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浆水面

作者:刘亚琴

炎炎夏日,热得人无处可躲。俗话说离山十里阴,回到山脚下的老家,果然凉快了几分。妈妈见我回来,自然十分欢喜,寒暄了一会,就忙不迭地进厨房拾掇去了。不一会儿,妈妈就端上来两碟小菜,一大碗面,我仔细一看,呀!浆水面,我的最爱!没想到这样的大热天,家里居然还有酸菜!纳闷中就问妈妈缘由,她笑呵呵地说:“知道你爱吃,就少做了一小盆,放冰箱专门给你留着哩。”望着这一碗白生生的面条,黄褐色浆水上面漂着绿莹莹的葱花,浆水面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家的温馨也在这碗香香的浆水面里飘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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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妈和众多的农家巧妇一样,能把普通的食材通过自己一双巧手,变幻出各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来。米儿面、麻食、煎饼凉皮……妈妈想尽办法做最可口的饭菜,把最平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而我最钟爱的是妈妈的手擀面和自家做的浆水黄菜二者合成的浆水面,这是最平民化的一道美食,做法简单,吃着很香很爽口,酸菜酸味醇厚,又有浓郁的地方风味,因此也就成了塬上人招待客人的招牌饭。

妈妈的爱就溶解在平常的一日三餐里。有一次我病了发着高烧,躺在炕上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妈妈急得团团转,一会儿爱怜地摸摸我的额头,一会儿掖掖我的被角,一会儿又俯下身温柔地问我想吃什么,可此时我什么也吃不下。朦胧中妈妈似乎在灶上忙活着,过了很久将一碗浆水面端到我面前,但我实在吃不下东西,就不耐烦地说:“都说了吃不下去,你还做啥?”

“娃呀,这是你平时最爱吃的呀!不吃一点病咋好呢。”妈妈耐心地劝着我。见实在劝不动,她伸出了左手,我这才注意到,妈妈的手指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上面已渗出了血迹,而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刚才切面时不知怎么就切了手。”刀口深,血止不住,我赶忙带着妈妈去医疗站,医生给打了一针,又敷了药。回家后我坐在椅子上,眼前乌黑,好一阵才缓过来……原来如此!我默默地端碗,那一碗浆水面和着我的泪水一起咽下,很慢,很慢……

一碗浆水面,蕴含着妈妈人生的温度。她给予的爱心,不论是至爱亲朋,还是素昧平生。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月,出门讨饭的人络绎不绝,那时碰到讨饭的,通常人们给一个黑馍。有一年冬天,照例来了一个讨饭的,是个年长的男性,乱蓬蓬的头发,脏兮兮的脸上一脸迷茫,站门口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棉袄,看不出什么颜色,背着一个烂布袋。我照例把一个黑馍放进他的布袋里,布袋里装的是各式各样干硬的黑馍,但他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坐在门口不走,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此刻正是吃饭的时候,妈妈做好了饭端上桌,是我们最爱的浆水面,碗里正冒着热气呢,妈妈就问那人怎么不走,他这才嚅嚅地说:“我,我想吃口热饭。”我有些不情愿,那时候的白米细面多珍贵!刚想发作,但见妈妈端上自己的饭,递到那人手里说:“趁热吃吧。”我着急地问妈妈:“那你吃什么呀?”“没事,我吃个馍就行了。”妈妈淡然地说道。那人呼噜呼噜地把面吃完了,用袖子抹了抹嘴,临走时自言自语:“是个好人呐!”

岁月的车轮吱吱呀呀地碾过平凡的日子,妈妈也在这种默默的操劳中一天天地慢慢老去。白发从两鬓角已悄悄爬满了头顶,额头上增添了好几道皱纹,腰身驼了许多,走路、干活也没有前些年灵活便利了,手端东西更是颤颤巍巍的,但唯一不变的是,妈妈依然爱做孩子们喜欢吃的浆水面,每次都是亲手擀面,佝偻着腰身,吃力地和面、揉面、擀面,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皱纹深深的脸上,泛着母性的光辉,那么圣洁……

妈妈的浆水面,是她对儿女一生一世的爱。

文章来源丨华州区融媒体中心

作者单位丨华州区大明镇人民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