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平保卫战(二战四平)是东北解放战争的一个重要节点,战事失利后,东北民主联军一路后撤,国民党军紧追不舍,半个月内,我军一度非常被动。以林彪为代表的东北民主联军领导临危不乱,从容应对,一方面组织20万大军后撤,另方面不失时机地为日后的反攻落点布局,积蓄力量。逐渐使我军在东北战场变被动为主动。

四平保卫战失败后,东北民主联军后撤过程中的窘境

四平撤退后,东北民主联军大踏步北撤,“七无”(黄克诚向中央报告三师进军东北的困难,无地方党组织的帮助,无政府支援,无群众依靠,无后方供应,无粮草,无医药,无御寒衣物)现象没有多少好转,部队士气更加低落。吵架,骂人,不服从管理,干部懒散,违纪事件屡有发生,开小差也不局限在战士范围,干部也有,甚至有营长带枪逃跑的,病号增多,又缺医少药。在黄克诚的三师,主力七旅旅长彭明治在四平保卫战中累到吐血、八旅旅长张天云也因过度劳累且情绪不佳双双离岗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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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左向右:刘亚楼、林彪、罗荣桓

民主联军后撤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影响较大且意想不到的事,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作战科长王继芳叛逃。此人原籍川北,长征期间参加红军,征战多年,立有战功,当时担任司令部重要部门领导职位,携带实力统计表等大量机密文件投敌后,暴露了东北民主联军的困窘状况和作战特点,对本来就处于被动状态的东北民主联军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国民党军东北保安司令部司令长官系黄埔一期生杜聿明,这位林彪的师兄,一方面为本部胜利之势所鼓舞,另方面也掌握到东北民主联军危机重重,已很难组织起大规模的有效防御,所以他一反过去谨慎推进的方针,命令部队在空军掩护下,大胆分兵沿铁路公路冒进,利用机械化部队速度优势对撤退中的民主联军实施迂回包抄,穷追猛打。

遭受新败且实力大损的东北民主联军一时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许多部队被打散和割断在敌后。主力部队一退再退,放弃了长春、吉林等重要城市,一路退到松花江北岸。杜聿明部乘胜追击,连续夺取公主岭、范家屯、长春、海龙、德惠、农安、小丰满等要地,陈兵松花江南岸,气焰逼人。《罗荣桓传》这本书讲到罗荣桓对这段历史的回忆:“这个仗,打得可真被动。我们一个劲地撤,敌人一直在屁股后面追,就像拖了个尾巴”。可以说,那时的东北民主联军陷入了战略上的极大被动。

中共中央一开始想独占东北,后因形势变化提出化四平为“马德里”,和国民党平分东北。显然,到了这个时候,退而求其次的目标也难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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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失守后,东北民主联军继续向北撤退

民主联军后撤时发生的两件事对后来东北战事的演变影响深远

形势危急,林彪等都作好打算,如果杜聿明乘胜渡过松花江,攻击哈尔滨,民主联军就撤退转到农村打游击,和敌人周旋。就在这前后,发生了两件在当时看来是不经意的事,却对东北后来的战事产生了极为重要的影响。

一、在民主联军撤退序列后方的第三纵队司令员程世才给林彪发电报,建议3纵不过江,留在吉林东部山区建立游击根据地,开展游击战袭击扰乱敌人后方以牵制敌人。林彪经过一番思考,很快回电:同意3纵队不过江,但要求他们不是仅在吉林东部建立游击根据地而是干脆全纵队退到长白山建立根据地。也就是为后来建立南满根据地,对敌人实行“南打北拉,北打南拉”战略埋下第一个伏笔。

因为吉林东部山区距哈尔滨较近,战略机动范围不足,对敌人的威胁有限,如果经营长白山根据地就大不一样了,正所谓“天高任鸟飞”,一旦气候形成,更能有效地牵制调动对手,使敌人陷入两线作战,首尾不能相顾的境地。

在林彪的指示下,3纵逆向而行从长春附近的双阳、伊通掉头前往辉南,夺路奔向长白山。途经黑石镇时,3纵顺手消灭了国民党青年军第207师1个营,并攻克桦甸县城。虽然歼敌仅仅千余人,歼敌人数不多,却是民主联军自四平撤退后打的首场胜仗。有力地鼓舞了官兵们的信心和士气,一定程度地消减了部队存在的悲观失望情绪。再后来,3纵避开新6军14师的追击,经辉南到达柳河休整。

后来东北战场战局的变化应证了林彪此举的战略预见性。因为,如果3纵也随大部队撤退到松花江以北,那么留在南满的民主联军主力部队便只有4纵这一支部队,兵员太少,力量单薄,日后国民党军推行“先南后北”战略,连续四次大举进攻南满根据地的结果就很难预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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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平保卫战时,东北民主联军战士在抢修工事

