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儿子成家立业后,一致要求杨守国坐在家里享福。

杨守国闲不下来,不搭理儿子的建议,我行我素,每天开着破旧的车在街上转悠。

儿子拗不过他,给他换了充电的小三轮,新车更安全,跑不远,省得杨守国受累。

杨守国乐呵呵接受了,正好新家附近的小巷子口有个三蹦子队伍,他早就想加入,这次歪打正着。

三蹦子队伍都是老头,聊天热闹,没客的时候,几人围在树下走棋,日子清闲快乐。

一天,杨守国发现棋局的破绽,咬牙忍住指点的话,身后传来女人柔软的声音,“师傅,去医院不?”

“能走、能走,”杨守国憋得难受,正好借机离开,跨上车,“你要去哪个医院?”

女人戴着口罩,上车立刻低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叫什么医院,听大家会儿说是附近的职工医院,”

杨守国在脑子里将附近的医院想了一遍,说:“附近有个医院,二十来分钟就能到,你看去那里可以不?”

“可以,”女人拉拉口罩,“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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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声音细柔,像是南边人。

杨守国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多瞄了女人几眼,她整张脸被口罩盖住,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眼窝凹陷青黑,眼角延展出细纹,看着比他小几岁。

杨守国喜欢聊天,尽管女人始终捂脸低头,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妹子,你是外地人吗?哪个地方的?”

女人头压低,紧靠在一边,小声回答,“嗯,我是嫁过来的,”

“也算是半个本地人了,怎么不知道要去的医院叫什么呢?”

“我不识字,”女人声音含在喉咙里,低声说:“平时很少出门,”

杨守国听得含含糊糊,以为是女人不愿意聊天,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到医院,杨守国接过钱的时候碰到了女人的手,皮贴骨,冷意钻心,如果不是看她活着,他真怀疑眼前的是尸体。

愣神之际,女人已经下车关门。

杨守国探出头叫住女人,“这里不好打车,要不要我等你?”

女人左右看看,来医院的人都有车,有陪护,只有她伶仃一人。

“这样会耽误你做生意,”她手紧握着,说:“还是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杨守国笑着说:“我干这个不只是为了赚钱,做好事,行善积德,”

女人微微鞠躬,“既然这样,麻烦你等我吧,我先进去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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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国答应爽快,嘴巴干涩想抽烟,上下摸了一把才想起来,他正在戒烟。

他肺不好,医生下了死命令,想要活命,必须戒烟戒酒。

儿子儿媳管着他,好话坏话说尽,他才答应这事,生病难受,他愿意等那个女人也是出于同时病患的怜惜。

“老板,拿瓶水,”杨守国还没走到小卖部跟前,张口喊,“要常温的,别带冰,”

老板从车停下就看着他们,递苏打水给杨守国,问,“哎,老哥,你等她吗?”

“她?你是说刚才下车的人?”

“嗯,听说她叫张春花,脑子不正常,家里人也不管,”老板语重心长的说:“你离她远一点,小心讹上你,”

杨守国向来正派,不喜欢嚼舌根,张春花安静温柔,在老板嘴里却是疯子,他不乐意了,问,“你认识她?”

“不认识,”老板摇头,“都是听别人说的,她经常来医院,每次还都不认识路,你说是不是脑子不好?”

杨守国心里嘀咕,这话他确实没法反驳,张春花比他年轻呢。

“听说她家里人有心不要她,好几次把她扔在大街上,结果她还能自己找回去,也不知道是真的疯还是假的疯。”

杨守国好奇问,“那是真疯还是假疯?”

“不清楚,这不能乱说,”

杨守国赞许说:“你还挺有原则,”

老板瘦脸笑着,肉挤到眼下,显得胖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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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花走出来,看到杨守国还在等,快步跑起来,还没到跟前就招呼,“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杨守国发动车,说:“闲着也是无聊。和小卖部老板聊了一会儿,”

张春花没有追问,安静地坐着。

杨守国见她的口罩擦出棉絮,从焊在右侧的小铁盒里拿出一个新口罩,说:“口罩要常换,拿着吧,”

张春花灰暗的眼睛变得明亮,双手接过口罩,“谢谢你,”

“不用谢。”

车稳稳停在楼下,杨守国慢慢悠悠上楼,哼着小曲开门,大儿子杨光正站在桌前,桌上放着的水果还装在袋子。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杨守国不愿意和参与年轻人的生活,两个儿子特意买这个房子给杨守国养老,两室一厅,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杨光面色沉重,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开口,问,“你去见她了?”

