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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着昨天的教育话题。
有人问我这么一个问题,他觉得很简单呀,告诉当时还在读书的我,不许打游戏,去上课,不就教育成功了?
你这么想,说明你没有听懂我昨天到底在说什么话题。
你误解了两个名词。
食物不是只有窝头,一个人吃过窝头不等于他只吃过窝头。
同理,教育不等于普鲁士教育,一个人接受过普鲁士教育不等于他只接受过普鲁士教育。
如果我直接告诉你该干嘛,那就不叫教育,那叫什么?那叫普鲁士教育。
什么叫做我告诉你该干嘛?
就是ABCD我告诉你选C,红黄蓝三个按钮,我告诉你什么情况按红,什么情况按黄,什么情况按蓝。
过了两年,一个程序员路过,发现规律这么清晰,就不用烦劳您大驾了,他写个程序,程序自己可以执行红黄蓝,至于您,您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所以普鲁士教育和教育,是两码事。
前者是程序还不够发达的年代,还需要人工执行重复性操作的年代里,针对流水线工人的培养。
而我昨天,聊的全是后者话题。
所以你问的对,如果你只是要培养流水线工人,你完全不需要听我在说什么,你的想法就是合适的。
你去看凡人歌里面的沈磊,就是这样培养出来的。
他因为妻子出轨上司,心灰意冷,编制也不要了,一个人逃离北京躲进深山,他跟他姐是怎么说的?
他说,自己从小就听爸妈的话,让他好好念书,他就考了985,让他读研他读研,让他考编他考编,让他结婚他结婚,让他工作他工作,单位领导让他修文档他就修文档。
他有哪一步不是听从父母的?听从老师的,甚至听从妻子的?
那么现在,他是这样一个结局,老婆出轨,工作丢掉,他不想再那么活了,因为他活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步都按照你们的要求,让他按红色按钮就按红色按钮,让他按黄色就按黄色,结局却是这样。
他想要为自己活一次,行么?于是他躲进深山了。
其实我们都清楚,躲进深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无解。
沈磊这个人,他在一个人成长最好的年代里面,接受的全都是普鲁士教育,他是按照一个标准的流水线标兵培养出来的。
无奈,社会不是流水线,于是他极度痛苦,因为他和社会不匹配。
我们读者里面不知道有没有40后,50后,如果有,你们听得懂。
你们当年一定遇到过,你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和8,90年代开放后的市场体系,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阵子,你也极其痛苦过,因为你接受的一切,和你看到的一切,对不上呀。
42码的脚穿38的鞋,你怎么可能不疼呢?
而我说的这些,在20多年前,教育我的人,就已经意识到了。俗称教育我的人,和教育沈磊的人,并不是一批人。
我打个比方,二十多年前,我奶奶看到我因为打游戏,挂了很多课,她思来想去,是怎么表达的?
她有没有说,你不要玩游戏了,或者说,你应该去上课?有没有这么讲?
没有。
我印象很深的,那天是寒假期间,我在奶奶家,一整天都在打游戏,她很多次想说话,欲言又止。
她思索了大半天,表达出来的是什么?
是下面这样一番话。
她说,一个人,不能活成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嘛的状态。
什么意思呢?我没有来阻止你打游戏,甚至没有告诫你挂课太多,我只是在提醒你,人生底线。
人生的底线是什么?是不能玩游戏?还是不能挂课?
都不是。
作为一个高校子弟,她父亲都是在高校工作一辈子的,她对高校再熟悉不过。这两句老师们常说的话,从老太太嘴里脱口而出再容易不过,但是她没有这么讲。
她告诉我的人生底线不是不能打游戏,也不是不能挂课,甚至不是不能退学,是什么?
是不能浑浑噩噩,是不能不知道目的。
换言之,你可以打游戏,可以挂课,可以退学,前提是,你得知道自己在干嘛。
很有趣对吧?
我奶奶可是一天交易都没有做过,但她教育我的口吻和交易员没有任何区别。
我以前讲过rule这个概念,交易规则不是什么你可以做,而是什么你不可以做。
我奶奶的第一反应可能是把不许打游戏,添加到rule里面去,可是转念一想,她就不得不放弃了,这就是为啥她欲言又止了大半天,因为她也在思考。
经过思考,她放弃了。
因为盖茨是退学生,埃里森也是退学生,这俩案例,我奶奶当年可是知道的。
如果你把不许打游戏加进rule,把不能退学加进rule,那岂不是把盖茨,把埃里森也给过滤掉了?
