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日头刚刚升起，远处长白山正在被白雪覆盖，青蓝色的天空好似与山尖交融一片，宽广无垠。
恩妮抄起菜篮子迎着冬风出了门。她要骑四十分钟的三轮车到城里赶大集。
碰到邻居热情招呼，她便会唠上几句家常。“恩妮”“恩妮”，年纪小一点的姑娘见到她都会这么叫上一句。这在朝鲜语里，是“姐姐”的意思。
这是恩妮2022年1月在抖音上传的第一条视频。镜头中，满仓的玉米、隆隆的炊烟，连同她身着的民族服饰，无不展示着这里独特的人文风光，吸引了2千多名网友的好奇。
恩妮和家人在一起
成为“延边恩妮”
恩妮的家乡——珲春，有着人们对东北全部典型气质的想象。冬天，在长白山山脉的守护下，已经收茬了的稻田裹上厚厚白雪，牛马羊鹅早已回棚，山顶还有被泥土掩埋着的人参在地下悠然生长。
一切都静悄悄的，唯有山底村庄是另一番热闹景象。透过每户窗户，都会看到人们坐倚在灶炕上喝米酒、吃烤肉，嬉笑玩耍，极少出门。当地人管这叫“猫冬”，也就是在农田休息的12月到2月的时间里调养精神，等来年雪化再劳作。
“猫冬”时，全职在家务农的恩妮喜欢靠刷视频打发时间。在和网友的交流中，她发现很多人对自己家乡知之甚少——没听说过珲春的名字，搞不清延边与东北的关系或地理位置，更不知道东北的少数民族里还包括朝鲜族。
作为在朝汉结合大家庭长大的孩子，恩妮决定从自己的日常开始记录，向更多人介绍家乡和朝鲜族的生活传统。穿着民族服饰，腌辣白菜、劈柴火、用石锅做饭……所有在她眼里的平常都成了网友眼里的稀罕事。“延边恩妮”账号名也由此得来，在鲜明指出自己地理位置和环境的同时，用朝鲜语保留“姐姐”的身份，更有亲和力。和大家做朋友，与网友在唠嗑间展示当地风土人情，是她拍抖音的初衷。
恩妮制作朝鲜族美食
人们透过恩妮的视频或想起了早已远去的儿时时光，或被她视频里的烟火气感染。有网友留言“光看着就觉得屋里暖和”“小时候老家奶奶就用这种锅，现在完全接触不到了”……
她的视频越来越受欢迎，点赞10万以上的不在少数。渐渐地，人们不再满足于看视频。“辣白菜是不是特别下饭”“好想尝尝你们那的玉米”……直播做买卖，恩妮此前没接触过，但农货是她最熟悉不过的。
恩妮的视频记录着东北朝鲜族的日常生活
在每个辛勤劳作的农民心中，地里的果实都是宝贝。既然有网友想要，就要分享。
她把自家的玉米带进直播间，定价2.5元一根。挂上链接后，恩妮也没把它当生意，只是在唠嗑间隙提了句“我把你们要的玉米挂上来了，谁要就自己下单”。那天，她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手里那道酱牛肉尖椒上。
2小时的直播，300余人观看，恩妮照常说着做菜的诀窍……直到下播才发现玉米已卖出了近100根。
通常来说，农民卖货要趁着天没亮去采摘、装车、上路。等到太阳一出，新鲜的蔬果已经在市集上叫卖开了。无论风吹日晒，他们都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售卖机会。而此次抖音带货的意外成功，让恩妮很惊喜。
恩妮在直播卖农产品
“原来不用日晒雨淋也能把东西卖出去。反正自己赶集也是要卖的，不如以后一起卖，多个渠道也好啊。”恩妮觉得。
从娱乐消遣到全职工作
第一批玉米陆续抵达消费者手中，在大多数好评之外，也有如海南等距离东北较远的消费者反馈，收到的时候玉米已经有些坏了。
上架玉米的本意，是分享东北富饶土地上的清甜，然而粗放的包裹方式不但没达成目标，反而产生了误会，这让恩妮心里很过意不去。处理完售后，怎么让消费者拿到的玉米，和自己从秸秆上掰下来时品质一样，让恩妮第一次对家庭务农以外的事花起了心思。
就在这时，一桩新生意上门了。
在恩妮介绍延边风土环境的系列视频里，一段近3分钟的视频格外吸引人。在莽苍、湿润的草原上，牛群的叫声与它们脖子上挂坠着的铃铛声，彼此交织。丰沛的水草将这些自由的大家伙养育得强壮、充满生机。
这里是延边黄牛自然牧场，为全国乃至世界多地的高档肉食烹饪提供食材。有网友发现，恩妮所拍摄的牛正是我国五大地方良种牛之一——延边黄牛，以肉质细嫩多汁闻名。
恩妮用延边黄牛肉制作当地特色美食
很快，网友给恩妮发去私信，希望她能代购黄牛肉。从没做过农畜生意的恩妮，请来读过大学的弟弟帮忙。
与在城市购买牛肉不同，从牧场购买只能整牛订购，再请牧民分解。第一次尝试做黄牛肉专场直播的心里没底，只敢向牧民订了两头牛，还学着其他抖音达人开启预售机制，以便随时调整订购数量。
尽管这样，直播当晚还是供不应求。那时正是备年货的时候，人们都想给年夜饭来上几道硬菜，牛腩、肋条这类受欢迎的部位几乎“爆单”。有位广东网友一个人就买了近5千元牛肉。恩妮怕他下错单，还特地私下联系确认。
