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兄长尸骨未寒,我就披着盖头嫁给了敌国君主。

百姓辱我骂我,我却坐在花轿上笑。

只因。

我终于嫁给了年少时为我折花的少年郎。

可后来花谢花败,家国仇恨。

我与我的少年郎啊,终归还是一同死在了那个冬天。

1.

冬月初二。

这日公主出嫁,大宛落了一场大雪。

我在大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父王终是拗不过我,同意了我的和亲请求,一顶红轿载着我送往北齐。

和亲宴上,盛宴觥筹,处处彰显着胜利者的姿态,丰富的陪嫁礼随意堆砌在殿内。说是陪嫁礼,更不如说是战利品。

我也是战利品。

我穿着色如水波的婚裙,在宴上献着舞,伴着乐声,裙摆翩跹。

有侍女为我端上酒壶让我去为大臣斟酒。

我抬头迎上高位帝王的目光,他斜倚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我恭敬地接过酒壶。

「美人倒的酒就是甜。」有手已经摸上了我的脸,黏腻的触感,直叫人恶心。

陆乘渊也盯着那只手,眼神暗沉,晦暗不明。

「哐当。」杯盏破碎,酒水洒了满地。局势转变不过在一瞬,我利落转身,手上发簪直逼他的咽喉。

「住手。」陆乘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秦侍郎醉后无状,殿前失仪,带下去醒醒酒。」

那侍郎狠狠啐了我一声,被人领着出了殿门。

接下来他再没有开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直砸在我的身上。

我温顺地低敛着眉目,语调缓慢又清晰:「妙仪是来和亲的,是陛下一个人的妾。」最后几字在唇间回转,带着无限柔情。

陆乘渊被取悦了,他走近我,一双大手掐住我的下颚,大拇指微微上移,指腹在脸颊处不住摩挲。

玉扳指微凉,硌得我生疼,我没有挣扎,脑袋向上扬了扬,雪白纤细的脖颈暴露无遗。

柔弱无害的菟丝花才更让人怜爱。

2.

刚入北齐皇宫的那段时日,我的日子并不好过,在这异国的深宫,举步维艰。

我被陆乘渊封为安嫔,他弄走了我的侍从宫女,随意赐了座宫殿,留我孤零零一人住在一处。

我唯一认识的人是柳嬷嬷。

她是君上儿时的奶娘,会说宛语,便被安排来照顾我,明面上是照顾,更不若说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他耳朵里。

我没有太在意他的这番安排,只是央求嬷嬷为我带些北齐的书来,无论是言谈逸事还是话本画册。大宛是个边境小城,与北齐的文化大相径庭。

许是我太过乖顺,每日里不是读书便是绣花,陆乘渊终于亲临了这座冷清清的宫殿。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似刀子一样呼啸。北齐的秋季比大宛要冷上许多,我放下手中的书,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起身相迎。

「姑姑,今日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我看着门口的男子,嘴边的话顿了顿,旋即俯身拜了一礼,「陛下万安。」

那晚,我平静地躺在床上,镂花床榻边一盏金兽不断升起朦胧的暧雾,我也随之不断升起,又从高处跌落,摇摇欲坠。

第二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送来了永宁宫里。

我端着碗一口闷了下去,冲天的苦味在我的唇齿间蔓延,送药的公公看了眼见底的瓷碗才离开。

我没得选择,小国和亲公主的肚子里是爬不出来嫡长子的。

大宛衰颓的国势,虚掩在这场和亲下,轻轻一触,便会碎个彻底。

那日之后,陆乘渊来我殿内的次数越来越勤,我的宫内也渐渐热闹起来,有了婢女,有了侍卫,有了漂亮衣裳,有了金银珠宝。

但这还远远不够。

沈清瑶的出现给了我很好的机会。

陆乘渊不耽女色,后宫一直都只有我一人,那沈清瑶便是第二个。

北齐皇室子嗣众多,幼时的陆乘渊只是宫女所出,他的那些哥哥弟弟都以欺辱他为乐。

丞相家的沈小嫡女是皇后家的侄女,瞧见了总会帮上一把,沈家小姐自然就成了落魄小皇子的白月光。可惜天公不作美,皇上一纸婚书把沈家小姐和北齐太子连了亲。

陆乘渊杀兄弑父,手沾鲜血地一步步坐稳了这北齐皇位。

在他的铁血手腕下,朝中局势逐渐稳定,他自然要把还未成婚的白月光掳进宫内。

我前些时日在他身上所花费的心思,所做出的努力,在沈清瑶进宫那日,一下子荡然无存。

陆乘渊有白月光,我也有白月光。

彼时的我不过豆蔻年华,正因偷跑出宫,被禁足在小院,却有一支玉兰,天天出现在我的窗头。

半个月后,我见到了送花的小公子。

他坐在墙头,笑着朝我递过一支玉兰,那一笑却是直直印入我的心头。

后来的后来,我终于知道了那少年郎的名字。

陆乘渊。

北齐送来的质子。

3.

