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克拉克经典科幻小说《星》。故事只发生在遥远的未来,人类已经可以驾驶着飞船前往宇宙的深处。就在这一天,一架探险飞船在完成探险任务后,开始了漫长的返回地球的路程。这艘满载着此行获得的宝贵资料和令人震惊的数据的飞船,正是这些资料如果公布,将彻底改变整个人类社会。
故事就发生在这艘飞船上,此时故事的男主角,飞船上的首席物理学家,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里距离梵蒂冈3000光年。我曾坚信信仰不会因空间转移而改变,正如我曾坚信壮丽的苍穹印证着神的荣耀。但如今我见证了苍穹的另一面,我的信仰面临严峻考验。
我盯着那挂在舱壁上的十字架,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怀疑这十字架只是一个空泛的符号。此行的结果还未公布,但真相是不能隐瞒起来的。我们拍了数千张照片和长达数10公里的记录数据,当他们被带回地球,任何人都能读到它们。我不是那种会容忍篡改事实的人,此等行径会使我的声誉蒙污。
此时飞船上的船员们已极其沮丧,我不知道他们将怎样应付着充满讽刺的结局。我两种身份的不协调令船员感到滑稽。我一方面是一名耶稣会的信徒,另一方面是已经发表过多部科学论文的物理学家。我也会提醒船员们,耶稣会仍以科研工作成就卓著,尽管略有衰落,但自18世纪以来,在天文学和地球科学方面取得过众多成就。
而现在这份由我执笔关于本次凤凰星云的报告,真的会结束耶稣会的千年历史吗?也许是的。我甚至担心更多。何谓凤凰星云?以宇宙的尺度而言,凤凰星云只是一个稀薄的气体外壳,它包裹着一颗恒星,准确点应该是从前曾存在过的一颗恒星。我望着飞船上的神父画像,他似乎是在嘲笑我。神父啊,要是你我一进而出,你会怎样对待这些数据呢?
我的信仰不足以支持我挺身而起,面对这个挑战。而你呢?你凝望远方,但我所航行的距离,远远超出你创立耶稣会那个时代所能理解和想象的世界。我们已经飞到远在宇宙边陲的地方,我们终于飞抵凤凰星云,并且带着重大的发现踏上返回地球老家的路。可是这发现对我是沉重的负担,我只有跨越时间和空间向你做无声的求援。
凤凰星云的本质很好理解,只是超新星爆发后的残骸。仅仅银河系里每年便有百多个恒星爆炸,它们突然在几天甚至几小时内光量骤增至平常的千万倍,然后生成阴影。当一颗星变成超新星时,它的光比银河系所有恒星加起来还要明亮。古代中国天文学家1512年仙后座又出现一颗光亮的白昼可见的超新星,随后的1000年间还出现过三颗超新星。我们此行的任务便是访问此类灾难现场,寻求灾难起因,要是可能的话,也许还会查知超新星的成因。
我们的太空船穿越了6000年前超新星爆发开来的气体,如今这气体还是炽热的,仍在迸发出光辉,只是它非常稀薄,不足以伤害我们。在超新星爆发后的巨大空间中,盘踞的是一个怪异的天地,一个只有地球般大,却比地球重数百万倍的白矮星。几千年过去了,其火热的碎片还在四散飞开,爆炸规模之大,星体的碎片散布于数10亿公里的空间中。
我们数小时前已关闭了主要动力,以匀速飞向那凶险的小矮星。在超新星爆发后的区域内,想找到恒星几乎是妄想,即使过去曾有恒星也会在爆炸时化为蒸汽。不过我们还是做了一趟自动搜索,竟然发现了一个孤单的行星。它的轨迹离星云中心的矮星很远很远,它的处境正像太阳系的冥王星。但正是遥远的距离,使它幸免于像其他同伴被气化的厄运。
恒星的表面已经历尽劫难,不要说曾覆盖地表的固态气体,就连岩石也被烧制过了。我们登陆后,结果发现了一处石窟,石窟的建造者肯定尽了一切努力,确保它会让后来者发现入口处的石标,只剩下一滩凝固的容颜。但从远距离侦察图片中,我们已相当肯定它是智慧的标志。石窟外的石碑可以毁掉,但辐射纹印是抹不掉的,它还会不停向周围发出讯号。石碑原本应有一米高,现今却像一只正融化的蜡烛。
我们都明白,石窟的建造者选这个偏远的行星建立这个庞大的标记,只有一个作用:一个文明的族类自知难逃结束,希望留下一些不朽之物。我们得花上几个世代,才能完全消化石窟内的珍藏。他们的太阳爆发前必定早有预兆,故此他们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可以将他们想流传后世的精华都带到此地藏好,期待日后给其他族类发掘出来而不被遗忘。
换成地球人,会有这样的干劲吗?或者是被困在愁苦中,懒得理会那活不到也触摸不到的将来。哪怕再多给这个文明一点时间,他们已经学会在行星之间旅行,却还未能跨越恒星之间的鸿沟。而且即使离他们最近的恒星系,也有100光年之遥。尽管留下的雕塑来看,他们和人类的外形几乎无相似之处,但我们仍会为他们的命运而悲哀。
他们留下上千件事项记录,连同放映的机器,还有精致的图片。我们毫不费力地就明白了他们的语言,我们仔细研读这些记录,一个长达6000年的温暖而美丽的文明重现在我们眼前。一群孩子在南沙的海滩上嬉戏,就像地球上的孩子一样。海平线尽头,夕阳西下,他们太阳的余晖仍照暖大地。在很多方面,他们要比我们的世界更好,他们优美的城市绝不比地球逊色。
我们看着他们工作玩乐,他们悠扬如歌的语言跨越数个世纪的时光被我们听见。有谁知道这太阳快将变成夺命判官,定着族类的死罪?这悲剧是独一无二的,这是一个族类的败亡,犹如地球上国家和文化的兴衰。然而一个文明在它璀璨的极盛之时,被如此彻底的摧毁,这一事实要怎样才能释意为神的慈悲?这个问题在回到地球后,地球人怎样回答?
我已料到他们会这样说,宇宙万事万物既无目的,也无宏图。既然银河系内每年都有上百颗恒星爆炸,此刻在太空深处必有文明被毁灭,无论这个族类是邪恶还是善良,与其面对的厄运毫不相干。宇宙没有神,没有天理,事故亦如天堑。又或者我们在凤凰星云所见的一切,都不能证明什么。神不需向人交代他的行事方式,它能造宇宙,也能毁灭宇宙。
如果我们竟要论断神的形势,那只是人类的高傲自大,目空一切,甚至可称之为亵渎。我本可硬起心肠接受这一切,接受这个星球的文明被大火化为灰烬的事实。但当计算结果呈现,我一度坚定的信仰已经动摇了。我们抵达星云前,尚无法知道那颗星的爆炸何时发生,但现在我们掌握了天体物理探测的数据和那硕果仅存的行星上岩石的化验结果,使我能准确计算出星球爆炸的时刻,也能计算出爆炸后的闪光到达地球的年份。
我意识到,如今载着我们飞奔回家的太空船后面,迅速退却的超新星残骸,当年存在地球的天空中,闪耀着多么耀眼的光芒,仿佛见到那颗星像个远方的灯塔般闪着光辉,在东方的拂晓中引领旭日登场。千古谜团终于破解,不容我们怀疑。但神,宇宙间有亿万恒星,为什么你偏选上这颗?你用大火断送了整个世界的人,就只是为了照亮伯利恒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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