杨守国倒水喝,咕噜咕噜两口,问,“见谁?”

“没见最好,”杨光脸色缓和了点,说:“王雅出差去了,我们下馆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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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国没听见杨光前半句话,说:“冰箱里有菜,早上的饭还没吃完,我给你炒你最爱吃的蛋炒饭,”

“行,我帮你,”

“炒饭没什么可帮,好好坐下,一会儿就好。”

杨守国步子轻盈,嘴里哼着小调。

“爸,你今天心情不错,”杨光跟上去,站在厨房门口,问,“遇到什么好事了?”

杨守国思量着,不好提起,说:“今天跑了两单大的,”

“哦,难怪,”杨光半信半疑,转身朝卧室走,“我躺会儿,”

进屋后,他开始翻找,没有找到另一个人居住的痕迹才放松下来。

杨光十岁那年,杨守国出车祸断了一条腿。

杨守国养病期间,母亲柳冬梅和邻居老李好上了,执意要离婚,杨守国不同意,她将怨气撒在两个孩子身上,对他们不是打就是骂。

杨守国心疼孩子,只能签字离婚。他仪表堂堂,踏实肯干,离婚后,不少媒人上门,甚至有女人追求,可他不为所动,单身到现在。

杨光认为杨守国心里还有柳冬梅,巧合的是,他们刚搬过来就看到柳冬梅,他猜测两人可能重归于好了。

想到这里,杨光的心就像被人抓挠,难受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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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杨光说:“爸,给你找个老伴怎么样?”
杨守国脑子里浮现出张春花楚楚可怜的模样,支支吾吾说:“一把年纪找什么老伴,说出去丢人嘞,”

杨光立刻会意,说:“老人也是人,也有追求爱情的权利,我同事的母亲单身,也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安排你们见见面怎么样?”

“不去,”杨守国瞬间失意,大口吃饭,“我忙着呢,没有那个闲功夫,”

“难不成你有人选了?”杨光担心杨守国心仪的人是柳冬梅,追问,“谁啊?我见过没有?熟人?”

杨守国端碗起身,“没有的事情,你别胡思乱想,快吃饭。”

杨光看着逃到厨房的杨守国,打定主意要调查清楚他心仪的人是谁。

树下,杨守国心不在焉,连输了几盘棋,一伙儿的老梁看不下去了,说:“老杨,你认真点,这是团队战,你这样下去,我们要输得裤衩都不剩了,”

杨守国心底飘忽,强撑着开解,“老梁,胜败乃兵家常事,你看开点,我今天不在状态,下次给你赢回来。”

说话间,余光瞟见从巷子里走出来的张春花,他立刻起身,拍拍老梁的肩膀,“来客了,你下,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杨守国两步踉跄,站在车前,故作镇定,等着张春花过来叫她。

张春花没戴口罩,削瘦的脸上没有肉,看见他就笑,说:“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哦,”

“你找我?”杨守国糙厚的脸瞬间红透,手摸耳朵又摸脸,问,“你找我干什么?”

“找你送我去医院,”

杨守国直点头,“上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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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春风拂面,杨守国喜不自胜,目送张春花进了医院,他走到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主动和老板娘攀谈。

“你认识张春花吗?”

老板娘心直口快,擦着柜面,说:“当然知道,她是谢大爷老伴,经常来医院,”

杨守国笑容凝固,胸口拔凉,“她有老伴?”

“嗯,谢大爷在医院做公益岗位、”

“好了,别说了,”

杨守国恍然大悟,张春花来医院是看老头,不是看病。

飘起的心重重摔下,杨守国失魂落魄回到车里,张春花回来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回去了,”杨守国低着头,不愿意再看张春花,“坐好。”

晚风锋利如刀,杨守国被刮得全身都在疼,回家倒头就睡。

杨光敲门没人答应,打开门,兴致勃勃进屋,站在卧室门口,说:“爸,你的事情有着落了!”

