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学是中国文化的主干,在儒学史上有两位不得不提的人物,那就是被尊为“至圣”的孔子和“亚圣”孟子。尽管孔子与孟子相隔百年,然而后世却将二者联系起来,称他们的学说为“孔孟之道”,来代指儒学。
与孔子不同,孟子生活的时代已是战国中期。其时,周天子已彻底失去了权威,诸侯之间连年战争,社会板荡,民不聊生。而思想界却异常活跃,诸子蜂起、百家争鸣的局面已经形成。孟子生活的邹,地接鲁国,自然更易受到儒学的影响。孟子受业于孔子的裔孙子思之门人,接受了儒家思想。他私淑(“私淑”指未能亲自受业但敬仰并承传其学术而尊之为师)孔子,对孔子十分推崇,曾说:“乃所愿,则学孔子也。”他将孔子尊为“圣之时者”。其一生以维护和弘扬“孔子之道”为己任,他说:“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对于当时盛行的“杨墨”之说进行了激烈批判。他继承发展了孔子学说,影响深远。纵观孟子一生,他和孔子的生命轨迹有诸多相似之处,早年求学,后周游列国,以求用世,但以失败告终。晚年退而著述,与弟子“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
众所周知,孔子是儒学的创始人。孔子去世后,“儒分为八”,其中便有“孟氏之儒”。战国时期,孔子后学出现分化,这种分化乃是儒学发展的必然趋势,其实质是儒家学说的发展与深化。不过在战国时代,“唯孟子、荀卿守其所习”,成为影响最大的儒学大师。但是,中唐以前,孟子并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官方也一直以“周孔”或“孔颜”并称来代表儒学正宗。随着学术思想的转变,唐宋之际新儒学兴起,经过韩愈、二程尤其是朱熹的表彰,孟子的地位也愈益提升,《孟子》由子书升格为“经”,孟子也先后被宋元官方追封为“邹国公”,尊为“亚圣”,地位仅次于孔子。这便是学者艳称的“孟子升格运动”。随着孟子的升格,“孔孟”合称也代替“周孔”、“孔颜”的说法,成为儒家道统的核心。此时,“孔—曾—思—孟”的儒家道统谱系也得以确立,此后数百年,“孔孟”成为儒家的正统,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
孔孟之所以合称,有多种原因和必然性。举其大端,第一,孔孟合称是儒家内部学术转向的产物。由汉学向宋学的转变,直接导致了孟子的地位的提升。孟子思想中的思辨性、理论性,切合了唐宋之后儒学应对佛道挑战的需要,自然日益受到重视。经过宋明理学家的不断推崇和诠释,“孔孟之道”越来越被视为一个整体。第二,孔子与孟子之间确乎存在着思想的一致性。孔子之学包罗万象,博大精深,蕴含着不同的发展路向。孔门后学往往各得一端,但相较而言,孟子更能得孔学要领。孔子的学说包涵仁、礼两大内容,尤以仁学为重。而孟子恰恰继承并发展了孔子的仁学,使孔子学说进一步理论化、系统化,在思想的理论深度上发展了儒学,由仁学进而提出“仁政”,在人性论上明确擎起“性善论”的大旗。另外,在修养工夫论、人格境界论等方面都对孔学有所推进和延展。
当然,孔孟之间也存在不容忽视的差异,这突出表现在二者性格气质的巨大反差上。孔子主张“讷于言”,孟子恰恰能言善辩;孔子尊君,孟子则勇于批判君主;孔子行事中庸守礼,孟子则率性而为。因此可以说,孔子博大,孟子精深;孔子温和,孟子激扬;孔子中庸,孟子偏激。正如二程所言:“仲尼,无所不包……孟子则露其才,盖亦时然而已。仲尼,天地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
孔孟之间之所以出现如此差异,其实很易理解:首先,人的性格与气质,都是先天与后天综合影响而成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止孔孟,其实在孔门之中,孔子的弟子各个性格鲜明。而正是这种“无所不包”的多元格局,成就了儒学的博大精深。其次,二人的气质乃至思想差异更多是时代不同造成的。他们面临着不同的时代课题。虽然我们习惯于“春秋战国”的说法,但是其间却有甚大的差别。孔子时代,天子虽然式微,但在一定程度上还受到尊重,诸侯争霸还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但到了战国中期,天子已完全丧失权威,诸侯战争更加白热化,利益争夺更为公开、露骨。战国中期的现实,早已不允许孟子循循守礼,企图通过诸侯的“尊王”、“守礼”来挽救礼崩乐坏的局面,实现仁政。可以试想,假如孔子生活在孟子的时代,他所表现的生命形态也许就不会与孟子有如此大的差异。至于孔子是否会喜欢孟子的问题,似乎稍嫌无聊,可置不论。
尽管孟子与孔子在性格、气质乃至思想上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差异,但这种气质差别并非本质的,并不妨碍二人在思想上的密切关联。历史地看,就对儒学乃至中国思想文化产生的影响而言,孔孟当推为魁首。尽管后世孔孟合称,以“孔孟之道”来指称儒学,但是,几乎很少有学者完全无视二者的区别。朱熹就曾直言:“孟子教人多言理义大体,孔子则就切实做功夫处教人。”可见连朱夫子也十分正视二者的理论风格之不同。思想家的价值正在于其独创性。如果孟子完全同于孔子,——假设可能的话,——那么孟子存在的价值就失掉了,后世也便不会有什么“孔孟之道”的说法了。
◎本文原载于《解放日报》(作者宋立林),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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