“我们最后是有点不敢卖了。”恩妮弟弟说。
“一头牛只能产4斤牛腩，如果我们只想着自己的生意，让牧民不断宰新牛，对他来说成本太大，我们不想这样。”作为农民的恩妮，深刻理解控制成本的重要性。将心比心，她也要关心牧民的经济状况，尽管牧民没交待过任何话，只叫她“你再要牛，再来找我，我还卖给你”。
恩妮在延边黄牛牧场
信任和托付在一次次彼此负责的合作上逐渐加深。当地牧民表达感谢的方式也很简单。他们每次见恩妮来拍视频，就特地把四散在山腰上的牛赶回来。
牧民无声的支持，都被恩妮记在了心里，她开始盘算更科学的牛肉售卖方法。此外，牛肉的运输比玉米更苛刻。在发货前，为了保障运输质量，亮亮找当地合作社建立起了合作关系。如今，无论是牛肉还是玉米等的农产品，都有当地合作社负责保障货源和稳定运输。
恩妮的好口碑换来了更大的生意空间，包括牛场、鹅场在内，现在有大大小小7家牧场为恩妮提供新鲜货源，还能共同协调供需匹配问题。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恩妮的弟弟、哥哥、姐姐也都参与到带货的工作中来。抖音之于恩妮，也已从娱乐消遣的工具转变为全职工作，抖音电商的运营也成了需要“全家总动员”的大事。
谈到自己的生意时，恩妮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商业理论，或许她还没意识到，“延边恩妮”正带动当地渐渐摆脱传统农货的售卖方式，探索一条更主动、更成熟的交易链路。
生意之外，更有同行者
“延边恩妮”能卖货的消息在乡亲们之间传开了，果农、粮农、参农……乡亲们逐渐找上门。为了帮乡亲们卖得更多，恩妮又回到了风吹日晒的日子里。
她要在太阳顶头晒的晌午爬到漫板树树顶，去拍摄鸡心果在太阳光下饱满、红润的影像；也会为了抓拍木耳疯长的瞬间，冒着雨在夜里进山。所幸，这样的时刻她并不孤单。就在她拍摄木耳的那个雨夜，有四个工人自发站在雨里，将小伞都往恩妮的身上倾斜，牢牢包裹住她的身体。
恩妮拍摄的木耳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着，我一定得给他卖出去。我得对得起他们。”
如今，在恩妮的心里，她与乡亲们的关系也悄然发生着转变。虽然没人说要依仗她，但她觉得既然自己有了卖货的本事，就有责任带着乡亲们一起把日子过得更好。
但上门供货的人一多，品控就很难把握。拒绝别人，这在格外注重人情的乡村显得更难。恩妮在这件事上却很果决。“就算是我家里人种的人参，如果质量不好，我也不能要。”在她看来，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品质，“对得起乡亲，也要对得起消费者。”
在“延边恩妮”的最新视频里，她家的房子重新做了装修。院子里加盖了两个凉亭，主楼是朝鲜族独有的六角式燕尾楼。
和她一样把日子越过越好的还有许多当地农户。立秋一过，农户们便迎来了早稻的丰收时刻。一镰下去，颗粒归仓。正值中国农民丰收节，恩妮又开始忙着联合东北粮农为抖音电商的“美好中国丰收季”备货，将白山黑水出产的好大米送到更多人的餐桌上。
恩妮在稻田
“我是一个农村主妇，现在也有自己的事业了。现在好多女孩、全职妈妈们私信找我，想问我做抖音和电商的方法，我都愿意教。”恩妮说，“女人也能有这样的事业，我还能给孩子做榜样，这是最关键的。”生意之外，在个人成长的这条路上，恩妮的身边也聚拢来更多同行者。从自立自强到为他人引路，这让她倍感自豪。
这也是抖音电商“寻找同行者”所倡导的。作为抖音电商的创作者成长大本营，“寻找同行者”一直鼓励恩妮这样的优质创作者走到台前，追寻新的事业和生活。
还有十几天，就是东北人参起参的时候了。恩妮望着那片与天池相连的长白山南麓，心里盘算起今年人参的预期销量，推算着收购数量。
“人参前期投入成本很高，起参了就要卖掉，这关系到参农今年的收益，还影响他们明年的投入机会。如果没把握，还不如让它在地里变成十年、十五年的参。”
作为特定经济用途农作物，人参从种植到售卖，都是一场周密的农作物种植投产战略。人参性热，秋后可食，通常一年的销售机会不超过一个月。
这一个月，是当地农民“猫冬”前最后一场“丰收大作战”，但属于当地农民和恩妮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作者：冯实
编辑：王潇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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