杨守国担心被儿子看出不对劲,强撑着坐起来,问,“什么事情有着落了?”

“你找老伴的事情!”

“别提了,”杨守国羞恼,偏头说:“我乐意一个人。今后,谁提,我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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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有所畏惧,迟疑后还是开口问,“张阿姨,你也不要了?”

“你、”杨守国脸上躁红,像是被人踩到尾巴,问,“你怎么知道她的事情?”

杨光一看有苗头,立刻说:“我不仅知道,还帮你谈妥了!”

“什么?”

杨光拉着椅子坐在床头,突然振奋,说:“我都打听清楚了。张阿姨老伴——谢大爷年轻时家里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张阿姨当童养媳。

生了两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几年前又和另一个女人好上了,一年前,那个女人住进谢家,张阿姨被逼得犯了抑郁症,

张阿姨不识字,年轻时没工作,没保险,对他们来说就是累赘,两个儿子都不愿意管,我去找她大儿子谈过了,让谢大爷和张阿姨离婚,你和张阿姨结婚。”

杨守国诧异的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的事情还能瞒过我吗?”杨光得意的说:“大家都说张阿姨是个好人,你们在一起,我放心,不过你别担心,抑郁症能治好。”

杨守国一时间五味杂陈,欲言又止,茫然的眼里渐渐有光,问,“你说的这些,她能同意吗?”

“肯定同意,张阿姨本来对你就有好感,我们家不会亏待她,现在只等她儿子通知我们面谈。我去的时候,谢大爷带着外来的女人散步去了,没见上面,如果见上面,我肯定谈妥了。”

“你这小子,有点能耐,”

当天夜里,他们接到了张春花儿子打来的电话,约在中午见面,见面地点在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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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之前住在危房,搬迁拿到一笔补偿款,买了二手的三室一厅,剩下的钱在老谢手里。

两个儿子已经三十来岁,什么也没捞着,老谢却要再娶,他们对此颇有不满。

大儿子在门口迎接杨守国和杨光,老谢四人在屋里等。

进屋后,杨守国立刻傻眼,杨光两眼凶狠。

站在他们面前的分别是张春花、老谢、柳冬梅、还有小儿子。

柳冬梅低眉颔首,躲到老谢身侧,假装不认识他们。

“坐下说,”老谢站起来示意,桌上放着几杯水,“喝点水,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杨光瞥了一眼柳冬梅,扶着杨守国,“爸,坐下吧,先谈你和张阿姨的事情,”

张春花羞怯低头,起身,说:“你们聊着,我去做饭,一会儿,吃完饭再走吧,”

老谢一瞅,这一桌子人要吃多少饭,呵斥张春花,“客人冲你来的,你跑什么,坐下。”

杨守国要回嘴,杨光赶紧按住他。

大儿子肥脸嬉笑,说:“现在结婚,都要彩礼,我们这里也要,”

小儿子立刻紧张,但不敢说话,隐忍的缩在一边。

老谢说:“对,张春花是的妻子,妻以夫为纲,离婚后,这里算是她的娘家,这彩礼,你们多少要给点。”

杨光说:“当然,该给的我们一定给,你们尽快办理离婚,让张阿姨恢复自由身,后面的事情才好谈,”

接着他说了彩礼的数字,谢家人瞪大眼睛,没想到张春花还能换这么多钱,柳冬梅不乐意了,她跟着老谢这几年什么也没捞着,张春花这个傻女人却捡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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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老谢笑得合不拢嘴,起身要握手,被拒绝后,双手在衣服上摩擦,“就这样定了,明天,不,今天下午我们就去离婚!”

杨守国看向张春花,两人对视一眼,匆匆别开视线,就像初次谈婚论嫁的小年轻。

杨光漠视柳冬梅,说:“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准备了。”

“好,好,慢走,”老谢叫张春花,“愣着干什么,快去送送,”

下了楼,杨光故意走在后面。

张春花对杨守国,说:“我不值那么多钱,老杨,你是个好人,就算没钱,我也愿意跟你。”

杨守国抑制着笑,脸上还是乐开花,“我不会亏待你。”

回去后,杨光正要将事情告诉家里人,接到了老谢的电话,他反悔了,话里话外想要更多的彩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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