二、为了牵制敌人的进攻,是林彪要求预定留在南满的4纵集中兵力在中长路上攻打一、二个大中城市。毛泽东也发来特急电报:哈尔滨不能轻易撤退,要迅速布防据守松花江,同时令在南满的4纵集中力量,在中长路沈阳、营口之间,乘敌南满空虚,选择有战略意义的大城市,立即展开进攻,将进攻北满解放军的敌军主力拉回南满,减轻林彪的压力。

此时,4纵司令员调走,第一副司令因病休养,部队作战指挥由副司令员韩先楚负责。当时南满民主联军只有一个4纵,兵少力薄,有领导对拉回敌军信心不足,主张以部分兵力向沈阳以南的中长路用游击的方式袭击敌人,造一造声势。韩先楚作为一员战将,战略全局意识强,他说:“这样做实现不了毛主席的战略决策。要打就狠狠地打,我们要集中兵力向敌背后猛插一刀。不这样就不能将敌人拉回来。”

基于此,韩先楚将目标选定鞍山。鞍山在沈阳和营口的中间,夺取鞍山北可威胁东北的中心城市沈阳,南可以打掉海城、大石桥、直逼国民党军的海上交通运输的战略补给基地营口,正是“攻敌所必救”之所在。

当时驻守鞍山、海城、大石桥、营口等地的国民党军为滇系部队60军184师,非蒋介石嫡系,兵力薄弱,人心惶惶。5月25日,4纵首攻鞍山,全歼184师一个团,随后韩先楚率部乘胜南下围攻海城,驻守海城的184师师长潘朔端连连向60军军长曾泽生告急。

鞍山被4纵攻克,兵力空虚的沈阳顿时门户洞开。杜聿明大惊,他担心自己后路被抄,便紧急下令新1军新30师、新38师、第93军暂20师及第60军184师两个团,掉头增援南援。

4纵在围攻海城时,一边加强军事攻势,一边做潘朔端的工作,策动其阵前起义。早就和国民党貌合神离的潘朔端眼看援军救援无望率师部及552团起义。这是东北战场上国民党军的首次起义,这次起义规模不算大,但政治意义非同凡响,当时整个东北战场敌强我弱、敌攻我守,态势于我不利,因此,这次起义对国民党军士气影响极大,进一步加深了国民党军内嫡系和杂牌间的矛盾,具有标志性意义。

追兵一下子减少了近4个师的兵力,其中还包括新30师和新38师这两支属于国民党五大主力的2个师,正在撤向北满的民主联军各部压力大减。林彪回头看到这时的国民党军战线拉长,防守的要点越来越多,兵力严重不足且分散,一贯善于捕捉战机的他调集一部分回撤部队,掉头南下。

6月8日至9日,在拉法、新站等地,集中优势兵力全歼灭国民党71军88师263团及264团1个营,给气焰嚣张的国民党追兵以当头一棒,给正走在四平失败阴影中的东北民主联军以极大的鼓舞,官兵信心得到一定程度恢复。

民主联军后撤途中,久经战阵且颇具战略眼光的林彪给他的部下们分析了东北解放战争路线图,后来形势的发展一如他的预测

杜聿明率部全力追击,势不可挡,林彪招架之功有限,也乏还手之力。战争的天平似乎在敌方倾斜。不少官兵为失败情绪所影响,心情不佳,士气低落,作为我东北党政军的最高负责人的林彪不厌其烦且信心满满地给他的部下们分析东北战争的走向:

第一个阶段,敌人攻,我们退

第二个阶段,敌人因占地而分散,进攻会缓下来,我则可以局部反攻,消灭敌有生力量

第三个阶段,我们全面反击,大量歼敌,最终将敌孤立在几个点线上最终夺取东北。

所以,不必怀疑,不必担心,不必害怕。战局依然在我们的掌握中,胜利也必然是属于我们的。

林彪给大家鼓励道:“被动过后就会主动。过了江就主动了。”

对照东北解放战争后来的演变我们不得不佩服作为军事家的林彪的战略预见性,就凭这点我们就不难理解毛泽东为什么在四平保卫战失败后不仅没有追究林彪,反而选择他担纲东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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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主联军炮兵

国共争夺东北初期,国军的王牌主力新一军、新六军加上美械装备,重炮坦克确实确实压过共产党军队一头,但是人数处于劣势,特别是我军在南满的3、4纵拖住了杜聿明的后腿,让他如芒刺在背,顾虑重重,再者,由于蒋介石的注意力放在关内,又无法调更多的部队前往东北;在后来的三下江南,四保临江等战役中,国民党只要损失一个师就不得不收手,究其原因还是兵力太少,尤其是在大规模战役中兵力捉襟见肘,相比其后有根据地为依托又有强大动员能力及后备兵员补充的我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辽沈战役研究》这本书这样评价林彪:“他对和战问题,一直不抱任何幻想,立足于打;在根据地建设问题上,与毛泽东的主张不谋而合;在作战方针和作战原则上,也符合东北我军的实际;在前线作战,且战且退,不放过在有利条件下歼灭和打击敌人。”

