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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莹长篇小说《长安》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该书出版前,先后在《人民文学》杂志2019年第9期、《当代·长篇小说选刊》2021年第3期节选发表。这是一部工业题材小说,是一首壮丽的史诗:从战争的烟火中走来的一群人,在新中国成立后继续用热血、生命投身于工业化发展的历程之中。作品塑造了忽大年、黑妞、忽小月等典型人物形象,个人命运的兴废、起伏,家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与历史交汇,他们将奉献铸就在发展的脉络之中,自己隐身于时代洪流,堪称一部中国社会主义重工业的“创业史”。近年来,本书获评中宣部2021年主题出版重点出版物、作家出版社“2021年度好书”、中国小说学会2021年度好小说、第六届长篇小说2021年度金榜、第三届中国工业文学作品奖、首届石峁文学奖。该书自2023年4月起在我报开始连载后,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

深山老林里的和尚可绝不敢小觑,有些就是早年藏匿下来的特务……

忽大年被试验接近成功鼓荡起来的愉悦,被田野的提醒搞得七零八落,又被将要到来的调查弄得荡然无存了,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果,那叶京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可他实在不愿以这种苦窘方式结束自己的兵工生涯,他几乎想喊想叫想骂人了……可是骂谁呢?他站起来扔掉刚刚点燃的烟蒂,这些年来,他为了长安厂,几乎奉献了身家性命,可自己却总也踏不到点上!他已经发现这些天的报纸,时不时会讨论企业改革,可话里话外多是务虚,应该网开一面让工厂突围出去呀!

忽大年闷闷地走到靶场大院门外,一屁股坐到土塄上茫然四顾,心想来人就来人吧,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谁让咱撞到枪口上了呢?突然,他起身冷峻地对田野说:这样吧,最后一个科目,提前到今天下午进行!田野诧异:今天下午打?打几发呀?他毫不客气地下了指令:全部都给我打了!田野宽释地说:试验成功在望,也不在乎这两天吧?忽大年稍一沉吟亮明了心思:这可能是我主持的最后一次试验了,我要站到对面山坡上,看着抗干扰试验打完最后一发,打完了,我就从那儿直接回西安去了!田野还想劝说什么,但见他脸色严峻得铁打一般,便扭身去准备了。

你要告诉大家,我就在山上看着……

放心吧,保证完成最后的试验!

忽大年等田野离开便朝靶道后边的山坡走去了,他没料到这里过去是一面陡峭的山崖,没有可以直达的路径,一溜可供攀爬的脚窝,像在嘲笑他渐渐臃肿的身板,忽大年抓住藤条只上了一个脚窝,就被匆匆赶来的忽子鹿拉住了,儿子坚决不让他爬山冒险,万一摔下来怎么办?忽大年只好摆摆手说:你别管我,我想清闲一会儿,一个人走一走。说着,便走上了一条少有人踩的羊肠小道,似乎想从后山绕到坡顶去,且走了几步屡屡回头,确认儿子没有跟在后边,才不紧不慢地朝大山深处走去了。

这条小道居然沉进了山坳,曲曲折折地弯向了顶端,两边山坡长着一大片铁色的野酸枣,稀疏的秋菊夹杂其间,露出了一簇又一簇的鹅黄,一片片或红或绿的枫叶你牵我拉,把路人一路导引前行。这儿似乎是个休闲的好去处,如果能在这儿辟出一块地方,是可以常年隐居住下的,不但可以避开那些揪心的烦恼,也可为工厂守护靶场,将来遇到哪个型号试验,可以给大伙炖盆大烩菜,熬一锅大米稀饭。

似乎越往山坡上走,树还越密了,忽大年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在这般小路上走过了,感觉又回到了游击队时的岁月,步伐也变得轻盈快捷了。他终于绕到了后山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忽大年发现邻近坡道绿叶葱葱,簇拥着一院孤单单的瓦房,斜斜的坡顶阳光下熠熠闪光,似乎生发出些许神秘来。这户山居与靶场隔了一道山梁,将来他要是能在这儿盖院房子,平日里也是可以相邻照应的。他想着便走过去了,走到跟前才发现,灰墙灰瓦的小小院落,竟然是一处玲珑的小庙,门楣上居然是一块熟悉的匾额:万寿寺。

这里静得风幽树响,的确是个绝妙的修行处。那座圈在厂区的万寿寺,传说是唐朝的皇家道场,而这处山峦间的袖珍庙宇,应是为山乡百姓祈福所建的。忽大年对这个同名的小庙产生了兴趣,上去抓住门板铁环轻轻一敲,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探出头,也不问话就把山门打开了。

这个光光的小脑袋,亮亮的小眼仁,似乎跟万寿寺调皮捣蛋的小和尚有点像。但这处小庙太小了,不像万寿寺那么敞亮雍华,里边只有三间瓦房,犹如农家茅舍,门后草棚是个灶台,炉上烧着一壶水,小沙弥正在濯洗一把野菜。正中应是大雄宝殿,能看到一尊释佛慈眉善目,身上漆皮却多有脱落,膝下有两棵盆栽的菩提树,几片绿叶似在轻轻播撒安宁。供案上有个古老的青铜香炉,插着三支几快燃尽的佛香。忽大年走近供案,惊异地看到香炉后边有块黄绸,上面竟然供奉着一支黑管钢笔,两道金色的箍子,晃着扑扑烁烁的光泽,似乎在哪儿见过的?

小沙弥示意,地上有个蒲团可以跪下磕头,他捏起钢笔问:这是为城里人超度的吧?小沙弥没吭声,忽大年环顾左右,一览无余,准备走了。最后的打靶试验一定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今天的太阳暖暖的亮亮的,正好考验火箭弹的抗干扰性能,大家若看不见他在山坡上,是一定会感到扫兴的。

可是他转过身,一个青衣长衫的和尚,背对山门,欲走未走,似犹豫要不要进来迎接唐突的造访。忽大年顿时警觉起来,深山老林里的和尚可绝不敢小觑,有些就是早年藏匿下来的特务,解放后找不到反攻的机会便落发为僧了。所以,他也迟疑地站住了,定定地看着和尚背影,思忖当初寻找靶道怎没发现这个小庙?如果这是一个嫌疑人,翻过山梁观察军事试验,岂不是一个天大的漏洞?

这时,那和尚一定感觉到刺入脊背的目光,慢慢转身,四眸相撞,忽大年不禁脱口而出:满仓?好你个满仓!今天的满仓一身灰布袈裟,一头短短的黑发,一丝久违的矜持,四周似一下子静了,连鸟儿也停止了鸣啭,树林也停止了风咽,静得有点森森然了。

满仓啊?忽大年惊讶万分。

忽大年有点意外,手点和尚的额头说:满仓啊,你怎么在这儿呀?知道大家在找你吗?满仓摇头:我留了话的。忽大年声躁起来:你说得轻巧,我把你救出寺庙招进厂,已经二十年了,你咋又想出家了?那个小沙弥见俩人认识,匆忙跑到灶台倒了杯水递上。忽大年看到那个搪瓷缸,还是当年八号工程竣工的纪念,红字依然鲜艳,瓷面却快脱净了。

我已经剃度皈依,就不回去了。满仓眯上眼睛。

你是遇到啥难事了?非要跑进深山老林?忽大年陡生怜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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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 | 高思佳

审 核 | 张建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