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格海
巴黎街头的野猪。疫情几年让野生动物重新活跃。
●猪证明了中国文明史的悠久
猪,在古代“中国”是神兽。
中国是“猪文化”最发达的国度。很多人想论证中国文明史如何悠久,但却拿不出太多证据。其实,只要从猪与水稻一万年前被中国人驯化开始,就足以证明中国文明史的漫长了:有一万年之久!
法国作家艾瑞克·欧森纳的著作《与猪同游生灵世界:全球化简史》认为,“猪的历史也是我们的历史”。在古生物学上看,猪作为物种的出现和演化与人的发展基本同步,同时人类文明的演进、社会的更替伴随着对猪的驯化和利用。
这本书我还没有读过。书中大概也不会详考中国异常发达的“猪文化”。否则,这本书会更好看。
很多人可能会质疑:不应该用猪的驯化,而应该用文字的出现,来论证文明史的年代。这个观点其实是偏颇的。因为,广义的文字应该包括图像、雕塑。西方一般将中国文明史的起始年代定格在公元前1400年前的甲骨文时代。但,中国文化的原貌、核心特征,在猪的驯化时期就已经显明了。
浙江省余姚县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猪纹方钵”,距今约7000—6500年。它就是一种“广义的文字”。因为,它不是一般的图像、雕塑,而是既记载了古代“中国人”的社会生活,也包涵了古代“中国人”的宗教信仰,还揭示了古人的造字法则。(关于这一点,可以写一篇博士论文了,所以只好省略、不作申述。)
中国出土了大量的新石器时代的“玉猪龙”,被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所收藏。中国人一万年来都爱玉器,但却忘记了这是“猪信仰”文化的遗存。
●猪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享有崇高地位
中国人的猪肉消费,占了全世界一半之多。养猪、过年过节杀猪、用猪肉祭祖或送礼,对于传统中国农业家庭来说,是一件大事。而更重要的是,中国人信奉的“帝”,其形象就是猪。
“猪”在古代有多种名称、写法。其中,很重要的一种是“彘”(zhì),今天陕西关中平原上的宝鸡人依然将“猪”读作“彘”。
按照《山海经》的记载,夏朝人的最早祖先是人面猪身的韩流。而这个韩流,是黄帝的长子昌意(仓颉)娶司彘国公主所生。韩流又生帝颛顼。可见,中国人先天就有猪的信仰基因。
为什么猪成了古代中国人的图腾呢?因为猪聪明,会水性,不易生病,繁殖力特别强大,而且为人们提供了极其丰富的营养。同时,野猪迅猛,四处出没。因此,古代中国的“帝徽”中,就有野猪的形象。
“彘”有“通”和“聪明”的意思。玉猪龙、猪龙同体,也反映在帝王的自我期许上。例如,《史记》记载,汉景帝的妃子王美人“有娠,梦日入其怀。帝又梦高祖谓己曰:‘王美人生子,可名为彘。’及生男,因名焉。是为武帝。”汉武帝在七岁时,其父景帝才为他改名为“刘彻”,而之前,他一直叫“刘彘”。
学者辛德勇的公众号文章《被豬統一的“中國”》写道:
大量歷史事實明白無誤地告訴我們:統一中國的思想基礎,是不管是江南,還是塞北,至遲從八千年前開始,直到商周時期,全國大部分地區多種多樣的文化和人羣,都具有高度一致的思想觀念——這就是他們共同尊奉“帝”(或名之曰“天”)爲至高無上的“上帝”,而這個“上帝”的標幟物是“黑豕”,也就是一頭黑色的野豬。
●猪的世界是相通的
辛德勇将“中国”打上引号,是一种严谨的做法。因为,“中国”的出现是晚近的事情。今天的世界之所以充满纷争,其实是人为区隔而制造出来的。古代人共享同一个世界,这一点比现代人强。
在古代,没有什么“中国”与“印度”“日本”的区分,彼时的文化是共享、互融的。这种情形,在今天一些比较原始的地方,仍然可以看到。例如,在相对与世隔绝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岛屿上,人们说着数千种不同的语言,但它们其实是从共同的语言中分化出来的。
例如水稻的驯化,一般说法是,古代中国最早。但,持“中国文明边缘论”的阿姨说,印度最早。我则推测,中国、印度可能是相互传播的,应该差不多同期。
古代文明互通,比今人想象的更为发达。例如,《山海经》中的“双头猪”,今天在印度梅尔加赫遗址出土的双头猪纹罐上,找到了佐证。《山海经·海外西经》说:“并封在巫咸东,其状如彘,前后皆有首,黑。”《大荒西经》说:“大荒之中,有山名曰鏖鏊钜,日月所入者。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在这里,大家是不是想到了“天蓬元帅”猪八戒?
人们经常用“猪狗不如”来骂人,实际上,猪的世界是相通的,倒是人,尤其是现代人,发明了“国家”“民族”,然后拿它们来彼此区隔,于是,残酷就出现了。在现代政治中,人沦为了“赤裸生命”。阿甘本在《神圣人:至高权力与赤裸生命》一书中引用福柯,指出了现代人“生命政治”的艰难处境:
在《性经验史》第一卷的末尾,福柯总结了在现代时期的开端处生命在政治中成为问题的过程:“几千年来人一直保持着亚里士多德眼中的那种状态:一种活着的动物,但具有着用来进行政治生存的额外能力。而现代人则是这样一种动物:作为一个活着的存在,其生存反而因其政治而变成了一个问题。”
●人的世界也应该是相通的
至此,我们看到,古代“中国”的确具有一个非常辉煌灿烂的悠久文明。它跟猪密不可分。这种人与猪的紧密性,反映的是古代人在文明成果上的互通互融,以及对于自然的信赖,对上天、天道的推崇。
但关于猪,不同文化的态度也是不一样的。犹太教和伊斯兰教认为猪是肮脏的,所以禁食。现代人骂猪的词汇也越来越多。实际上,人并不比猪高贵。正是“神圣”与“世俗”的划分,才导致了人将同类逼成“赤裸生命”。故,阿甘本认为,人应该“俗世化”,以悬置这些区分,让共同生活随时来临。
甲骨文“家”的不同写法
甲骨文中的“家”,表现了古代人的理想生活。但孔子发明的“家族伦理”,却让中国人顾了小家忘了大家。“独尊儒术”的自大,让中国人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如何不断刷新的。也就是说,儒家并不能提供人们安身立命的精神支柱。我们的世界,需要不断向外探求。古代的“家”并不是一个封闭的场所,而仅仅表现了古代人的生活方式。而儒家伦理用“圣人”掩盖了人在本性上的污浊——人不应该被“神圣”与“世俗”所区隔。
古代文明之所以值得今人借鉴,乃因为那是一个互通有无的世界。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开放才能让古代文明重现其本色。否则,我们对古人的解读就是非常牵强的。在一定意义上说,今人的精神状况决定了古人的精神状况,而非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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