向前追溯,在放弃锦州决战和指挥四平撤退上,林彪当断则断,绝不拖泥带水,显示了他作为军事指挥员的过人之处。为此,党内一贯以敢讲真话而著称的陈云对林彪处理这两件事上的敏锐和果断也作过高度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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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民主联军在进行军事会议

林彪力排众议,主张不在长春打防御战,坚持将大部队撤到松花江以北。关键时刻,罗荣桓鼎力支持

四平撤出后,毛泽东电令林彪、彭真,要求他们守住公主岭和长春一线。5月19日,彭真与罗荣桓赶到前总,找到林彪,随后在公主岭附近的范家屯开会,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和作战方针。会上,出现了两种尖锐对立的意见。一种主张坚守长春,不能再退了;另一种主张果断弃守长春,大踏步后撤,撤至松花江以北。林彪观点属后者,他分析道:“固守长春无异于划地为牢,长春人口九十万,防线百余里,需要大量的守军。如果敌人先围城,同时集中飞机、大炮、坦克掩护步兵攻击一点,共军则既不可能守住城市,又要丧失运动战的机会。所以今后主力仍以打运动战为好。”

可是在会上并没有多少人支持林彪的观点。四平保卫战我军歼敌一万,自损八千,撤退中,民主联军又遭到国民党军机械化部队的追击,受损严重。各级指挥员普遍感到憋屈,窝着一口气,都想和敌人一拼高低,雪四平之耻。东北局书记彭真也主张坚守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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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右向左:彭真、刘亚楼、林彪

关键时刻,罗荣桓支持了林彪,他说:“长春、吉林都是大城市,不利于防守,防线又宽,现在部队打得很疲劳,如果守长春,敌人从梅河口沿奉吉线插到吉林,就会把我们的后方打个稀烂。到那时,不但长春防不住,非退到西满和蒙古大沙漠不可。我赞成撤出长春,一直退到松花江以北。”

罗荣桓、林彪、彭真等东北局领导经过进一步讨论,决定放弃长春。于是,林彪负责组织部队撤退,罗荣桓和彭真组织东北局机关撤往松花江以北。5月23日,毛泽东再电东北局:“我们正在南京谈判让出长春,交换别的有利条件,但必须守住长春,方利谈判,否则不利。”

可是,由于撤退已经实施,毛泽东的命令已无法执行。林彪于5月20日和27日,连续两次发电报告中央,陈述撤退长春的主张及其理由。

部队继续撤退,当时很多干部包括高级干部不理解,有一定的抵触情绪,罗荣桓分别找一些干部交换意见,做思想工作,要求他们理解服从东北局撤退长春的决策。

就这样,林彪率二十万民主联军,处变不惊,镇定自若,顺利地渡过了松花江,撤退到哈尔滨。

1946年6月6日,国共双方再次就东北暂时休战问题达成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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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退中的民主联军炮兵部队

杜聿明连下长春、吉林等城市,隔松花江与民主联军对峙,敌我双方都处于力竭状态,随后东北战场出现4个月的沉寂。林彪抓住时机,积极建设根据地,整训部队,为后面战局的扭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从表面看国民党军势如破竹,民主联军一退再退。实际上,这个时候国民党军能发动进攻的部队越来越少且疲惫不堪。鞍海战役和拉法、新站等战斗表明,民主联军尽管还没有摆脱被动局面,但某些特定情况下还有着相当的反击能力。

此种情况下,杜聿明想跨过松花江,一鼓而下哈尔滨、齐齐哈尔,显然已是力不从心。攻方力竭,守方疲惫,似乎是一种默契,国共双方迅速达成了休战15天的协议,尔后停战期限又一再延长。

因此从6月7日至10月,东北战场上出现了长达4个月之久的相对沉寂。在此期间。国共双方仅有一些零星的小规模军事冲突,双方主力均在休整之中。

从此,东北民主联军与国民党军隔松花江对峙。东北的大城市之一哈尔滨始终由共产党人占据着,松花江以北地区因此成为共产党人在东北的坚固后方基地。

林彪等东北民主联军领导利用这个难得的战场沉寂阶段,集中精力建设北满根据地,充分发挥我党组织宣传优势去发动群众,整编、训练部队。接着,北满主力和留在南满的3纵、4纵遥相呼应,“南打北拉,北打南拉,”“三下江南,四保临江,”我军拿出运动战的看家本领,频频调动国民党军,在大踏步进退中寻求战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逐渐变被动为主动。战事的演变应验了林彪的话:“被动过后就会主动,过了江就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