我失宠了,人人都知道,自打瑶贵妃入了宫,我这个和亲公主足足两月未见圣颜。

我也不甚在意,依旧每日读读书,绣绣花,给屋前的玉兰花树浇浇水。

宫里的人开始拜高踩低,本就对我不甚待见,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厚衣狐裘都紧着贵妃宫里,就连供给的炭火也是一日少过一日。如若不是柳嬷嬷看不下眼,偷偷给我塞了床厚被褥,我这身子怕是挨不住的。

我披着秋日的披风,从井里打上一大桶水。这院中的白玉兰也同我一般,畏寒得很。我得养好这白玉兰,哪怕为我折玉兰花的少年郎已不在。

我还是低估了北齐雪天的严寒,一个不小心,手上脱了力,水桶直直砸落下来,我被绊倒在地,整个人覆在雪上,冷得直哆嗦。

幸而碰巧柳嬷嬷来送吃食,将我扶了起来。她捧着我冻得红紫的手,边搓边哈着热气,许是那热气熏人,直熏得我眼中水雾氤氲。但当嬷嬷摸着我的背哼着大宛民谣时,我才知道,我是想家了,想母后了。

「我们妙仪也还只是个小女娃娃,想哭便哭吧。」嬷嬷的脸和母后的脸重合,那是我来北齐这大半年,第一次落泪。

夜里,我起了高热。半梦半醒间,母后的下巴贴在我的额间试温,我贪恋着这丝冰凉,和儿时每一次生病一样,依偎着她。

第二日醒时,脑袋还有些闷疼,我坐起身,揉了揉额窝,这身子在温凉的大宛还不显,在这四季分明的北齐属实是娇弱了些,一点寒风都抵挡不住。

「昨晚我去求了陛下让他来你宫里坐坐,正好你着凉发了风寒,陛下就照顾了你半宿。」柳嬷嬷端着药膳很是欣慰。

「多谢嬷嬷照拂。」我可心地笑笑。这场病装得不错,不枉我沐浴时泡了小半个时辰的冷水。

今晚不出所料的,陆乘渊来了我的宫里。彼时我正半倚在床头,绣着一枚香囊。我未施粉黛,肌肤本就白皙,生了病就更添了几分。乌发倾泻,遮掩住小半张脸。

我吹了灯准备一同歇息时,贵妃宫里的婢女敲响了大殿的门。

「陛下,陛下,贵妃娘娘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崴了脚。」

陆乘渊走得很急,我鞋袜未穿,赤着足一直送他到了院门口,脚底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咯吱地响。直至他的身影在雪中缩小缩小成一个黑点,我才转身离去。

哪怕他一次头也未回。

4.

春和景明,我在廊下眯着眼晒太阳的时候,几许闲聊之声由远及近。

我揉了揉惺忪的眼,先入眼帘的是陆乘渊,而后是他身侧言笑晏晏的沈清瑶。她指着枝头花丛说了些什么,陆乘渊踮脚折了朵花,插入她的发间。

「陛下,好看吗?」沈清瑶声音娇俏。

「瑶儿自然是美极了。」男子低声附和道。

沈清瑶顺势挽上他的手,隔着花丛朝我挑衅一笑。

画面重叠。

少年郎脸上挂着戏谑的笑,拈下枝头玉兰便往少女的发上戴。

我弯了弯嘴角,笑意很快被风吹散。

春风也吹洒了几簌小花,落在我的肩头,我伸出手拂落。

陛下从不是我一个人的陛下。

关系转变在春猎,我在一匹恶狼的利爪下救下了陆乘渊。

我赶到猎场深处时,陆乘渊正在与一匹狼对峙,彼时他被下了药,却也依然把沈清瑶死死地护在身后。

在他怔忪间,我骑着马拉弓搭箭,射穿了恶狼的左眼。

这一箭,飒爽漂亮,干净利落。

「陛下,没事吧。」我尾音温和,带着安抚,如玉的脸庞上满是愁容。

那晚,我穿着单薄,赤着足偷偷溜进了他的营帐。他留我过夜,握着我纤细的脚踝,将绣着龙纹的鞋套上了我的脚,松松垮垮的。

柔弱的菟丝花一朝变了脸,自然引人垂怜。

第二日,我穿着并不合脚的鞋从御帐里走出来,复宠的消息长了脚似的传遍了。

回了宫里,我被升了妃位,赏赐流水似的送到了永宁宫。

沈清瑶的巴掌落在我的脸上之时,我还在笑着和她请安。

「狐媚子,腌臜之地出来的人就是不知廉耻。」鲜红的寇丹划过脸颊,火辣辣得疼。

廉耻是什么?廉耻是能供我在异乡吃饱穿暖?还是能还我一个完好的大宛?

我没有接话,顺从地垂下头,眼里带着化不开的阴霾。

陆乘渊开始对我上心,晚膳时又来了永宁宫。我没有处理伤口,顶着斑驳红痕,眼眶的泪泫然欲滴。陆乘渊急急唤来太医,又亲自替我上药,我疼得直抽气。

我从枕边拿出绣好的香囊,精巧的绣工,缀上一朵开得繁盛的白玉兰。「里面装了安神的药草,陛下最近晚间总是睡不安稳。」我可心地笑着。

陆乘渊那晚停了我的汤药。

意料之中,陆乘渊当然舍不得动他的小白月光,只在第二日去了凤鸾宫坐坐,敲打了几句便了事。

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陆乘渊的狠辣也从不只是嘴上功夫。

下药的幕后之人落了网,是前太子遗留的部下和追随者,他们想把陆乘渊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残云旧部自然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有了沈清瑶这个陛下心尖尖上的人相助,事情自然顺利。

他们支开了所有人,可不想半路杀出了我这个意外。

是啊,谁能想到平日里柔柔弱弱的大宛女能挽弓射狼。大宛女,那些大臣总这样称呼我,战败国的公主在他们眼里哪配得上他们英勇的王。

怀疑的种子已然埋下,东风已经乘势而归,接下来,就差我的一把大火了。