更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了解游戏。
对于她不了解的东西,她没法告诉你不能做,这是她的rule。
你看到二十多年前祖孙俩的对话很有趣,她为啥有这么多考虑?因为她不是普鲁士教育的产物。
我奶奶的父亲也不是那么教育她的,她当然不会那么教育我。
既然你不能像教富士康的工人一样直接跟他讲,你去干嘛,那么她就只能说,人不能浑浑噩噩,不能无目的,这一点,你认同么?
我当然认同。
换句话说,我可以打游戏,但是我要讲清楚我到底因何打游戏,什么是我的预期目标,以及我做的事情和目标之间的关联。
我甚至可以退学,但是我要拿出计划,讲清楚我退学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感受到了么?这和凡人歌里面的沈磊,从小接受的是完全两样的教育。
沈磊的父母是告诉你,你必须干嘛,你必须考研, 你必须考编。
这种东西,是无法构成rule的。
我打个比方,你这辈子一共见过七种颜色,红黄蓝绿青蓝紫。
你可以讲,我不要绿色,可以讲的,这是非常明确的过滤标准,因为你真的见过绿色,你很容易明确一个自己见过的是自己不要的。
但是你可以讲,我确定就要蓝色么?不能,你没法确定。
因为七种颜色只是你见过的集合,并不是这个世界的总和,能理解么?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一种颜色叫做天青色在等你,你压根就没见过。
当你表达你要蓝色的时候,实际上你把路走死了,你以为你只是排斥了红黄绿青蓝紫六种,实际上你排斥了六千种,六万种,你排斥了所有你根本没见过,也不认得的。
这就是普鲁士教育的问题。
当你认定你要选C的时候,实际上你排斥的不是ABD,而是所有一切未知。因为卷子上是ABCD,可是现实中,是无穷无尽。
呆子是怎么炼成的?就这么炼成的。通过一次次被老师强迫选C,他排除了一切可能性,思维越来越僵化。
而我奶奶自己受的教育就不是普鲁士教育,她的父亲也是民国时期的精英,是民国时期最顶尖那批高校筹备期就参与了的人。
她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思考方式,用一种她都不接受的方式来教育我。
因为她不了解游戏,无论当年报纸上如何铺天盖地讲游戏是电子鸦片,当她不了解的时候,她就只能持保留态度。
这是她的rule。
俗称她也不确定游戏会不会成为一个产业,她也不确定自己孙子做的事情,到底是像盖茨,像埃里森一样有目的的,正在追逐行业风口,还是无目的的,仅仅是被吸引了,浑浑噩噩。
所以,她跟我讨论的话题,才是问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当下的行为是有目的的,还是无目的的?你的行为和你的目标之间的因果律是不是清晰的?
她一辈子都没参与过商业,但是她的口吻,和多年以后,我作为投资人,问创业团队最常见的问题,是一模一样的。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当下做的事情和你们公司的目标之间的ROADMAP是什么?”
像不像?不是像,而是根本就一样。
我们只说老土,从不说老傻。因为老等于土,不等于傻。
巴菲特和我奶奶是差不多岁数的人,我们说巴菲特老了,不是说他傻了。巴菲特只是比你土,他不会用智能手机,不会扫码支付,这很土,可这不等于他傻。
他接受的不是普鲁士教育,他对于世界的底层逻辑的认知,是十分清晰的。
就像高频交易100年前就有了,无非那时候抄黑板,现在计算机,工具在变,速度在变,内在的底层逻辑,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她虽然比我老半个世纪,但是表达的底层逻辑,是完全相通的。
我告诉那些来融资的,你爱干嘛干嘛,甚至可以暂时不盈利,但是要拿出ROADMAP。
奶奶告诉我,你可以天天打游戏,甚至可以退学,但你一定要讲清楚,你到底为什么玩,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讲得清楚那是你在玩游戏,讲不出来,对不起,那是游戏在玩你。
我奶奶只是告诉我,孙子,你爱玩谁玩谁,玩谁我都不管你,但你记住了,你千万不能被人家给玩了。
讲不出来,那就是你被人家给玩了。
所以我奶奶不是企图安排我的人生,而是提醒我,那九个陷阱里的第一个陷阱,慕容复陷阱。
慕容复就是个2B,他这辈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和他最终目标之间的因果律是什么。
都不用后面的八条,这第一条就能把大多数人干趴下。
人人都笑慕容复,人人都是慕容复。有多少人像沈磊一样,这辈子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做的每件事,到底为什么要选C?
太多太多啦。
那九个陷阱是让你笑话别人的?不,是让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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