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每个边上，都有风景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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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权力
权力是个好东西。
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
皇袍加身之所以让人羡慕，让人沉迷，让人不顾一切不择手段，要点不在于那件袍子，而在袍子所代表的权力。
可是有了权力之后真的可以拥有一切，越大的权力，越可以让人为所欲为？
醴陵士人用《一剪梅》告诉后人，并非如此。
权力的极致，可以是荣耀，也可以是讽刺：
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经量，便要经量。那个臣僚上一章，头说经量，尾说经量。 轻狂太守在吾邦，闻说经量，星夜经量。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02
宰相
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经量，便要经量。
《宋史纪事本末·公田之置》有这样一段记载：
贾似道请行经界推排法于诸路，由是江南之地，尺寸皆有税，民力益困。
经界推排法，主要是对土地进行清查和整顿，以地定税。
贾似道打着为国库增加税银和解决土地问题的幌子，大行掠夺之实，一些地方官员等更是推波助澜，在实施过程中巧取豪夺，堂而皇之地占用下层民众大量土地。
底层人士在这样的情势下，等同被敲骨吸髓而又毫无反抗之力，民怨沸天。
而所有这些，似乎全与宰相无关。
巍巍庙堂，宰相高坐，谈笑间，说着经量，便要经量。
千千万万劳苦大众，对于宰相来说，也许最大的意义在于源源不断地提供民脂民膏。
如果在此过程中，有反对的声音，或者死几个人，那都不是什么事。
重要的是他巍巍宰相运筹帷幄高屋建瓴，言出必随。
巍巍宰相，何其威严肃穆，让人心生敬意。
然而当这样的宰相出现在醴陵士人的叙述中，让人感到的却只有愤怒和滑稽。
堂堂宰相，国之根本，不为民众谋幸福，不为国家谋安稳，只关心自我权势和利益，其越巍巍，就会越让人绝望。
不仅仅是民众的绝望，更是整个国家的绝望。
然而绝望加上绝望的是，面对这样的宰相，竟然永不缺乏众多谄媚者。
那个臣僚上一章，头说经量，尾说经量。
果然宰相能风行国中不是没有原因的，看看这么多“忠心耿耿的追随者”，宰相说什么，他们便会拿出什么，而且比宰相所说更加彻底。
头说经量，尾说经量。
这里的头和尾，一方面是谄媚之士对于宰相全面彻底的沆瀣一气之辞，而另一方面，若说宰相是头，他们就是唯宰相马首是瞻的应声虫。
欢呼，讨好，税上加税，宰相想要什么，他们便会给出什么。
毫不犹豫。
谁让这个国家是宰相的呢。
没错，国家是宰相的，至于民众，民众算个啥，如野草一般，一茬收不尽，一茬吹又生。
03
轻狂太守在吾邦，闻说经量，星夜经量。
宰相巍巍坐庙堂，说着要丈量土地重定税额，就可以丈量土地重定税额。
朝堂之上，有的是大批大批与宰相“心心相印”之人。
这都没什么，宰相的巍巍，可不仅仅是在庙堂上。
到了地方，一样好使。
请看各地轻狂太守，一听到宰相命令，便争先恐后，惟恐自己的忠心和迅速不被宰相看见，稍有延误就会错失大好机会。
闻说经量，星夜经量。
这效率和执行速度，说是空前绝后一点也不为过。
妙的是“闻说”，只听到一点风声，很可能还没有见到正式批文。
那又怕什么，不风不起浪，关于宰相的任何传闻，都可能是真的。
只要事情是关乎宰相的，那就统统大意不得。
不行动，不表示，就会落于人后，他日宰相怪罪起来，如何是好？
所以，即便是闻说，那也要行动，一样要表忠心。
不行动，不忠心，不星夜经量，就对不起宰相的巍巍。
吾国有这样的巍巍宰相，是吾国之幸。
吾邦有这样的轻狂太守，是吾民之幸。
难道不是吗，谁敢说不是吗。
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让人诧异的是各个地方的轻狂太守纷纷闻风而动，为什么山东河北之地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因为那里被元人占领，所以就轻易放弃说着经量便要经量了吗？
巍巍宰相也好，轻狂太守也好，难道不知道那么多的土地，能够为国家带来多少白花花的税银收入？
难道，真的只当这些土地不是吾土吾邦，轻轻易易地假装它们不存在？
好去经量，胡不经量，你们，为什么就不去经量了呢？
04
苛政
《一剪梅》是醴陵士人题写在墙壁上的词作。
毫无疑问，词作重点关注的事件是“经量”，通篇重辞叠句，句句都不离此事。
昔年孔子过泰山侧，路闻妇人哭于墓前，于是让子路上前打听，想知道什么事让妇人如此悲伤。
妇人哭诉她的舅舅死于虎口，丈夫死于虎口，如今她的儿子也死于虎口。
孔子不解，询问妇人既然虎患如此，为什么不远避深山，找一个安全之地生活。
妇人的回答只有三个字：
“无苛政。”
醴陵士人肯定听过苛政猛于虎的故事，如今宰相巍巍坐庙堂，说要经量，便要经量，税上加税，万税万税万万税，誓要榨干百姓最后一滴血汗，天下还有比这更猛的苛政吗？
民脂没了，还有民膏。
民膏没了，还有民骨。
民骨没了，还有民髓。
敲骨吸髓之后呢，还有什么？
还有下一代等着重新被收割的野草吗？
山东河北久抛荒，好去经量，胡不经量。
没错，作威作福的宰相、臣僚，还有太守，只会在自己人面前贪婪残暴。
那又怎样，不思收复北方大片国土，在入侵者面前卑躬屈膝奴颜媚色，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只要能保住他们奢侈无度的挥霍生活，就算把整个国家都双手奉上，又有何不可呢。
人生君说
“权力加身后的为所欲为，最能照见人性之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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