生产型服务业或生活型服务业中来。华为、腾讯、大疆等一些科技属性很强的公司,他们同样在做智慧农业。做农业不一定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你可以成为无人机操作员、产品销售员或从事农文旅融合。这里面需要跨界以及想象力。返乡创业时,应该带着“农业+”的思维,结合不同领域,衍生出新的模式,不一定非要“卖烤肠”。

左希:一些新农人伙伴会给我讲他们的故事。除了美好的创造,也有很多具体的挑战需要面对。比如,遇到各式各样的虫子,陷入雨天的泥路里,在结冰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行驶、四处找网络信号。一切日常都是具体的。

赵广:在今天,我想喝一杯奶茶,30分钟内肯定能送达。算法还在不断提速,20分钟、15分钟,节奏不断加快。物质上的快乐很容易实现,但随之而来的刺激很短暂,很容易消逝。进而,人们对精神上的富足和安逸有了更高的追求。

按照目前的趋势,我们很可能会进入宅文化或“失落的一代”的阶段。人工智能等技术迭代使得人们对于自身的关注在下降。一方面是技术高速发展,另一方面是人越来越空心。要解决这些问题,单靠教育体系不够。按照分数、学历去排序一个人是否优秀注定偏颇。很多人的优势恰恰在别的方向。社会对成功的单一定义,迫使人们朝一个方向“卷”。

有一本书叫《睡眠革命》,把人如何睡得好这件事情讲清楚了。里面说,一个真正厉害的人,会主动控制自己的生活节奏,才能以积极的状态应对工作和生活。同样的,当人们能够按照自身的兴趣爱好去持续研究某个领域,将热爱和职业结合,年轻人就不会觉得上班像上坟,就不会那么“脆皮”,就能较为从容地应付各种挑战。

左希:有人将现存的教育比喻成一块干涸板结的土地,植物无法汲取到营养,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向一个方向,这种方式培植和修剪的树木,一旦走向原野便无所适从。

赵广:我的孩子今年十岁,作为父母,我必须承认关注比较多的一定是孩子语数英的成绩,但我知道,美好生活的理念更加重要。一些父母没能认识到人的自然属性,从而去有意识地去培养人与自然的关系。

人们对植物、动物有天然的亲近感。在天天学农,有一门新课叫做《园艺疗法》。它会通过园艺活动带给人们心灵的疗愈。在培育花花草草的过程里,人们可以见证植物从发芽、开花、结果到衰败的完整生命周期。这不仅是一种生活体验,更是对生命的敬畏和热爱。

左希:聊到了农业与教育。《木匠与园丁》倡导的是一种园丁式的教育,不是一板一眼地去规范,而是创造一个适宜生长的环境,提供好的土壤、空气、水。

赵广:无论哪个行业,商业的底层逻辑是相通的。不管是以互联网方式去创业,还是立足于农业赛道,都要明确为哪些目标用户提供了什么产品或服务,解决了哪些问题。

农业是一个充满生命力的行业。今年种下的树苗,要等三年才能挂果。它不能靠砸钱来缩短周期。即使你有一亿资金,今天种下树苗,明天就想收果,这也是不可能的。时间没法糊弄人。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能否坚持下去不仅仅依靠情怀,但没有情怀支撑,你可能坚持不住。你必须意识到,合伙人是大自然,对它需要敬畏和热爱。

左希:人们无时无刻不在聊人工智能。你怎样看待无人驾驶、无人农机、农场无人化?

赵广:目前,居住在乡村的人口有4.77亿,第一产业就业人数为1.69亿。农业产业仍处于低效能阶段,面临低品质、高成本和低效种植的问题。拿猕猴桃举例,它的原产地是湖北宜昌,但在国内市场上,猕猴桃的市场份额最大的是新西兰的“佳沛”。可以做到按个卖,一年365天不间断供应,不管哪个季节买,它的口感、软硬度、糖酸比和固体物的含量都相对稳定。而我们自己的猕猴桃,只能按斤称。大小、软硬不够标准化,没能形成知名品牌。

要使农业具备竞争力,就必须从传统的劳动密集型转型为具有高科技附加值的现代农业。农业不仅仅是农产品,还可以创造出很多附加值。无人驾驶、无人农机和农场无人化等技术将有助于提升农业效率,推动这一转型,使农业变得更加现代化和智能化。

左希:一些年轻人作梗自嘲,说他们“脆”掉的方式往往让人意想不到。被订书机把手订穿了;吃火锅呛到哮喘;按马桶冲水,手指弯了;飞奔去早八,腿骨折了;社交恐惧,自我隐藏;身体是脆弱的,情绪是易变的。他们会说“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和岁月静好有什么区别?”

赵广:理想代表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同的人对美好生活有不同的定义。美好生活不仅需要物质上的保障,还需要身份上的认同、精神上的满足以及自我价值的实现。

以我所在的农业教育为例,它需要有一批人来推动,树立行业标杆。首先让一部分人做起来,自然而然地带动更多人加入其中。七年来,天天学农的用户从0增长到700万,从第一节课到七万节课,从农业知识付费到数智化职业教育平台的转型。

作为80后,我经历过农村物资匮乏的年代。但90后、00后的成长环境中,物质缺乏的记忆不如我们深刻,他们对城乡的理解偏差也不会那么大。新的从业者群体将为乡村产业振兴带来新的路径。乡村不再是逃离现实的避风港,而是实现自我价值的新天地。教育在此过程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天天学农所坚持的不仅仅是传授知识,更要激发兴趣、培养热爱,让新一代青年能够在实践中找寻见自我价值。

左希:如果有教育从业者或年轻朋友希望参与或转型到新农业领域,他们可以从哪些地方开始?

赵广:天天学农有700万新农人用户。他们的需求是多元的,其中,对于子女的教育诉求有许多共通点,无论是收费或是免费的方式,可以针对他们的学习状况、成长需求开发一些优质的乡村课程及活动。另外,天天学农也愿意协同教育、科技企业做一些公益普惠活动,无论是家电下乡、知识下乡还是其他形式,天天学农都愿意一道做一些探索和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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